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惊天血战(六)
侯产儿,匈奴的第一猛将,军臣单于的爱将,一生打的仗很多,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就没有如眼下情形危急。
这可是汉军包围了,很可能全军覆没。若是在以前,汉军战力不行,即使落入汉军的包围中,侯产儿也是不惧,完全可以凭借匈奴强悍的战力杀出去。可是,如今的汉军,其战力比起匈奴强得多,这是昨日一战,三四万匈奴的性命得出的结论,一旦给汉军包围,匈奴冲杀出去的可能性极小。
要是当时有买彩票这一说法的话,侯产儿肯定会说“在如此情形下,匈奴冲杀出去的可能性比中彩票的几率还要低”。
全军覆没,那是任何一个统帅的恶梦,任谁都难以接受。虽然这仗才开打,这结果几乎注定了,对侯产儿来说,那是一种折磨,是难以忍受的熬煎。
他身为统帅,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指挥匈奴应战。
骑着烈阳驹,挥着弯刀,侯产儿大吼大叫:“大匈奴的勇士们,伟大的昆仑神会庇护我们!拿起你们的弯刀,射出你们的箭矢,杀死可恶的汉人!”
“乌特拉!”侯产儿挥着弯刀,大吼不已。
“乌特拉!”他的亲卫跟着他吼叫,倒也声势不错。
“乌特拉!”有匈奴兵士响应,飞身上马,抄起弓箭,对着陌刀手进行徒劳的射杀。
陌刀手的防护能力惊人,匈奴的箭矢哪里能凑效,不外是溅出一篷火星罢了,这是大战中的一点乐趣罢了。
要不然,全由陌刀手进行屠杀表演,那也太无趣了。
箭矢对汉军没用,仍是有不少匈奴挥着弯刀冲了上去,迎接他们的是雪亮的陌刀,刀光掠过,他们就成了碎肉。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匈奴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倍受熬煎,给陌刀手象赶鸭子一般赶着,在营地里到处乱逃乱蹿。
十万汉军,除去驻守营外的骑兵和弩阵,进入匈奴营地的陌刀、轻步兵和弓箭手,不过四万多人,其中,陌刀手还不到三万人。兵力对比,不过是匈奴的三分之一,可是,陌刀手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匈奴不敢撄其锋芒。
在周阳的指挥下,陌刀手或数百人一队,或上千人一队,排着整齐的队形,在匈奴营地里横冲直撞,杀人盈野,血流漂橹。
凡陌刀手所过之处,必是一地的碎肉,必是一地的破碎内脏,必然会出现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血湖,那是来不及浸入土里的鲜血汇聚而成。
陌刀手杀人,比得上绞肉机了,一刀下去,必然没有活物,有的只是一段段、一截截的尸体,比起修罗屠场还要惨烈,惨烈得多。
哪里匈奴多,陌刀手就往哪里赶。一开始,匈奴还妄图抵挡,可是,几番徒劳的抵挡不过是增加伤亡罢了,匈奴不由得心胆俱裂,哪里敢与陌刀对抗。
一见陌刀手开来,无不是发声喊,作鸟兽散,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最好是长上翅膀。
匈奴给追杀得走投无路之下,只好铤而走险,拔出弯刀,照着寨栅就劈了下去。他们是想劈开寨栅,好逃命。
适才亲眼见识过了的,汉军攻破匈奴的寨栅就跟撕裂布帛一般简单,毫不费力。可是,等到匈奴用弯刀来劈砍时,方才知道,那是汉军的专长,他们手中的弯刀砍在寨栅上,却是没多大作用。
“当初,为何要把寨栅造得如此坚固呢?”匈奴很是郁闷的想。当初造的时候,唯恐不坚牢,如今,是恨其太坚牢,时间不同,心境不同!
一有人行动,立时有匈奴仿效起来,不计其数的匈奴,用弯刀劈砍寨栅。在匈奴的努力下,坚固的寨栅终于给劈开了。
“逃啊!”
寨栅一开,就是海阔天高,任由匈奴逃命。匈奴不由得大是欢喜,发出阵阵“乌特拉”的吼声,朝外就冲。
可是,匈奴马上就发现不对了,他们竟然忘了,寨栅外面还有壕沟。壕沟里的尖刺之物,锐利异常,哪里冲得过去。
前面的匈奴发现不对劲了,后面的匈奴哪里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你死总比我死强。前面的匈奴想停下来,后面的匈奴只管往前冲便是,把前面的匈奴给推着挤着,掉入了壕沟中。
“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匈奴在壕沟里惨叫、挣扎。
可是,他们的惨叫声很快就没有了,给后面冲上来的匈奴踩踏而死,要叫也是叫不出来。
壕沟给填平了,匈奴满以为可以逃走,然而,他们的想法错了,汉军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首先是弩阵发威,强劲的破空声中,弩矢对着匈奴就射了过去。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匈奴在走投无路时,必然会破开寨栅,周阳早就料算到了。把弩阵分成很多部分,部署在壕沟边上,匈奴一冲出来,正是弩阵发威的良机。
此时此刻,逃命对匈奴有着莫大的诱惑力,无不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的朝外冲,人挨人,肩摩肩,密密麻麻的,好象麻秆似的。汉军的弩阵一发威,匈奴就是死伤无数,一支弩矢往往要射死好几个匈奴。
匈奴死伤虽然惨重,以往那种堆叠出尸山的情景却是没有出现。因为匈奴太多了,不要说弩矢,就是上帝来了,也不可能让他们飞起来,弩矢是穿透一个匈奴,再穿透一个,就是飞不起来。
昔日那种匈奴在天空手舞足蹈的奇景并未出现,这是弩阵投入战斗来的第一次。
被射杀的匈奴,他们的尸身给后面的匈奴推倒,好象堆好的稻草给人推倒似的,齐刷刷的倒了一地。后面的匈奴,踩着他们的尸体,犹如受惊的兔子般,朝前扑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威力无穷的弩阵,匈奴的尸体越积越多,鲜血把壕沟都染红了。壕沟是新挖的,泥土松软,可是,鲜血仍是来不及浸入土里,汇聚出了一个个血湖,格外美丽,在日光下发出妖异的光芒。
饶是如此,匈奴仍是不要命似的从豁口朝外逃。也有匈奴冲过了壕沟,可是,迎接他们是的明亮的环首刀,这是汉朝骑兵在发威了。
在汉军骑兵手弩、弓箭、长矛、环首刀的打击下,匈奴根本就逃不出去。
豁口给汉军堵住,冲不出去。即使冲出去了,仍是死路一条,匈奴心惊不已,不少匈奴祈求起来:“昆仑神啊,快救救我吧!”
也有匈奴埋怨:“伟大的昆仑神啊,你咋这么不开眼呢?”
此时此刻,伟大的昆仑神是不会显灵的。
也有头脑灵活的匈奴,知道不能从缺口冲出去,得把寨栅弄倒。只要没有了寨栅,要逃跑就容易得多了。
“快,劈开寨栅!”
“全部辟开!”
一有人吼叫,立时就有人执行,不计其数的匈奴,挥着弯刀,再度劈砍寨栅。
在匈奴的劈砍中,寨栅一段段的倒下,到最后,全部倒塌,羊圈没有了,匈奴自由了,可以任意逃走。
十几万匈奴的营地,占地极广,方圆十数里。在如此大的范围内,汉军要想拦住他们,还真是不容易,匈奴发出阵阵欢呼声,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他们要解决的事情,仍然是壕沟。此时此刻,匈奴填壕沟的方式就多种多样了,不一而足,有些地段是用匈奴的尸体填满的,有的地段是匈奴把寨栅扔进壕沟填平的。
尽管有匈奴用寨栅填壕沟,可是,更多的却是用匈奴来填,因为那样简便,省事。
要是从空中望去的话,壕沟里有不计其数的匈奴尸体,填得满满当当的,实是吓人。
成千上万的匈奴,争相逃命,越过了壕沟,冲向原野。
在如此广阔的范围内逃命,汉军的弩阵威力立时减弱,要想阻拦不太可能。
阻拦的任务就交给汉军骑兵去完成了,这是周阳把汉军骑兵部署在外面的原委所在。守住匈奴的营门,堵住通道,那不过是暂时的办法,可以给匈奴造出很高的伤亡。随着战事的进行,匈奴必然会破开寨栅逃命。匈奴就会分散开来,弩阵的威力就会减弱,这就需要骑兵来完成了。
卫青手中的环首刀一挥,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大吼一声:“杀!”
“隆隆!”
汉军骑兵隆隆驰突起来,对着逃命的匈奴大开杀戒。
逃跑的匈奴,有的骑马,有的靠两条腿逃命,不一而足。不管他们是用哪种方式,都是惊慌失措,哪里是汉军骑兵的对手,在汉军骑兵的冲杀下,死伤无数。
漫山遍野都是逃命的匈奴,卫青率领的两万骑兵虽然战力惊人,也不可能把匈奴全部杀死,仍是有不少匈奴逃了出去。
好在,公孙贺率领的一万汉军骑兵在外围等着匈奴。在公孙贺的指挥下,哪里有匈奴,他们就扑向哪里。所过之处,再也没有匈奴存活,做了汉军刀下亡魂。
饶是如此,仍是有少量的匈奴极其幸运,逃了出去。
在汉军弩阵、两重骑兵的围杀下,逃出来的匈奴十成有九成被杀,能幸运逃走的不到一成,死伤极其惨重。
寨栅一倒,匈奴营地里为之一空,再也没有了匈奴。横扫一切的陌刀手,失去了敌人,唯一握着陌刀看戏的份。
仗打到这份上,匈奴已经是溃不成军了,侯产儿的努力变得苍白无力,他的心头仿佛给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似的,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出来。
“左谷蠡王,快走!快走!”亲卫冲上来,大声提醒。
侯产儿的胸口疼痛难已,眼睛瞪大,恶狠狠的道:“周阳,我不会放过你!我还会率军前来!”
他率领二十万大军东征,非常顺利,打得东胡无还手之力,眼看着东胡就要成为匈奴的了,可是,周阳率领汉军杀来,一切都改变了,他的胜利化为乌有。
进攻东胡,本身不过是一个诱饵,为的是要把汉军引诱到东胡深处,利用匈奴善于在草原上驰骋的优势,把汉军击破,给汉朝一个天大的打击。
一切按照谋划发展,汉军来了,还是十万人,只有侯产儿兵力的一半,可以说是稳胜之局。可是,谁能想得到,到头来,竟是这种结局。
侯产儿千般不甘,万般不甘,这又有何用呢?
“左谷蠡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卫急切的催促起来。
“周阳!”侯产儿望着指挥陌刀手冲来的周阳,恨不得冲上去,与周阳大战三百回合。可是,陌刀如墙,要是再不走,他就没有机会了,恨恨的道:“走!”
一夹马肚,烈阳驹撒蹄便奔,好似一轮红日般,在地面快速掠过。
烈阳驹一奔驰起来,唯有周阳胯下的追风驹能追上,侯产儿要逃走,汉军还真不容易拦住他。
侯产儿刚刚逃出营地,只见一员猛将,如飞般赶来。此人身长八尺,好象铁塔一般,头颅大如斗,威风凛凛,正是飞将军李广。
此时的李广,一双虎目中尽是精光,死盯着侯产儿,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四枝大黄箭对准了侯产儿。
“飞将军?”侯产儿吃了一惊。
说到用兵,汉军中侯产儿惧的是周阳。说到战阵厮杀,他惧的是李广,李广的箭术,独步当世,傲视千古,侯产儿的箭术非常了得,极是精湛,也比不过李广,要他不惧都不行。
要是在平时与李广相遇,侯产儿还敢与之一战。这是在兵败之际,尽管侯产儿的胆气非凡,非常人所能及,亦是心胆俱裂,没有一战的勇气,一拍马背,想绕过李广。
“哪里走!”李广大喝一声,宛如雷霆在耳际炸响,震得侯产儿耳鼓嗡嗡直响。
“咻咻!”
强劲的破空声传来,李广一弓四箭,四枝大黄箭好似毒蛇一般,对着侯产儿射来。
数年未见,李广的箭术又有精进,比起当初较技更胜一筹,侯产儿一瞧便知,他的箭术虽然长进不少,比起李广仍是有所不如,硬碰不得,忙摘下硬弓,手腕一抖,拨开两枝,身形一晃,让过一枝。最后一枝,利用烈阳驹的速度,闪了开去。
“咻!”
刚刚闪过四枝箭矢,又是四枝大黄箭飞来。
李广知道侯产儿的身手极为了得,箭术精绝,没打算一次就能射杀他。一轮射过,飞快的搭上四枝箭,再次射来。
李广动作如风,一射完,马上再搭上箭矢射出。大黄箭一拨接一拨的射来,密集如机关枪射出的子弹,首尾相接,根本就不给侯产儿喘息的机会。
侯产儿的身手极为了得,全力施展下,手中的硬弓不断挥动,拨开箭矢。再借用烈阳驹的速度,还有敏捷的身手,竟是给他应付下来了,尽管很狼狈。
天下间,能在李广全力施展下,还能保命的人,除了侯产儿,不会有第二个。
侯产儿尽管应付下来了,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李广的箭术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他手忙脚乱,要不是烈阳驹的速度了得,他早就死在李广箭下了。
更要命的是,卫青指挥汉军骑兵包抄上来了。侯产儿是匈奴第一猛将,是军臣单于的爱将,绝对不能放他逃走。
宁愿少杀些匈奴,也要把侯产儿杀掉,这对匈奴的军心士气打击非常大,会让匈奴震恐。
不仅卫青指挥骑兵包抄上来,周阳还指挥陌刀手从后围了上来。前有李广挡路,后有周阳,还有卫青在外围拉网,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成形,侯产儿逃走的可能性急剧降低。
陌刀手排的可是阵势,一动手就是一道刀墙,侯产儿再勇猛,也是抵挡不住。更别说,带头的陌刀手身材异常大,极是威猛,手中一把陌刀异于寻常陌刀,更加沉重,正是张通。
张通本就身材高大,力气大,从军这些年来,勤加训练,其身手不见得比侯产儿差。再有兵士相助,足以把侯产儿劈成碎片。
周阳手中令旗一展,附近的弩手忙把弩阵调来,数百架强弩,对准了侯产儿。
强弩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不是血肉之躯所能对抗的。就算侯产儿的身手再好十倍百倍,也是架不住强弩的射杀。
外围的公孙贺也在指挥骑兵,进行快速穿插,把侯产儿可能经过的通道堵死。
在汉军重围之中,侯产儿就算再勇猛十倍百倍,他胯下烈阳驹再神骏百倍千倍,也别想突出重围,他已经陷入了绝境!
“完了!完了!”侯产儿从来没有过的绝望,终于涌上了心头,脸色苍白。
“侯产儿,我是周阳。我命令你,放下武器!”周阳策马而出,大声下令。
“周阳,我恨你!可是,我又敬佩你!”侯产儿心情极其复杂,怨恨的打量着周阳:“你用兵如神,奇诡莫测,人生能有你这样的对手,既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
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没有对手,那就是“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会很寂寞。可是,“既生瑜,何生亮”,又是人生的悲哀!
此时此刻,侯产儿就是这种心情。
“你是一个不错的对手,虽然让人痛恨,却也值得钦佩!”周阳点头道:“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大匈奴只有断头的勇士,没有放下武器的勇士!”侯产儿眼睛猛的一瞪,眼角开裂,鲜血涌了出来,拔出弯刀,就朝脖子上抹去。他生性勇毅,宁死不屈。
“着!”就在这时,只听李广大喝一声,宛若雷霆炸响,猛的一箭射去,一篷血花闪现,侯产儿一头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