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汉家盛典(一)
“好家伙,咋跟军队一样呢?”李广的粗声大气响起。
周阳回头一瞧,只见李广正在整理衣衫,一脸的惺松之色,想必和周阳一样,给百姓吵醒了。程不识打着呵欠,边走边拍嘴,还没清醒过来。
“程将军,匈奴杀来了。”周阳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真有其事似的。
“在哪里?”程不识陡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呵欠不见了,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精光四射,右手紧握在剑柄上,一副雄赳赳气慨。
“哈哈!”李广大笑起来:“哪有匈奴。”
“大帅,你……”程不识这才明白过来,给周阳耍了,忍不住埋怨起来:“你怎么糊弄我呢?”
“我给你醒醒神。”周阳笑道。
程不识有些不好意思:“说也奇怪,我打了一辈子的仗,就从来没有如此松懈过。昨晚上头一着枕,就睡过去了,特别沉。若是在边关上,百姓这么大的动静,我早就惊醒了。”
这话是代周阳和李广他们说出来的,周阳也有这种感觉,昨晚上睡得特别沉。说到底,还是放松了。在边关上,与匈奴打仗,神经紧绷,哪敢有一点松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哪会睡得这般沉。
这是因为他们太累了,快到长安了,彻底的放松了。
“你瞧,百姓什么时间把我们的本领学去了。”李广指着忙活的百姓,点评起来。
百姓不再是象昨天那般,在营地四周闹腾,而是在直道两厢忙活。每隔一定距离,就会升起一堆火,抱来大捆大捆的爆竹,放在火堆边,只要周阳他们出发,他们就会烧爆竹。
没有人组织,没有指挥,百姓却是有条不紊,跟一支军队差相仿佛了,怪不得李广惊讶。
在百生的喧闹声中,公孙贺他们一个个醒来,洗漱完毕,用过战饭,开始向长安进安。
天亮之后,方才知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天朗气清,骄阳高悬,暖和了许多。原本的阴霾不见了,就连上天都在凑趣。
周阳骑在追风宝驹上,走在汉军紧前面,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冯敬、秦无悔他们紧随其后。在他们后面,才是汉军,一队队开出,阵势谨严,人如龙,马如龙,气贯长虹,仿佛在奔赴战场,而不是去长安领赏似的。
“汉军威武!”
等候的百姓齐声欢呼,吼着汉军的战号,把爆竹放在火堆里。
“乒乒乓乓!”
清脆的爆竹声响成一片,此起彼落,热闹非凡,百姓又是阵阵欢呼。
“汉军威武!”
这次,不是百姓在吼战号,是汉军将士在吼战号。战号冲天,杀气充塞天地,威武不凡。
“隆隆!”
如雷的蹄声中,汉军朝长安开去。
“汉军威武!”
百姓与汉军一起吼着汉军的战号。
从营地开始,百姓人挨人,肩摩肩,站立两厢,一眼望去,好象一条长龙,根本就望不到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事实上,确实没有头尾,百姓一直排到了长安。就是到了长安,还要排到城里,又从城里排到城外,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迎接,根本没人知道,只能说很多很多。
营地这里一吼战号,战号声此起彼伏,良久难久。
一开始,战号声还有错落,不太一致。吼一阵之后,越来越一致了,万千人同声吼来,那是何等的惊人,声浪直上云天,震得天空的浮云片片碎裂。
每一声战号响起,大地狠狠一个颤栗!
汉军在周阳的率领下,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朝长安开去。来到离长安十里处,远远看见前面旌旗蔽空,有人前来迎接。
来到近前,周阳这才看清了,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周亚夫。
景帝一定会派来重臣迎接,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周阳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重臣竟然是周亚夫,景帝显荣周阳之意很明显了。
周亚夫一代名将,在周阳崛起前,被誉为汉朝第一名将,位高权重,名满天下,景帝派他前来迎接,不是不可能,却是希望不大。景帝竟然派来了,这不仅仅是对周阳他们战功的认可,更是要显荣周阳。
周亚夫是名将,周阳是名将,父子二人皆为当世名将,父子二人策马进城,来到皇帝驾前,那是何等的尊荣?
“是条侯!”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冯敬、秦无悔他们眼睛猛的瞪大了,有些难以置信,打量着周阳。
派老爹来迎接儿子,景帝的用意还用说么?李广他们很难相信这是事实,又不得不信是真的。
周阳也有些晕乎乎的,一拍马背,疾驰而去。
远远看见周亚夫策马而来,脸上泛着红光,瞧他那骑马的架势,那不是在骑马,那是在飘,飘啊!作为父亲,周阳如此这般出息,他已经很欢喜很满足了,景帝竟然派他来迎接周阳,这份荣耀还用说吗?
这份尊荣比起十万斤黄金还要珍贵,黄金再多也有价,而这尊荣只此一份!
不仅是汉朝独一份,就是在中国历史上也不多见,不是独一份,也相差不大了!
要说父子皆为将军,在历史上倒不乏其人,秦朝有蒙武、蒙恬,王翦、王贲;汉朝有周勃周亚夫,周亚夫和周阳也要算一对。
可是,这些父子将领,他们有如今这般尊荣么?王翦统领秦国大军,横扫山东,为秦始皇的统一大业立下了不朽的功业,他迎接过王贲吗?
没有!
蒙恬在河套大破匈奴五十万之众,声誉之高,朝中难有其匹,蒙武迎接过蒙恬吗?
没有!
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周勃迎接过周亚夫吗?
没有!
这不仅仅是战功的问题,还要机遇。蒙恬、周亚夫立下大功后,他们的父亲早就泉下作古了,就是皇帝有心,也不可能。
而周亚夫和周阳这对父子,就成了!
这肯定是流传千古的佳话!
周亚夫指挥汉军平定七国之乱,沉稳异常,有一次,营中乱了,他却睡得很沉,一点事也没有,一场很可能炸营的混乱就这样给他消弥于无形。而此时此刻,周亚夫的沉稳完全没有了,远远就嚷了起来:“阳儿,阳儿!”
唤声真挚,富有深情,周阳听在耳里,心中一暖,一拍马背,冲到近前。
周亚夫不等战马停稳,就飞身下来,扑了过来,把周阳从马背上抱下来,紧紧拥在怀中,仿佛周阳是珍宝,生怕失去似的。
周亚夫胸膛急剧起伏,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不仅没有说出话,反倒是虎目中涌出了热泪,顺着腮帮流了下来,一双大手抚着周阳的脸颊,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是在哭,却是一脸的欢喜!
言语已经是多余的了,只有热泪才能表达他的欢喜之情。
“阿父!”周亚夫真情流露,周阳大是感动,心神荡漾,拥着周亚夫,流下了热泪。
周阳虽是穿越人,可是,周亚夫的感情很真挚,周阳不由得心中暖暖的,对这种父子之情格外珍惜。
从战场归来,有个真心呵护自己的父亲,还有比这更能温暖人心的吗?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感动了多少人,汉军将士、百姓不住抹眼泪,为周阳和周亚夫欢喜。
李广看着李当户,虽然没有说话,那意思很明白了:就是你小子若是能立下大功,我来迎接你,死亦何憾?
不仅李广眼热,就是程不识也是眼热,不住打量他的儿子程征,那意思和李广的意思一般无二。
“阳儿,你变了,成熟了,是个大将军了!”周亚夫一双大手,为周阳抹着眼泪:“为父欢喜!欢喜得紧!”
周阳如此出息,要是周亚夫还不欢喜,那就没天理了。
“你娘本拟要来,皇上降旨,要她去宫阙上观礼。”周亚夫不等周阳说话,说起了许茹。
对许茹,周阳有着深深的依恋,她全身心的关心、呵护周阳,即使周阳给周亚夫作为弃子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这让周阳倍加温暖。
一提起许茹,周阳浑身暖暖的,代她欢喜。
许茹是妾,地位低下,根本就没有进入皇宫的资格,更别说还是在如此盛典中观礼,景帝这份情谊比天大,比地厚,周阳很是感激。
父子二人絮叨了一阵,周亚夫这才擦干眼泪。李广和程不识他们上前见礼:“见过条侯!”
周亚夫是当世第一名将,能征善战,李广和程不识对他很是佩服,执礼极恭。
“飞将军,程将军,周亚夫有礼了。”周亚夫还礼,与众人一一见礼。
“这位就是秦义士?”周亚夫目光落在秦无悔身上,一双虎目中精光四射,卟嗵一下跪在秦无悔身前:“周亚夫拜见秦义士!”
周亚夫名满天下,他如此大礼相见,秦无悔万万没有想到,愣怔了一下,方才明白没有错觉,是真的,慌忙跪在地上还礼。
周亚夫双手扶住道:“秦义士请起,周亚夫叩谢的不仅是义士一人,还有千千万万,守护在河套的义士!他们已经泉下作古,周亚夫不能面谢,就请义士代受!”
双手撑地,以额触地,恭恭敬敬的叩头。
“条侯!”秦无悔感动无已,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秦军将士孤军奋战,守护在河套之地。他们手里有粮有军械,还有威力奇大的秦弩,若是他们想要高位,非常简单,只需要投降匈奴,匈奴一定会封他们高位。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反倒而是坚守不屈,与匈奴周旋数十载。
此等义士,其坚贞,那是何等的难得!足以感天动地!
周亚夫佩服的就是这等人,叩头很用力,额头碰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谢条侯!”秦无悔一边流泪,一边还礼:“条侯快快请起,若是皇上……”
周亚夫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妨!皇上说了,你们此番回京,要好好表彰你们的义举!”
这话从周亚夫嘴里说来,绝不会有假,秦无悔再一次感动了。原本以为,他们是秦军的后裔,汉军将士会看不起他们,却没有想到,汉军将士对他们不仅没有瞧不起,还很钦佩。统帅周阳更是担待很多,对他们很是照顾。
如今,得到准信,景帝要表彰他们,那么,数代人的努力,终于得到同胞的认可,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动的吗?
“呜呜!”
秦无悔这个热血男儿,与匈奴周旋数十年,流过血,负过伤,就是没有流过泪,感动得热泪盈眶,泣下沾襟。
秦无悔抽抽噎噎的哭泣了好一阵,方才收住眼泪。
“阳儿,为父奉旨前来迎接,这是皇上的恩德。”周亚夫平抑心神,开始安排入城一事了:“此去长安,只有十里之程,你们的缴获也该拿出来了。”
马上就要进入长安,把此战的缴获亮出来,让长安百姓见识见识,可以振奋民心,鼓舞华夏斗志,对将来大举进攻匈奴有莫大的好处,这是应该的。
周阳拍拍手,一队汉军押着一队匈奴过来。当先一人,给绳捆索绑,捆得跟粽子似的,周阳一瞧,正是右大将。
右大将在与单于的不期而遇中给擒获,周阳派人早送到长安了。他是周阳他们擒获的权力最大的匈奴大臣,此次入城献捷,少不了他。景帝命周亚夫带来,交给周阳,一并押入长安,要百姓好好观瞻。
周阳仔细一瞧,右大将面皮白净,有些发福,看来景帝在生活上没有亏待他,没有少吃少喝,相反,还好吃好喝养着。
可是,右大将的精神与当初给活捉时大为不如,低垂着头颅,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小心,触怒了周阳他们,给问斩似的。
当初给擒获时,右大将还能说几句话,告几句饶,现在连说话的胆气都没有了。
怪不得军臣单于宁愿跳泥沼寻死,也不愿给李广生擒,那滋味真不是人能受的,赖活还不如好死。
“右大将!”李广巨口张开,大喝一声。
右大将一个激灵,身子都在发抖了。
“你胆子哪里去了?”程不识不住摇头,不屑的裂了裂嘴角。
当日生擒右大将时,李广他们兴奋不已,还好好盘问讥嘲一通,如今见了他的样儿,打不起这种兴致,摇摇头。
“都亮出来!”
周阳一声令下,汉军把缴获全拿出来了。
带得最多的是匈奴的狼旗,一路行来,早就亮出来了,不必再费周章。
主要亮出来的是单于的王座、王帐。王座倒好办,放在马车上,金光闪闪,百姓看得清清楚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是单于的王座!”
“好气派!”
“再气派,还不是给我们缴获了!”
王帐就不好办了,那太大,总不可能支起来,那占地太大,也不好运走。只能收起来,放到马车上。
好在,还有一只王帐专用的金鹰,顶起来,金光闪闪,一样耀眼。百姓看得真切,又是一通好议论。
“那是王帐,单于就是在王帐中处理军情政事。”
“那不相当于未央宫了?”
“也可以这么说!”
“连王帐都缴获了,相当于攻进了匈奴的王宫!”
匈奴没有宫殿,王帐就相当于汉朝的未央宫,连这都给缴获了,那是何等的激励人心,百姓更加兴奋。
王旗、王座、王帐,这些都是单于的用物。除了这些,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单于用物,那就是周阳骑的追风宝驹了。对追风宝驹,周阳很是喜欢,可是,在这盛大的庆典中,也不得不把它当作战利品处理了。
周阳不得不换马,派个兵士来牵追风宝驹。可是,追风宝驹万分不愿,不断嘶鸣,好象在抗议周阳把它当作战利品,不时踢那个兵士。周阳没办法,只得自己拉着它,追风宝驹这才亲热的磨着周阳大腿。
更让周阳想不到的是,追风宝驹竟然要踢周阳胯下战马,不时弯过头,把周阳朝自己背上拱,仿佛是在告诉周阳,你只能骑我,不能骑它。
如此依恋,周阳既是欢喜,又有些无奈。周阳真想骑追风宝驹,景帝也会把追风宝驹赐给周阳,可是,这仪式上少不了它,只得不住安慰,好一通忙活,追风宝驹这才安静下来。
赵破奴扛着“汉”字大旗,真诚在头里。路博德扛着周阳的帅旗,紧随其后。周阳骑着战马,牵着追风宝驹,紧随帅旗前行。周亚夫策马,与周阳并骑而行,打量着周阳,老怀弥畅,不住拈胡须。
李广、程不识、冯敬、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他们紧随其后。
在他们后是苏建扛着的单于王旗,王旗之后就是王座、王帐。在这之后,是右大将军些俘虏,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噤若寒蝉,昔日砍杀汉朝百姓的凶焰荡然无存。
“汉军威武!”
冲天的战号声中,汉军隆隆开进,很快就到了洛城门。
此时的洛城门,焕然一新,城门重新刷了漆,看上去跟新的一样。城墙上守卫的兵士站得笔直,对开来的周阳他们行军礼,微微躬身。
洛城门大开,百姓站立两厢,人人新衣在身,一脸的笑容,比起过年还要开心,开心十倍、百倍。
这场庆典谋划已久,赶来的百姓不仅仅是长安的百姓,关中的百姓闻风而动,齐集长安,如今的长安,聚集在这里的百姓不下百万之众。
再加上从各地赶来的太守、王爷、彻侯、关内侯,富商巨贾,文人士子,长安已有百多两百万人了,翻了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