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欢喜无边
景帝封赏完了周阳、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这些大将,接下来就该封赏兵士了。兵士太多,不可能一一封赏,景帝先是一通夸赞之辞,把兵士的英勇狠狠的夸赞一通,然后集体赐爵。
兵士的斩首数不同,功劳也不一样,封赏不可能一样,景帝一句“各有差”就搞定了。
一场盛大的献捷庆典到处也就结束了。当然,这只是整个庆祝活动的一部分,还有赐宴、歌舞一些活动。
景帝下旨,要归来的兵士去建章营的营地驻扎。他们的人数众多,不可能把他们开进未央营,只能去建章营地。
这些兵士中,建章军不少,对他们来说,那是回家,欢欣鼓舞,齐声欢呼。
对于那些不是建章军的兵士来说,建章营是一个神圣的存在,建章军有多能打,他们是亲眼目睹过的,多少次建章军打得匈奴无还手之力,去建章军的营地他们格外激动,也是欢呼不已。
旨意一下,自有人前来带着兵士们前去营地。汉军阵势整齐,秩序井然的开走了,引得百姓一阵欢呼,更有百姓蜂涌而去,追着汉军瞧热闹,场面既壮阔又欢喜。
“皇上有旨,着周阳、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入宫见驾!”窦婴扯着嗓子吼起来,右手一挥:“奏乐!”
城门口一队乐工,摆放了很多编钟,一闻是言,敲起了编钟,悠扬悦耳的编钟声中,周阳走在最头里,其后是李广一众将领,朝宫门行去。
景帝呵呵一笑,快步下了城楼,赶到城门口时,周阳和李广一众将领正好赶到,上前见礼:“见过皇上!”
“呵呵!”景帝都快乐疯了,竟然把叫“免礼”都忘了。乐了一阵,这才记起,忙道:“免礼!免礼!”
景帝虎目中精光四射,从周阳开始,扫过一众将领,欢喜无限:“你们得胜归来,朕心甚喜,甚喜!走!”手一伸,左手拉着周阳,右手拉着李广,目光在程不识身上略为一扫,这才快步朝宫里行去。
皇帝执手,那是何等的荣耀,比起万两黄斤,千篇煌煌之言更让人心动。李广感动得虎目中噙着泪水,仿佛在边关吃的苦值了,一千个,一万个值了。
周阳没有李广那么感动,可是,景帝温暖的手心传来阵阵热力,能清楚的感受到景帝的喜悦,这是对自己努力的认可,周阳大是欣慰。
城门口的大臣眼里闪着艳慕之光,巴不得和周阳李广对换,景帝执手的是自己,而不是周阳和李广。
皇帝执手是何等的难得,比起万户侯更难得。就是高祖刘邦那么看重张良,连封赏都说“子房自择齐地三万户”,就没有听说刘邦执过张良的手。汉朝创建数十年了,数代皇帝,执过几人之手?
要一众大臣不艳慕得要死都不行!
在悠扬的编钟声中,周阳和李广簇拥着景帝快步而去。
程不识望着李广,虎目中精光四射,不住摇头。景帝看他那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了,那是在安慰他,意思是说朕本想执你之手,可是,朕只有一双手,没有第三只手。
景帝执手的殊荣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了,他能不惋惜吗?
在程不识他们身后,是一众大臣,人人脸上带着笑容,尽力掩饰自己的艳慕之意,紧随而来。于是乎,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开了进去。
景帝领着一众大臣直奔宣德殿。未央宫里的宫殿众多,各有用处。养心殿是供皇帝歇息的地方,宣室殿是朝议所在,宣德殿主要用来进行庆贺,每逢大的国事、喜事都要在这里进行庆贺。
周阳一脚跨进去,只见大殿极大,足以容纳数千人。地上摆满了短案、矮几,矮几上铺着柔软的软席。横成行,竖成列,极为整齐。
大殿尽头摆着景帝的御座,这御座很眼熟,仔细一瞧,竟然是单于的王座。这才献给景帝,景帝就用作了御座,这也太心急了些吧?
仔细一想,这刚刚好。坐着单于的王座,与征战归来的将士们庆贺长城大捷,还有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事儿么?
走到大殿尽头,景帝停了下来,指着正中的短案矮几:“周阳,你坐这里。”
这是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是三公之位,只有周亚夫、张鸥、窦婴这些位在三公的重臣才能坐的。景帝竟然要周阳坐,周阳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不由得一愕。
景帝笑道:“今儿,庆贺长城大捷,你不坐这里,还能有谁坐?坐!”
“谢皇上!”周阳不客气,一撩战袍,跪坐下来。
“李广,你坐这里!程不识,坐这里!”景帝朝周阳左右两边一指。
李广和程不识是周阳的左臂右膀,他们紧挨周阳而坐,是应该的。李广谢一声,跪坐下来。景帝一双大手扶在程不识肩上,轻拍两下,算是刚才没有执他之手的补偿,程不识一张大嘴裂成了荷花,哪里合得拢,红光满面的坐了下来。
景帝不象皇帝,倒象个好客的主人,招呼公孙贺、冯敬他们就坐。轮到秦无悔时,把秦无悔一打量,微一点头,大是赞许,一双大手扶在秦无悔肩上,用力向下一按。秦无悔很明显的感觉到景帝一按之际,用手捏了捏他的肩头。
秦无悔不会不明白,景帝那是在暗示他,如今的封赏有点低,可是,碍于情势,只能如此。对于封赏之轻重,秦无悔倒不放在心上,景帝封赏了他,就是对他们数代人守护粮草、军械的最好认可,这已经让他感动的了。景帝再一暗示,他更加激动。
“都坐!都坐!”景帝拍拍手,做主人比做皇帝别有一番情趣,让人感觉新鲜。
“谢皇上!”一众大臣、诸侯王、侯爷们谢过恩,去到各自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梁王是一众王爷中地位最尊,战功最大,权势最大的王爷,毫不客气的坐在最左边,一双虎目中数光四射,打量着周阳。
周阳扫视一眼梁王,无喜无怒,仿佛没有看见梁王似的,紧守礼节,找不到丝毫破绽。
梁王数次要害周阳,如今可以说是冤家聚首,即使周阳不能把他怎么样,瞪他一样,露出不善之意才对,却是一点惊怒都没有,梁王还真是意外,不由得一愣,暗中告诫自己“周阳比周亚夫难对付!”
刘安坐下来,扫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周阳身上,脸上堆着笑容,笑成了笑弥勒。他要想成大事,就得有人帮他,周阳建立奇功,威名正盛,得趁这机会获得周阳好感。
可是,周阳直接把他无视了,这让他很不爽,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惊怒,随即恢复正常,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
南皮侯窦彭祖坐了下来,打量周阳。见周阳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大是忌妒,又不能表露,只好把一腔不爽自个承受了,脸上还得挂着笑容,还得真诚,仿佛他真的是喜悦无限,别提他有多憋屈了。
平阳侯曹寿脸色苍白,双手扶在短案上,大口大口喘气。对别人来说,庆典太短,应该再长些才是。对曹寿这个病夫来说,这庆典太长了,长得他都快受不了。熬了半天,总算是熬到头了,能坐了,比站着好受些。
要是这不是矮几,而是一张软榻,躺在上面,那就太完美了。
景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众人就坐,笑呵呵的打量一通,只见文官肃穆,虽是在乐,头却垂得有些低。而武将就不同了,个个高昂着头,挺起了胸,仿佛这仗是他们打的一般。即使不是他们打的,他们平时一个劲的叫嚷要击破匈奴,要雪耻,如今,他们的想法实现了,他们能不欢喜吗?
“呵呵!”景帝先是一通畅笑,接着就是点评:“你们瞧瞧你们自个,文臣们一颗头颅低着,而武将们个个高昂着头颅,各不相同。文臣们平日里没少说,匈奴兵利弓劲,来去如风,今日在东,明日在西,就象影子一般,让人无从捉摸,你们是不是有些心愧了?”
“呵呵!”一众武将兴致更高,开怀畅笑起来了。
景帝在这种时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讥嘲文臣们,他们还能不欢喜吗?
许昌一颗头颅垂得低低的,若是再低一点,就钻到裤裆里去了。偏偏景帝不放过他:“许昌,你说是不是?”
许昌的“影子论”是最有名的,无数次给人引用,用来说匈奴如何如何厉害。如今,他的言论无异于是在打自己的耳光,他宁愿扇自己几个耳括子,也不愿听到这话。
“皇上圣明!”许昌的声音有些低。
“你说什么?大声点,朕没听清!”景帝笑得更加开心了,嘴巴裂开了。
这话比杀了许昌还难受,许昌只得大声道:“皇上圣明!”
“哈哈!”景帝击掌大笑:“朕这回听清了。武将们,平日里就说要打匈奴,要雪耻,要复仇,如今,周阳代你们做了,你们是不是很欢喜?”
“皇上圣明!”
一众武将猛的站起来,齐声大吼,与文臣的表现截然不同。
周阳心中暗道,景帝是有心人,不会只图口舌之快。如此说话,必有用意,看来,朝中局势要大变了。这也难怪,汉朝奉行“和亲”之策,那是审时度势的方略,为的是给汉朝争取积累国力的时间,表面上恭顺,暗里却是在准备与匈奴的大战,这本身没有错。
可是,久而久之,这些文臣们就养成了谈匈奴色变的畏怯之心,以为匈奴是不可战胜的,以为匈奴有三头六臂。如今,周阳大败匈奴,汉匈数十年表面和平已经终结,接下来就要与匈奴大打,可是这些文臣还把持着朝政,根本就没法打。
景帝这是在借机打压文臣,为以后朝局的改变埋下伏笔。
“坐下,坐下!”景帝一脸的欢喜,调侃起来:“这不是战场,别吼那么大声,把殿顶给吼破了,朕还要派人来修呢!”
“哈哈!”
一句调侃的话,逗得满堂大笑。
景帝好象在飘一般,飘到了御座前,左手在金鹰上一抚摸,笑道:“这是单于的王座,朕就坐在上面,听周阳讲打匈奴,若是单于知道了,他会如何想?”
还用问吗?军臣单于肯定会气得吐血!
在轰然大作的笑声中,景帝坐了下来,扭扭屁股,甚是享受,一双大手抚着金鹰,与军臣单于坐在上面一般无二。若是再有黄金权杖,那就更加完美了。
可是,黄金权杖还在军臣单于手里。
“周阳,把你们打匈奴的事儿好好说说。”景帝身子微向前倾:“虽然朕看过奏章,听窦婴讲过。可是,没有你这个将军讲的好,要讲仔细了,你如何想的要讲出来。”
周阳这个统帅讲打匈奴,无异于一堂精彩的兵法课程,绝对精彩,比起读百篇、千篇兵法更能吸引人,殿中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炽烈起来,齐刷刷聚集在周阳身上。
景帝、周亚夫、梁王、窦婴他们熟读兵书,对这事最是心动,身子前倾,摆出一副好学生的姿态。
“皇上,如此热闹的事儿,怎不等老身?”
话声中,只见窦太后拄着龙头拐杖,在刘荣和刘彘的搀扶下,快步而来。拐杖点得飞快,每一下点动,都要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刘荣与刘彘一左一右的扶着窦太后,两兄弟并肩而来,给人的感觉是“犬兄虎弟”,刘荣是犬,刘彘是虎,气质风采截然不同。
景帝忙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快步迎上去,扶着窦太后:“母后,你怎么来啦?”
梁王赶紧站起身,要上去扶窦太后,景帝一挥手,他迟疑了一下,只得坐了下来。
“母后,你慢点!坐下来!”景帝扶着窦太后坐在御座上,笑着问道:“母后,你知道你坐的是什么吗?”
窦太后眼瞎之人,哪里知道坐在什么上面了,一闻是言,放下拐杖,一双手在王座上抚摸,正好抚在金鹰上,一脸的惊讶:“皇上,你什么时间另铸了御座?”
“母后,皇儿哪里是另铸了。母皇,你猜猜。”景帝颇有点调皮,眨了眨眼睛。
窦太后没有说话,一双手不住抚摸,却是猜不出,一双眉毛拧在一起了。
刘彘在她耳边嘀咕一句,窦太后突然之间大笑起来,抓起拐杖,轻轻敲在景帝腿上,笑道:“好你个皇上,竟然考较起老身了。你把单于的王座当御座了!”
“笃笃!”窦太后手中的拐杖不住在地上点动,笑得特别开心:“好!好!好!坐着单于的王座,听着打匈奴的故事,这是汉家盛事呀!”
“太后圣明!”一众人忙凑趣。
“皇上啊,你竟然不给老身说,幸好老身有个好孙子。”窦太后左手抚着刘彘的脑袋,笑得很是欢畅,突然之间,左手拧在刘彘的耳朵上,笑道:“看你这小鬼头,还敢不敢使猾。”
刘彘吐吐舌头,调皮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冲景帝眨眨眼。
这一来,景帝的乐子就大了!
今儿他的心情本来就好,再有母亲的赞许与亲昵的打闹,还有爱子的调皮,国事之乐,家事之欢全凑在一起了,景帝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开怀畅笑起来。
当皇帝,最缺少的就是亲情,母子之爱,父子之爱全齐了,景帝能不乐吗?
笑过之后,景帝道:“周阳,讲来!哦,先上茶!上茶!”
要想听故事,就得备好茶水。要不然,讲故事的人讲得口干舌燥,就会偷工减料,抹掉一些精采情节,那就损失大了。景帝太高兴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宫女端着茶水上来,每张短案上放上一盅。
窦太后左手握着刘荣的手,右手握着刘彘,坐得四平八稳,准备听故事了。
周阳清清嗓子,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讲起来。李广、程不识他们负责补充,一众人七嘴八舌的讲来,听众却是反应不一,神态各异。
周阳这个统帅讲打匈奴,就涉及一机心谋略,斗智斗力,对于精通韬略的景帝、梁王、周亚夫、窦婴他们来说,如聆仙音,难舍难弃,听得眉飞色舞,欢喜不已。
即使不喜谋略,照样精彩,让人热血如沸,齐声叫好。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曹寿,努力支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这一讲起来,那还得了,精采纷呈,时间在飞快中度过,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老长时间。周阳是讲得口干舌燥,巴不得早点结束,偏偏景帝还要刨根问底,问东问西。幸好有李广、程不识他帮着抵挡一阵子。
殿下当值的兵士,耳朵伸得老长,没有漏掉一个字,眉飞色舞,恨不得随周阳上战场,再来个长城大捷!
一众大臣、诸侯王、侯爷听得入神,伸长了脖子,更有些连哈拉子都流了下来。
“卟嗵!卟嗵!”
就在众人听得入神之际,突然响起了一阵砸地声。只见殿门口摔了一地的公主、王子,你挤我压的,乱作一团。
南宫公主、阳信公主、隆虑公主、阿娇、十几个王子,他们偷着跑来听故事,没想到听到入神处,竟是摔在地上。
惊变骤起,殿中一众人惊愕万分,瞧着公主王子叫疼,想笑又不敢笑,只有拼命的忍住。
曹寿的目光骤然停在阳信公主身上,苍白的脸上神采奕奕,仿佛脱胎换骨似的,那个病怏怏的病夫竟然精神抖擞。
周阳很是好笑,扫视着一众王子公主,目光与南宫公主的目光相碰,身子有些发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