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西羌的幻想
处置中行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百姓欢呼声不断,吼得山响,震得阳陵为之震颤。
中行说的罪孽太重,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就死去,要慢慢折磨。汉武帝是说到做到,真的给他准备了一百种酷刑。每当中行说给折磨得快死了,仓公出手,把他治好,再来折磨,好此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回,中行说这苦头就大了。
中行说被整整折磨了三年,方才死去。他之死,并非死于刀下,而是给百姓一口一口咬死的。三年后,中行说给收拾得人不人,鬼不鬼,再收拾他,已经失去了意义,汉武帝决定处死他。
北地百姓最是痛恨他,多次上万人表,要汉武帝把中行说交给北方百姓处置。最后,汉武帝同意了,中行说给押解到北地。北方百姓一听说中行说来了,一窝蜂涌将上来,一口一口就把中行说给咬死了。
北方百姓对中行之恨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们并不满足,还把中行说的骨头给烧了,把中行说的骨灰撒到路上供人踩踏,中行说是尸骨无存,堪为汉奸之戒!
“父皇,你听见了吗?奸贼中行说在受刑!”汉武帝听着中行说的惨叫,仰首向天,喃喃低语,向汉景帝在天之灵祈祷。
然后,汉武帝带着文武百官离去。百姓却不愿离去,仍是在这里欣赏中行说受刑。对于百姓来说,中行说越是受苦,他们越是欢喜。
周阳来到南宫公主身边,与伊人一道回宫。适才,两人只是匆匆一面,这才有时间诉说衷肠,南宫公主好不欢喜。可是,一想到景帝之逝,又是珠泪涟涟。
回到长安,在汉武帝的率领下,直去未央宫宣室殿。汉武帝还没有询问龙城大战的经过,虽然他已经听聂壹说过了,哪有听周阳这个统帅亲口道来让人印象深刻,还得听一次。
当然,群臣也不会错过这等良机的,自然是要跟来,还非得宣室殿这个议政的地方不可,别的殿堂没这么大。
今日的宣室殿与以往不同,摆满了矮几,上面铺着锦缛。宣室殿毕竟是议政的地方,无关人员不得进入,南宫公主、阿娇、王太后、刘骠只得暂别众人。
“随便坐!”一进入宣室殿,汉武帝象个好客的主人,冲一众大臣挥手,拉着周阳、李广、程不识他们坐在中间。
群臣很想听周阳讲大战经过,也不客气,找到位子坐了下来。一瞧之下,以汉武帝为中心,围了一个大圆圈,个个伸长了脖子,打量着周阳,耳朵竖得老高,就等着听热血传奇了。
“上茶!”汉武帝手一摆,太监送来茶水。
汉武帝端起茶水,第一杯递给周阳,笑道:“姐夫,喝杯茶!你得养好口水,不然的话,嘿嘿!”
后面的话没有说,周阳也明白,这一讲起来,群臣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得周阳讲的,也不客气,谢一声,接过茶盅,美美的喝了一口,非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虽说匈奴也有很多茶叶,在龙城并不缺茶喝,可是,哪能与宫中的茶水相比。在龙城,找到啥茶就喝啥茶,粗茶也喝,好茶也喝,没得选。宫中的茶,千挑万选,是上品中的上品,喝在嘴里,格外不同,真舒畅。
李广、程不识他们接过茶盅,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起来。李广更是一边饮茶,一边叫嚷:“这才叫茶嘛!匈奴那茶,喝在嘴里,让人难受!”
“飞将军,不是龙城的茶不好,是你沏茶的手段不行!”程不识右肘轻碰李广调侃起来。
“呵呵!”周阳他们想起李广当日自告奋勇要为大伙沏茶一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程将军,你怎么乱说话呢?”李广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眼睛一翻,马上就有了说辞:“这品茶品的是什么?品的是心情!在龙城,哪有这里的心情好!”
“哈哈!”李广这是欲盖弥彰,众人大笑不已。
“飞将军,你那不入品的茶技,朕在长安都感受到了!”汉武帝的心情很不错,也来促狭李广了。
“不入品?”李广翻翻眼睛,轻声嘀咕。
“可是,话又说回来,品茶着实品的是心情!”汉武帝先抑后扬,话锋一转,开始赞扬起李广了:“在龙城,你们在打仗,哪有闲暇来品茶!如今,千古未有的大胜仗,已在手中,这心情好得不能再好!飞将军,你心情好,就多饮几盏。”
“还是皇上好!”李广脸上泛着红光,大是欢喜。虽然汉武帝这话有调侃之意,听着还是让人舒服。
“姐夫,别光顾着饮茶,让我们听听!”汉武帝转向周阳,代表众人说话。
周亚夫、申公、主父偃、董仲舒他们望着周阳,个个眼睛明亮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炽烈无比。龙城大捷,千年一回,由创造龙城大捷的统帅周阳讲此战的经历,同样是千年一回,机会难得,谁都会急切。
偏偏周阳却是好整以暇,慢慢品着茶:“皇上说了,心情好正好饮茶,我呢,还得养足口水。”
“哎呀!大帅!”一片怨叹声响起。如此难得的盛事,周阳竟然要卖关子,谁会不急?
“姐夫,你就快说吧!快说!”汉武帝抓着周阳的胳膊,催促起来。
周阳好久没有喝宫中的茶了,意味正长着呢,一连饮了几盏,这才缓缓开口,给众人讲起此战的经过。
身为统帅,周阳要把握全局,要衡量军臣单于的心思,他这一讲起来与聂壹所说全然不同,更加精采,更加激动人心。周阳说到精采处,众人齐声叫好,喝采声响如雷霆,差点把殿顶都给轰飞了。
“跟过年一样,好热闹!”守在宣室殿外的宫卫听着殿里的喝采声,个个竖起了耳朵,一脸的精采。
“这是大帅在讲龙城大捷的战况,比过年热闹!千年才这么一回呢!”
周阳说到危急处,众人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了,仍是特别担心。尤其是消息走漏一节,众人眼睛瞪圆,紧摒着呼吸,一脸的紧张。这可是成败的关键,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当周阳说出判断,立时一片采声响起,如此貌似不可能的事情,在周阳手里竟然变成了可能,太了不起了。
等到周阳讲完,大殿里一片死寂,汉武帝、周亚夫、申公、主父偃他们个个一脸的神往之色,双拳紧握,仿佛他们在战场冲杀一般。
“咝!”过了半天,汉武帝他们这才清醒过来,忙着抹嘴角的哈拉子。
周阳的讲解就是最好的故事,精采纷呈,让人如痴如醉,汉武帝他们的克制力虽然很好,也是忘乎所以,连口水流下来都不知道。
“天啊,都这样了,大帅也能扳回来!”
“要是我,消息走漏,我只有撤军的份!”
“换作我,根本就想不到围住匈奴的法子,只能放走牧民,能打掉多少匈奴军队就打掉多少!”
“那样的话,后患无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赞扬声响成一片,比打雷还要响。
龙城大战的经过相当的曲折,一波三折,相当的精采,若是一个处置失当,后果不堪设想,会留下巨大的隐患,众人要不佩服都不行,他们竖起的大拇指把殿顶差点捅破了。
光是这赞扬声就足足响了一盏茶时分,方才结束。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发问。有些是周阳作答,有些是李广、程不识、卫青他们作答。
又是费时良久,众人这才不再发问,汉武帝笑得特别开心,下令摆酒宴。
今日,是景帝的下葬之期,应该悲伤,不能欢庆。可是,今日又是大军凯旋归来的日子,不得不庆贺这千年才有一回的大胜。汉武帝与群臣商议来商议去,最后找到一个折衷法子,就是欢庆是必须的,不设舞乐,只是饮酒。
若不是遇到景帝的丧期,这庆祝没有一个月是拿不下来的。
因为景帝丧期的关系,龙城大捷的庆祝既低调,又隆重,这就是其特色。
席间,众人仍是难掩喜悦之情,杯来盏去,快活之极,饮到尽欢而散。
“姐夫,飞将军,程将军,你们这些征战归来的将士们,先回家去歇息歇息,改日,朕再找你们饮茶,商议国事。”汉武帝兴致不减,乐呵呵的把周阳他们送出宫。
他不是送到殿门口,是送到未央宫门口,如此礼节,自从汉朝创建以来,就没有过。实在是,龙城大捷的战果太大了,汉朝从此无北顾之忧。
辞别汉武帝之后,主父偃他们还想围着周阳说话,却给周亚夫抢了先。只见周亚夫一个健步上去,把周阳拥在怀里,未语先落泪,呜呜的哭了起来。他虽是在哭,却是脸上泛着笑容,跟花儿一般灿烂,实在是太开心了。
有子若此,夫复何憾?
“恭喜大帅!恭喜条侯!”众人上前,向父子二人祝贺。
“阳儿……”周亚夫抓住周阳的手,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任何的言语都不能表达周阳的优秀,周亚夫本就拙于言辞,这一激动,就没有下文了。
“阿父,我们回府吧!”周阳特别温暖。征战归来,有一个真心关怀自己的父亲,这比什么都重要。
“嗯!”周亚夫重重点头,却是死死抓住周阳的手不放,生怕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申公他们见状,不能再与周阳说话了,只得辞别归去。
周亚夫激动了半天,这才放开周阳,父子二人骑马,直奔破虏侯府。
来到周阳的府第,看着景帝亲手写就的“破虏侯府”四个泥金大字,周亚夫又激动了,喃喃低语:“先帝呀,你赐阳儿破虏侯,寄望阳儿击破匈奴,阳儿已经做到了!你在天之灵有知,当含笑了!当含笑了!”
撇开亲戚关系不说,光是击破匈奴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景帝含笑九泉了。谁叫景帝选中的人如此能干呢?更别说,周阳还是景帝的爱婿,景帝若是泉下有知,自当笑慰。
一进府门,只见许茹、南宫公主、张灵、卫子夫,还有给她抱着的四个儿女,正在等候周阳的归来。
“阳儿!”
“夫君!”
一片喜悦声响起,她们扑了上来,未语先落泪,激动得不得了。
乍见亲人,周阳心神激动,紧紧拥着她们,眼泪落了下来。此番出征,意义重大,虽然周阳安然归来,并不是说周阳没有经历险境,能再次见到亲人,那是莫大的幸福。
周阳抱着儿女,拥着亲人,只觉这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周阳在府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面对娇妻弄稚子,那份快乐,对于征夫来说,尤其难得。
唯一让周阳不甘心的,便是要受那鳏夫之苦。按照汉朝礼仪,在国丧期间,不得行夫妻之乐。若不遵守,那是对景帝的不敬。若周阳不是天家女婿的话,这规定可以偷偷破坏,反正关起门来的事,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偏偏他是景帝的女婿,南宫公主一定要守这礼节,周阳只能受苦。
苦虽苦,却另有乐趣,意会便了,不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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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西羌的营地。此时的西羌营地,帐幕多了许多,一座接一座,不知道有多少,穷尽目力处,皆是帐幕。
与以往不同的是,营地热闹非凡,羌人不再象往日那般,窝在帐幕里吃肉喝酒,打发无聊的时间,而是围着火堆,跳起了舞蹈,唱起了悠扬的歌谣。
欢声笑语,在营地中响起,催人奋进,让人热血沸腾。
“大王召集我们前来,是要进攻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啊,那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河西走廊土肥水美,草青天蓝,是放牧的绝佳去处!若能在那里放一回牧,就是死了也是值当!”
“什么死了?别瞎说!大羌这一次是要拥有河西走廊,以后,河西走廊就是大羌的,我们想怎么放牧就怎么放牧!”
西羌对河西走廊的觑觎之心,不下于匈奴对中原的窥视之情。西羌王的命令传到,不久前在大漠上发生的那一幕立时出现了,羌人不管在哪里,就是在高山密林里,只要得到西羌王的命令,就会欢喜异常,带着家人,赶着牛羊,顶风冒雪,朝西海赶来。
羌人的习俗与匈奴差不多,他们奉行的是先到先得,亦或是谁强谁得,谁都想先赶到河西之地,得到最肥美的牧场,这一赶起来,就不要命了,区区风雪严寒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是以,西海出现了一个奇迹,那里的口众以惊人的速度增长,那里的帐幕仿佛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越来越多,短短时日,由百里方圆扩张到数百里方圆。
王帐中,西羌王正与一众大臣,还有东方朔饮酒。
“滋!滋!”西羌王在这王帐中饮酒的次数多不胜数,就没有如眼前这般让他欢喜的了,美美的饮干一盏,嘴里发出美妙的声响。
这一次,西羌出动,一定会得到他们做梦都想要的河西走廊。即使汉朝派军前来,西羌打不过,还不会把河西走廊搜刮一空?那里的牛羊成群,美丽的妇人多不胜数,要是全落到西羌手里,西羌的实力就会激增。
是拥有河西走廊,还是掳掠,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对于西羌来说,那是只赚不赔的美事。
“妙!妙!”
一众大臣也是心里欢喜,饮酒间,不时发出赞叹声。与西羌王痛饮之事,哪月没有几次?那时节,他们没觉得马奶子有多美妙,今日却不同,同样的马奶子,在他们嘴里是琼浆玉液,滋味悠长,妙不可言。
“西方先生,你说何时进军好?”西羌王放下酒杯,打量着东方朔。对东方朔,西羌王是绝对信任,谁叫东方朔的才情那么了得呢?
“大王,依在下之见,差不多了!”东方朔扳着手指头,给西羌王算起了时间账:“年关就要到了,若是到河西走廊上去过年,不是更好么?那里的美丽妇人,正等着大羌的勇士去享用呢!”
“哈哈!”西羌王和一众大臣发出欢快的笑声,还激动的晃着拳头。
东方朔这回答,正是他们心里最好要的美事。据有河西走廊,那是他们的梦想,若是在河西走廊上过年,那就是妙上加妙,妙不可言了。
“在大羌的历史上,还没有在河西走廊上过年的事儿,我们,这就去享用吧!”西羌王笑呵呵的站起身,油腻腻的肥手在衣衫上一抹,快步而出。
一出王帐,一股冷风吹来,刮面生疼。可是,西羌王一点也不觉得冷,反倒感觉如春风般和煦,意气风发,手一招,亲卫牵来骏马,飞身上马。
西羌王一拍马背,骏马驰骋起来,西羌王控缰而行,在营地里大吼大叫起来:“大羌的勇士们:我命令你们,赶去河西走廊,去享用美丽的匈奴妇人,在肥美的水草地上放牧我们的牛羊!”
“大羌万岁!”
西羌的牧民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这种妙事,他们等得太久了,等了一千年,终于要成真了!
“大羌的勇士们: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去河西走廊吧!在河西走廊过年,大羌一千年没有的妙事,就要由你们来创造!”西羌王越说越是欢喜,双手紧握成拳,不住的晃着胳膊,激情无限。
“去河西过年!”
“去河西过年!”
这种妙事,西羌从来没有过,马上就要成为真事,西羌的牧民欢喜难言,立时收拾帐幕,带着家人,赶着牛羊,唱着牧歌,朝河西走廊赶去。
牛吼哞哞,羊叫咩咩,牧歌悠扬,好一派热闹景象,与寒冷的冰天雪地适成鲜明的对比!
此时此刻,若是从空中望去的话,一定会发现,在西羌的高山密林里,西羌牧民成群结队,宛如长龙一样,正朝河西走廊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