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直下南越
大浦关,地处闽越和南越交界之处,是南越防备闽越的重要关隘。
此时,在大浦关外十余里处,正有一支汉军在行进。这支汉军全部骑着战马,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正是周阳率领的汉朝新军,从东面向番禺进军。
南越和闽越虽是关系不够好,闽越数次攻打南越,但是,两国之间仍是有商贸往来,有几条道路。周阳这次进军,就是从这些大道上前进。
“禀大帅,大浦关守将遣人求见。”赵破奴策马而来,大声向周阳禀报。
“叫他过来。”周阳吩咐一声。
赵破奴应一声,忙去带人。
“大帅,南越派人来做什么?”公孙贺想不明白。
“肯定没安好心。”公孙建马上就下了结论。
“先看看吧。”周阳也有些好奇。
正议论间,只见赵破奴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南越兵士过来:“这就是大帅,快见过。”
“见过大帅。”兵士忙上前见礼。
“你见我有何事?”周阳打量着此人。
“禀大帅,小的奉命前来传讯,王将军要出城迎接大帅。”兵士躬身回答。
“你回去告诉王将军,就说我谢谢他。”周阳笑道。王将军就是大浦关守将。
兵士应一声,施礼告退。
兵士一去,公孙贺马上就道:“大帅,肯定没安好心。”
“是鸿门宴!”公孙建大是赞成他的判断。
“未必。”周阳眉头一挑道。
“大帅,我们向南越进军,那是要收南越。南越的将军,哪有开门相迎的道理?他当闭关拒我大军才是应该。此人之言,断不可信。”历来信服周阳的公孙贺却是不信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周阳这是要灭南越,南越守将哪有打开城池相迎的道理。他据关而守,与汉军大战,才是情理中事。
“那是你们不了解赵佗。”周阳知道问题的根源,扼要把有关赵佗的事情说了。
这事涉及诸多秘辛,公孙贺他们听得直瞪眼珠。就是朱买臣也不例外,他虽是博学之士,也是不知道这等秘辛。
“大帅,即使赵佗有心归附,难保他的部下没有二心,此事不得不防。”朱买臣眉头一挑,眼里精光闪烁。
“主簿说得没错。”周阳点头,很是赞同他的话语:“赵佗有心归附,他的部下未必真心归降大汉,若是要害我们,也有可能。此事,不可不防。”
“这事好办,我们把弟兄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关外,一部分入关。若是没有危险,再全部进关。”公孙贺马上出主意。
“就这么定了!”周阳马上肯定。
一边走一边商议,很快就到了大浦关前。
一个南越将军,身着札甲,腰悬汉剑,骑着一匹骏马,个头还不小,很是威猛,策马而来,冲周阳见礼道:“王仁见过大帅。”
“王将军,就你一个人来?”周阳把此人一打量,颇有些惊讶,他竟然一个人前来,还真是想不到:“你就不怕我们拿了你?”
“呵呵!”王仁倒也爽快:“大帅说笑了。开关相迎,是大王的严令,末将不敢不遵行!末将一渺渺之身,大帅哪会与末将过不去。再说了,若是大帅拿了末将,岂不是失信于天下?南越之将岂会再迎大帅?”
此人貌似粗犷,倒是心思细密,想得这么深远,周阳大是赞许道:“那就有劳王将军了。”
“有劳不敢。”王仁谦逊一句,道:“大帅,请!”
“王将军,请。”周阳一拍马背,与王仁并骑进城。
赵破奴带领汉军紧随身后,担任保护之责。公孙贺带着数千汉军紧随其后,公孙建和秦无悔带领其余的汉军,停留在关外。
大浦关是从闽越进入南越的必经之处,可是,其坚固程度远远不能与中原的城池相比,更别说和睢阳这样的坚城比了,差得远。
这样的城池,可挡闽越之兵,却无法阻挡汉军。若是王仁有异举,汉军一轮进攻就能攻破,公孙贺打量一通,大为放心。
大浦关不大,周回不过数里之地,城中的街道只有那么数条,行人更少,连商铺都很少。
看着大浦关的冷清,再回想现代广东的发达,周阳不由得感慨万千。两千多年前,秦始皇平定岭南,汉武帝收复百越之时,可曾想过,此地会如此的发达呢?
为数不多的南越兵士在城上巡逻。除此之外,再也见不到南越兵士。大浦关内的房屋不多,就算南越要藏兵也不可能,看来王仁是真心相迎,并没有其他心思,公孙贺暗松一口气。
王仁也是明白,他处于嫌疑之地,也不多说。这是周阳,亲自入城了,若是换个人,很可能是呆在城外,要部下进城来探看关内情景。
想到此点,王仁不仅不怒,对周阳反倒是佩服。
王仁把周阳请到他的将军府,设宴款待。席间谈得最多的就是中原情形,王仁对真定的情形更是关心,因为他的祖上就是真定人,是五十万南征大军中的一员。
赵佗也是真定人,王仁祖上是真定人,他们是“小老乡”,赵佗对他特别信任。
可是,周阳他们没去过真定,对真定了解得不多,无法回答,这让王仁惋惜不已。
用过酒宴,周阳他们略事歇息,又出发了。
一路行来,南越守将无不是遵行赵佗的严令,开关相迎,给周阳他们补充粮草。周阳他们是兵不血刃,就进入南越腹地,只需要再有两日就可以到达番禺了。
这一路行来,周阳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这些守将,他们的祖上都是五十万南征秦军中的一员。
他们见到周阳,问得最多的就是中原情形。当然,他们最关心的就是他们祖上出生之地。这些地方,数十年未通音信,他们非常期待周阳告知他们详细情形。可是,周阳哪里知道,让他们惋惜不已。
周阳非常感慨,岭南和中原虽只隔了五岭,说起来并不算远。可是,就是这五岭,却使得岭南和中原有着天壤之别。五十万秦军一入岭南,再也没有回返中原,再也没有回到故乡,他们埋骨岭南,客死他乡,为的就是保住岭南。
那种情怀,那种心境,那腔热血……周阳是感动异常。
不仅周阳感动,公孙贺、公孙建、朱买臣他们哪一个不是感动不已。
最感动的就是秦无悔了,他是秦军的后裔,在岭南,处处可遇秦军的后裔。秦军的后裔见秦军的后裔,别有一番难以说清的情怀,要他不激动都不行。
南越的守将,一听说秦无悔是秦军的后裔,特别亲切。更是感慨,周阳胸怀宽广,竟然连秦无悔这样的秦军后裔都敢收入军中,还信任有加。
感慨之余,他们又欣喜不已。秦无悔这个秦军的后裔都给重用,要是南越归降了汉朝,他们也会给重用,不用担心他们是秦军后裔,汉朝找他们的麻烦。
有了此心,他们对周阳他们是倍加热情,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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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禺,吕嘉府上。
吕嘉、吕夷、郭解三人正在密议。
“哈哈!”吕嘉端起一盅茶,开怀畅笑:“赵佗真是老糊涂了,他竟然下令,开关迎接汉军,这不是投降吗?”
“赵佗这么多年来,就是想着回归真定,叶落归根,哪把南越百姓的前途放在心上。”吕夷一裂嘴解,眼里掠过一抹狠厉之色:“他越是如此,对我们举大事越是有利。阿父,孩儿暗中联络,有不少大臣愿与阿父一道,共襄盛事。”
“赵佗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要想撼动他的根基,很难,很难!”郭解眉头一挑,微微一笑道:“可是,他这么一做,他的根基就动摇了。”
“郭大侠此言极是。”吕嘉开心的赞同,声调都有些高:“南越大臣中,有不少人是各地的部族,他们不象那些秦军后裔那般,对中原人,对汉人有着特殊的情谊。赵佗不战而降,他们是不赞成的,只要我登高一呼,赵佗的王位,必将不保。”
他为相多年,对南越的情形非常了解。南越军队是由秦军后裔掌控的,这是赵佗的心腹,他无法插手。可是,南越的大臣,其中就有不少部族首领,他们不仅是朝中大臣,还掌握有军队。当然,这些军队是他们的部族私军。
造成这种情形的是秦始皇推行的融合策略。当年,秦军平定了岭南,有不少部族投降了秦军,他们有功,征战之后,就应该安抚。秦始皇对这些部族首领进行赏赐,给他们高位,要他们死心塌地的为秦朝做事。
赵佗当上南越王后,依然推行这一策略。秦始皇这一策略,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却带来一种严重的后果,那就是赵佗不能掌控所有的军队。
吕嘉只要结好这些部族首领,就能有一支为数不少的军队,就有了与赵佗抗衡的本钱。
他一直想控制这些部族军队,却一直没有契机。赵佗下令,开关迎汉军,就给了他机会,那些部族首领对汉军的到来,肯定心有不甘,只要他带头,这些部族首领必然是响应一片。
想着美好的前途,吕嘉得意非凡,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郭解忙拍吕嘉的马屁。
“呵呵!”郭解这一凑趣,吕嘉更加欢喜了。
“丞相打算何时动手?”郭解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明日早朝!”吕嘉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双手紧握。数十年了,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他的前途一片美好。
“丞相,大事得成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汉军。”郭解沉吟:“敢问丞相,有何妙策?”
南越军队根本就没有抵抗,汉军长驱直入,进展神速。若是不把汉军打退,即使吕嘉夺得南越王位,也是坐不稳。吕嘉一倒,郭解就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处,他自然是很在意了。
“这事不难。”吕嘉得意的一笑道:“大事一成,大汉不得不认可。到那时,在下送些厚礼便成。若是还不行,大不了闭关拒守。汉军虽是长驱直入,毕竟人数不多,再者,他们没有粮草,只要断了他们的粮道,他们就会一败涂地。”
南越地形复杂,多山地丛林,只需有切断了汉军的粮道,汉军就有大麻烦了。吕嘉之言,很是在理。
“明日早朝,我先问罪,然后郭大侠再动手。”吕嘉得意的一挑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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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上,曙色微明。
南越王宫,赵佗穿戴整齐,手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大父,你这又何必呢?早朝之事,有孙儿呢,你何必亲自去?”赵胡很是不满,嘀咕起来。
赵佗九十多,快近百的人了,身板虽是硬朗,也是精力不继了。朝中之事,多是由赵胡处置,只有重大的事情,才禀报他决定。
赵佗一年到头,也没几次上朝,除非有重大的事情,非他去不可。
“胡儿啊,今日之事,你处置不了,非得大父去不可。”赵佗整理一下衣衫:“传秦衣。”
“大父,什么事儿呀?”赵胡听得不莫所以。
“胡儿,你呀,处理政事这么多年,却是没有多大的长进……哎!”赵佗摇摇头,不愿再说。
“秦衣见过大王!”秦衣大步而入,冲赵佗见礼。
“秦衣,都准备好了吗?”赵佗问道。
“禀大王,都准备好了。”秦衣声调有些高:“只等大王下令!”
“那就好!”赵佗直起身子道:“拿我的剑来!”
一个亲卫忙把赵佗的剑拿来,赵佗抓在手里,拔剑出鞘。好一把宝剑,剑光闪闪,如一泓秋水,光华刺目。
“这把剑,是始皇当年亲手赐予我的!”赵佗眼中精光暴射,好似利剑一般,让人心悸:“那一年,我才十九岁!这剑随我,已快八十年了!今天,又得饮血!走!”
“呛!”还剑入鞘,大步而去,沉稳异常,一点也不象九十多快一百的人了。
“又要饮血?”赵胡眉头一皱,很是想不明白。摇摇头,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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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的朝堂,叫“宣室殿”。当然,这不是汉朝的宣室殿,是赵胡仿效汉朝的宣室殿而取的名。南越在经济上严重依赖汉朝,这就造成了一股仿效之风,赵胡当上南越王后,甚至连王宫都取名为“未央宫”。
殿中的大臣有数百之多,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议得最多的就是汉军长驱直入,南越不战之事。
“汉军离番禺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来得真快!”
“沿途关隘不仅不战,还开关相迎,给他们粮草,能不快吗?”
“大王也真是的,竟然不战而降,哎!”
“这还是大王吗?大王当年可是打到长沙,打得汉朝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们得向大王谏言,一定不能让汉军再前进一步。”
“对,向大王谏言。”
吕嘉听着群臣的议论,大是得意,脸上却是平静异常,仿佛没听见似的。
郭解身着南越兵士的装束,站在殿门口,只需要吕嘉下令,他就会动手。以吕嘉的权势,把郭解弄到这里来,一点难度也没有。
“大王驾到!列位臣工早朝!”
“大王来了?”赵佗上朝的时间很少,群臣大是惊奇。转念一想,汉军都快到番禺了,赵佗不得不现身了,这很正常。
群臣伸长了脖子,只见赵佗在亲卫的簇拥下,大步而来。一部花白的长髯不住飘动,腰悬秦剑,手拄拐杖,很是威武。
今天的赵佗与往日里的赵佗截然不同。以往,他上朝总是有些精力不继,走路有些打晃,今天却是健步如飞,其快如风,沉稳异常,仿佛他不是上朝,是在奔赴战场似的。
“难道大王要亲自披挂上阵,与汉军大战一场了?”群臣很是奇怪的想着。
赵佗十九岁成为秦始皇的亲卫,跟随秦始皇征战天下,扫灭六国,立下不小的战功,三十出头就给秦始皇命为大将。他打过的仗不知道有多少,他砍下的人头可以堆出几座山。
他是个知兵之人,是一员良将,对他的军事才干,不会有人怀疑。
他披挂上阵,与汉军大战,这未必没有可能。可是,既然要打,为何要把汉军放进来呢?难道说,这是赵佗的妙计?以赵佗之知兵,很有可能。
“参见大王!”群臣忙见礼。
“免了!”赵佗一挥手,道:“你们可有奏议?”
“禀大王,臣有奏议。”一个大臣上前一步,此人正是一个部族的首领,冲赵佗见礼道:“汉军长驱直入,大王为何不发兵拒战?”
“是呀,大王!”又一个部族首领上前一步:“大王不仅不拒战,还开关迎接汉军,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赵佗眉头一挑,脸色平静,无喜无怒,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一来,那些心怀不满的部族首领胆子更大了,一个个的质问起来。
“丞相以为呢?”赵佗盯着吕嘉。
“大王,众臣所言,正是臣所想。”吕嘉选定今天动手,这气势一定要足,言辞一定要尖锐,才能引起那些部族首领的共鸣,声调非常高:“大王,你开关迎汉军,这是不战而降。大王,你可曾把南越的前途放在心上?你这是怯战!”
“对,是怯战!”这些部族首领已经和吕嘉声气相通,立即附和。
“南越当由南越人作主,岂能让汉人到来?”吕嘉右臂一挥,大声质问道:“赵佗,你枉为南越之君,实为汉皇走狗,你不配做南越之王。来啊,把这个老糊涂拿下,另立贤君。”
“拿下赵佗!”
吕嘉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他的势力不小。他的话音一落,一片附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