皇帝寝宫里又陷入寂静。
片刻后,皇帝袁惟烈轻声说:“崔师,朕殡天后,你继续在暗中教导妙炯,朕稍后给你一道密旨,它日……新皇如果倒行逆施,不能安天下,待妙炯修为有成,你就把朕的密旨交给他,让他拿着朕的密旨去找第四军团的杨孝杰,让杨孝杰助他诛杀昏君,继承大统!”
崔伯尧一惊。
“陛下,您给我这样的密旨,不怕埋下祸根吗?老臣不敢担此重任!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着,他立即起身,跪伏在龙床前。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密旨,一旦消息走漏传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他崔家被卷入漩涡中心,且不说,七皇子袁妙炯也会成为新皇的眼中钉,必欲拔之而后快。
袁惟烈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在床前的崔伯尧,虚弱的声音响起:“朕多年的布置,因为颜玉贞的死,已经完全失控,而朕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重新布局,所以,朕决定放任太子等人自由竞逐大位,最终他们谁能胜出,全凭各自的本事。”
顿了顿,又说:“但朕不能一点后手都不留,能登上大位的人,未必能治理好天下,而妙炯就是朕留下的最后一手,如果新皇能安定天下,崔师你就不必拿出密旨,否则,待妙炯修为大成,你就将朕的密旨交给他,由杨孝杰辅佐,朕相信妙炯定能拿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崔师,你我师徒一场,眼下,这样的大事,朕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你要让朕失望吗?”
你要让朕失望吗?
这个问题从皇帝口中说出,崔伯尧也承受不住。
虽然皇帝已经时日无多,但他终究是皇帝,只要一日不死,随时都能赐死任何人。
何况,崔伯尧很清楚皇帝目前的身体情况——寿元将尽、身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但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其实还在,皇族独有的天地参同契,可不是一般功法。
很多人都知道大炎王朝当年汇集天下武学,汇总出一本《大炎武典》,却很少有人知道,当时还汇总出一本《天地参同契》。
《大炎武典》被授权给大炎军方修炼,而《天地参同契》却只有皇族中人有资格修炼。
哪怕皇族中每一代都未必能出一个有资格修炼《天地参同契》的子孙,这门功法,也从未向外人开放。
一切只因《天地参同契》一旦修到大成,不仅能增加许多寿元,还有惊人之极的威力。
可能很少有人想过一个问题:大炎王朝由聚神境高手威压所有异能人,以维持王朝稳定,可是……皇族又是凭借什么?让所有聚神境高手都俯首听命的?
为什么大炎王朝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聚神境高手作乱?
崔伯尧知道原因——根源全在皇族的《天地参同契》。
《天地参同契》共分三境。
第一境练到大成,就是聚神境高手。
练成第二境大成,便能横扫天下聚神境高手。
第三境,很少有人练成,练成第三境会有怎样的威力,崔伯尧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第三境一旦练成,便能延寿五十年。
当年,袁惟烈就是想要强行突破第三境,向天再借五十年寿元,以完成他的宏图大业。
却功亏一篑,突破失败后,遭遇功法反噬,不仅没有借到寿元,还元气大伤,寿元减了不少。
但无论如何,袁惟烈曾经将《天地参同契》修炼到第二境顶峰的实力,目前应该还有八成在身上。
他崔伯尧虽是袁惟烈的武道师父,却一直没有看过《天地参同契》,因为他这个武道师父,说白了,只是袁惟烈的武道启蒙恩师。
《天地参同契》究竟有哪些杀招,他崔伯尧都不清楚。
心念电转间,崔伯尧将头颅磕在地板上,沉声道:“陛下言重了,老臣接旨!”
“很好!朕就知道崔师不会让朕失望。”
袁惟烈话音未落,崔伯尧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陛下,那杨孝杰虽是前朝大将军杨永璟的后人,家学渊源,他的修为虽然也不错,但据老臣所知,杨孝杰的修为在八大军团中,连前五都排不进去,陛下真觉得他能辅佐七皇子吗?”
袁惟烈闻言,面露微笑,轻声道:“崔师既然知道杨家家学渊源,那崔师为何不知杨家自我大炎立国之后,就一直韬光养晦?莫非崔师真以为杨孝杰真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崔伯尧抬头看向皇帝,皱眉道:“陛下知道他的真实修为?”
袁惟烈还是微笑,微微颔首道:“武道通神,传闻中,当年的杨永璟将武道练到了极致,神通自成!据朕所知,杨孝杰已经快达到那个境界了。”
崔伯尧面上现出惊容,“陛下,老臣听说,当年杨永璟练出七大神通,其中有两门神通,是在他武道极致之前领悟的,这么说,杨孝杰现在不是很可能已经……领悟神通了?”
袁惟烈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轻叹道:“是啊!他现在应该已经领悟出神通了,可惜啊!朕没有成功突破第三境,否则朕也会神通自成,武道练成的神通可不是那些靠血脉觉醒的异能能比的……可惜……”
崔伯尧默然。
千百年来,异能人一直被武道顶尖高手压得死死的,这也是他年轻时,明明已经觉醒异能,却还四处拜师,学习武道的最大原因。
异能人能轻松击败寻常武者。
但在面对顶尖武道高手的时候,总是弱得像鸡一般。
有时候他都很纳闷,为什么大部分练武之人,只有肉身之力,却总是能诞生出那些近乎通神的武道高手?
……
同一天晚上。
七公主府。
李仲武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后面,就着灯光,眯眼写着一个新的剧本——《六指琴魔》。
今晚动用了天魔琴和天龙八音,这让他忽然想把《六指琴魔》的剧本写出来。
他还没想好以后要不要拍这部电影,今晚他只想把剧本弄出来。
因为一旦拍出这部电影,就等于向世人揭秘他的天魔琴和天龙八音。
虽说这两样,并不是他的真正底牌,但有些时候,天魔琴加天龙八音,可能比他的底牌更好用,也没什么后遗症。
所以,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把这部电影拍出来。
想想还挺遗憾的。
就在他将剧本写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目光微动,手上的铅笔也停顿了一下。
从脚步声上,他听出门外来人是七公主袁妙玉。
但他没有回头,淡淡笑了下,又继续写剧本。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片刻,敲门声响起。
“咚咚”
“咚咚”
敲门声落下,门外传来袁妙玉的声音,“驸马!是我!”
李仲武不知她的来意,今天虽是他俩的大婚之日,但袁妙玉之前已经表露过她不会和他圆房。
所以,他已经不指望今晚有什么洞房花烛夜。
那么问题来了——她这个时候来找他做什么?
他心念一动,面前的稿纸和手中的铅笔都被收回随身空间,然后他才起身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门口站着依然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袁妙玉。
李仲武冷眼看着她,并没有侧身让她进屋的意思,“殿下有事?”
袁妙玉微微蹙眉,“我们进屋说吧?”
李仲武看着她的眼睛,见她态度不强硬,这才侧身让开房门,任由袁妙玉进屋。
袁妙玉进屋后,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这里虽是她公主府内的房间,但她身为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她的公主府占地面积很大,无论是一排排的宫殿群,还是后花园,都能让人迷路。
因此,这公主府里的很多房屋,她其实都没进去过。
就像李仲武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她今晚就是第一次来。
她没有急着开口,李仲武也只是冷眼看着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片刻后,袁妙玉转身看向李仲武,神情复杂地说:“没想到连妖妃颜玉贞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强很多。”
李仲武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情绪。
因为他所有的功夫,都是过去三年多,用命换来的。
而用命换来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让人感到得意。
因为如果有的选择的话,大概谁都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什么。
见他不接话,袁妙玉眉头微蹙,想了想,忽然问:“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你全力助我?”
李仲武双眼微微眯起,淡声反问:“你要我助你什么?”
袁妙玉与他对视着,对视七八秒,才说:“助我登上皇位!”
李仲武没有很惊讶,他早就看出这个七公主的野心好像有点大。
要不是之前他突然接到皇帝圣旨,为他俩赐婚,他肯定不会做她的驸马,哪怕是名义上的,他也不会有兴趣。
沉默片刻,李仲武再次反问:“然后呢?”
袁妙玉眼中多了疑惑,“什么然后?”
李仲武:“登上皇位后,你想做什么?”
他真正想问的意思是——你已经是公主,权利、地位、财富,已经拥有很多很多,为什么还要去争皇位?
女王……
听上去很拉风,但他记忆中,古今中外的历史上,出现过的女王极少,整个华夏的历史上,也只出过一个武则天。
可即便是武则天,又如何?
死后,她的皇位还不是还给李家了?
早知如此,何必那么折腾?
袁妙玉没有回答李仲武这个问题,而是忽然说:“如果我答应给你生孩子,你愿意助我吗?”
没等李仲武回答,她又补充一句:“将来我的皇位会传给你我的孩子,你难道不希望你的子孙君临天下吗?”
李仲武有点意外她开出这样的条件。
但……
他没有多想,就摇头拒绝:“没兴趣!”
“为什么?”
袁妙玉不解。
李仲武心想:如果我真对权力有兴趣,来到这个时代后,我自己就去准备当皇帝了,何必拐弯抹角的来辅助你?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想要什么,应该由他们自己凭自己的能力去争取,身为父母,我们该教他们生活技能、生存技能,以及一些他们想学的东西,如果他们能力平庸,那做一个平庸之人,就很好!人生在世,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做皇帝未必是最幸福的。”
这是李仲武给袁妙玉的回答。
也是他的由衷之言。
他以前学历史的时候,思考过一个问题——皇帝为什么称孤道寡?
秦始皇之前,皇帝一般不是自称“孤”,就是“寡人”。
但无论是“孤”还是“寡”,自古以来,都不是什么好字眼。
再看看历史上,那些皇帝的命运,他渐渐明白了原因。
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却往往没有一个真正贴心的人。
大臣们跟皇帝玩计谋、妻妾嫔妃们跟皇帝玩心计、皇子皇孙也一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所以,那样的位子坐得真的舒服吗?
再看看历朝历代的皇帝,大都短命。
他又怎会渴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孙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
袁妙玉忽然露出笑容,“你是本宫的驸马,你我同命相连,只要本宫不放弃那个目标,你就没得选择!因为将来本宫如果事败,你身为本宫的驸马,你也要和本宫共赴黄泉!甚至,包括你所有的子女!”
李仲武面色沉了下来。
其实这一点他刚刚也想到了,但他希望自己的话,能打消她对皇位的念头。
不料,她竟然直接拿这一点来威胁他。
见他面色沉下来,袁妙玉嘴角的笑意便浓了几分。
她相信李仲武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既然已经是她的驸马,他就下不了她的战车。
离婚?
那也不可能!
从来只有公主提出离婚,哪有驸马提离婚的先例?别说没有驸马敢提,就算提了,这婚也离不了。
只要她自己不提离婚,她这辈子就只可能丧偶,不可能离婚。
“你敢威胁我?”
李仲武的声音冷了下来。
袁妙玉笑容自然,“不是威胁!是提醒。”
李仲武右手忽然往身后拍出一掌,激荡的掌风,嘭一声将房门关上。
袁妙玉一惊,笑容顿失,“你想干什么?我是公主,你敢对我无礼?”
李仲武冷着脸,左手抬起,缓缓解开衣领纽扣,一步步向她走去,“什么叫无礼?大婚当晚,你不和我圆房,才是无礼!你是公主怎么了?我今天就教教你大婚的礼仪!”
老婆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这一刻,李仲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当然是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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