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了一下,未能成功,便不动了,眯着眼睛望着我。
我丝毫不放松,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我松了口。
李虞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边的血迹,问:“舒服点了?”
“我不会原谅你。”我说。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我度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李虞并没有出现,其他自然也没有人来看我。吴霁朗和与我比较熟悉的刘医生都没有来,我觉得他们肯定还在忙江愉心的事,恐怕都不知道我被李虞绑在床上了。
每天只有一个怎么也不肯对我说话的年长女护士来为我打点滴。在我拒绝她给我喂饭后,她把我饿了两天,发现我还是拒绝后,便没有再坚持。
所以,我至少一星期水米未进。正常人肯定早就死了,可我没有,不仅没有,除了动弹不得非常难受以外,我没有任何不适。这原因想必又和灵有关,不过这倒不错,我可不想被人像对待孩子那样一口一口地喂饭。
这周,吴景康也并没有出现,虽然对他卸磨杀驴的行为很不满,但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李虞再来时,已经是八天之后。这八天,我的精神受到了可谓严重至极的摧残,即便是坐牢也不至于一动也不能动。何况,这次去过吴景康的“家”后,我的精神越发好了,整天都像打了鸡血,连四个小时都睡不到。
李虞来时,我正如每天那样望着天花板发呆,听到门响时,也并未多想什么,直到他来到病床前坐下,我才看向他。
看到他我还是挺搞笑的,但这段日子我半点也不思念他,我高兴,只是因为这至少是个出去的机会。
李虞也显得很高兴,一进门便笑着说:“精神很好嘛,休息得怎么样?”
我说:“你的精神倒是看起来挺不济的。”
“最近有点忙。”李虞握住了我的手,说:“没顾上来看你。”
我说:“你今天来做什么?”
“看你。”他说:“芬姐说你不吃饭也不喝水,虽然她说你状态不错,但我还是有些担心,特地来看看。”
我问:“只有这一件事么?”
李虞丝毫不生气,仍旧好脾气地笑着说:“芬姐还说,你整天不说话也不看电视,我也来陪你聊聊天。”
我说:“你知道这不是我最想知道的。”
李虞点了点头,说:“繁音已经把晴岚放回来了。”
我忙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安排好了。”李虞说:“她暂时还得在我手里,直到繁音那边彻底被安抚。”
我问:“繁音知道你要放他鸽子吗?”
“暂时还不知道。”李虞说:“蓝仙儿实在是学艺不精,这些日子我正督促她。”
我说:“你打算让蓝仙儿去做这件事?”
其实我上次跟他吵架时他便说了,只是那时我没有仔细听,最近我也没心思去想。
李虞点了点头,又笑着问:“怎么这种眼神?”
我说:“没什么。”
他却解释起来,“我跟她来往很频繁,因为毕竟她的家族很有经验,虽然她本人是个草包,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帮助。”
我说:“我不在乎这个。”
李虞强笑了一下,说:“你还在生气。”
我说:“那当然了。”
“那天你逃进镜子里后,我请来了吴景康,也跟他聊了这件事。”李虞说:“我的看法并没有错,他也说这么做风险非常高,你很可能会死。”
我没吭声。
我早就解释过了,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这目的已经被李虞否了。
既然看法不同,我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
李虞见状也没有继续解释,只说:“吴景康说他今晚十二点钟会来,这次他不借助我的身体,而是直接到你的梦里。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么?”
现在吴景康其实仍主要是在李虞的身体里,否则李虞的身体无法正常运转,是以他有此一问。
我说:“不算是你不知道的。你请他来抓我回来时,他顺便让我帮他救了那天的女人和小孩。但他还没有告诉我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我的身体等不了太久,会进入我的梦中告诉我。”
李虞漫不经心地听着,说:“其他呢?”
我说:“你说呢?”
李虞沉默了一下,说:“他说他绝不会帮你解决繁音的事。”
我说:“他的确没有说要帮我。只是说他会教我进入别人梦里的法子。”
李虞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说:“你学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说:“或许学会了就能摆脱现在的窘境呢?”
他彻底不悦,“那你不用等了,他今天不用来了。”
我说:“我看你要怎么拦他。”
李虞阴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才开始缓和,显然他是在消化自己的怒气。待他彻底平静下来后,才说:“你告诉我,你要的,究竟是繁音的事顺利解决,还是必须是由你去解决?”
我说:“我要的是这件事……不,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来决定,至于如何解决,那不是重点。”
李虞说:“我想听你对于不是重点的这部分的看法。”
我说:“我希望繁音这件事得到妥善的解决,如果蓝仙儿可以解决,那当然最好,如果必须得我,我也愿意出面。总之,我不想听你的放他鸽子,我觉得,这是两边说好的事,咱们不应该反悔。而且,我觉得我应该去帮助他,他很可怜,而我……”
接下来的话不该告诉李虞,所以我及时住了口。
我心里隐隐觉得,我对繁音是负有责任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我对我弟弟那样,我觉得,我负有责任,无法逃避,不能逃避,必须解决。
起初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它很强烈。我当然也有所猜测,以目前得到的信息可以确定,我与吴景康的组织之间是有联系的,这种联系一定非常密切。而我对繁音的同情,很可能也与这种联系有关。他们管这个组织里的成员叫做“家人”,如果用家来打个比方,那就是如果我的家人害了一个无辜的人,那作为他家人的我,一定也会觉得很愧疚。
我的话中途停下,李虞自然不依,问:“而你什么?”
我说:“而我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尝试这件事。有的时候,人就是难免会有这样不理智的想法,就像吴霁朗带着重伤还跑来抢救我一样,如果我没记错,他那时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李虞的神『色』柔软了些,很难过地说:“但我不想让你面对这种危险。”
“可这就是我的选择,你既然选择爱我,就应该理解这一点。”我说:“如果你做这样的决定,我也会支持的。”
李虞苦笑了一下,“你没那么爱我,当然不怕失去。”
我说:“你这么想,那就聊不下去了。”
“这是事实。”李虞说:“我怕你出事,可你不怕我因为失去你而难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我尊重你的决定,可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尊重?”
我说:“可不做这件事,我心里会很痛苦的。”
李虞看着我,沉默。
过了好久,他始终不说话,而我被他看得很别扭,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似乎这才回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蹲到了床边,开始解绳子。
我惊喜道:“你决定放我出来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解绳子。
绳子不太好解,因为我的手脚躯干是分别绑住的,也要一个一个去打开。
我兴奋得难以自持,待绳子一经解开,便立刻坐了起来,这么多天没有动过了,身体早就麻得要命,一动就难受得不得了。但重获自由的这一瞬间,也是真的快乐。
我高兴地在床上伸展了一会儿双手,感觉身上那麻劲儿减轻了以后便下了地,又在地上走了半天,伸展了身体,高兴得恨不得上天。
就在这时,李虞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过来,佳音,我再跟你说几句。”
我被他“佳音”那两个字弄得一愣,转身看向他。
李虞又朝我招了招手,说:“过来。”
我当然看得出不对劲,这才发觉自己忙着喜悦,忘了他是突然解开我绳子的,此前根本没有说他改变看法。
我明白这不对劲,转身回到病床边,站在李虞的面前,问:“你还想说什么?”
“你说不做这件事你心里会痛苦,我也再告诉你一遍,你做这件事,我心里会非常痛苦。”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里满是恳求,“我不关你了,希望你能自己选。”
我问:“如果我还是要做呢?”
“那咱们就离婚吧。”他平静地说:“我没有告诉你,这几年,为了续你的命,我用尽了手段,投入了无数的金钱跟心血,为的只是想让你多活一阵子,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你动辄就在准备后事,一点也不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命。你的这种态度真是让我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