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落荒而逃
“射雕者听令:对准周阳齐射,杀死他!”军臣单于脸一沉,大声下令。
“大单于,周阳应该抓活的!”左贤王忙提醒一句。
周阳是汉军的统帅,把周阳活捉,再来狠狠侮辱泄恨,那是何等的大快人心,这话深得一众大臣之心,大声附和。
“不要活的!”军臣单于一点松动的口气也没有:“杀了周阳,打败汉军,攻入长安,活捉汉皇!”
周阳是边关汉军的统帅,是汉军的壁障,有他在,麻烦不小。若是把周阳给杀了,汉军没了统帅,这仗必胜。匈奴一胜,趁势掩杀,攻入长安很有可能。要是能把景帝给活捉了,那就完美了,比起活捉周阳完美得太多了。
活捉周阳比杀死周阳更好,可是,这种时候,还是杀了更稳当。周阳身边有这么多人保护,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去,不要说活捉,连杀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军臣单于短短之语,描绘出了一幅让人心动的蓝图,匈奴一众大臣轰然相应,眼睛瞄着周阳,准备砍周阳的脑袋。
就在军臣单于下令的同时,周阳也在下令。
“所有人,集中所有的箭矢,对着单于齐射!杀了他!”周阳冷冰冰的下达了死亡令。
“大帅,其他人可以杀,单于得捉活的!”李广一双虎目死盯着军臣单于。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一击不能得逞,一旦给他走脱,后患无穷!”周阳丝毫没有活捉之意。
活捉固然是好,可是,那得看情形。如今这种情况,只能一击成功,若是失手,再下手的机会就不多了。与其让他走脱,还不如死活不论!
“可惜了!”李广深知此举的影响有多大,仍是忍不住惋惜一句。
周阳和军臣单于好象心有灵犀似的,同时举起右手,同时用力挥下,大吼一声:“杀!”
然后,两人同时一拍马背,率领军队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遇到敌方首领的事情本不多见,更别说还是来得这般整齐。匈奴这方,单于,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都尉,左右骨都侯,在营地的大臣,一个不拉。
汉军这一方,统帅周阳,名将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秦无悔,除了镇守大营的冯敬,全来了。
要是把对方干掉,那就是一锅端,这种机会,一千年也遇不到一次,谁也不愿错失如此良机,根本不需要说明,双方的兵士都明白此点,无不是大吼着,泼风般朝着对方冲去,准备建立奇功。
隆隆的蹄声,漫天的烟尘,冲天的杀气,无一不是在显示着决心,志在必得的决心!
“手弩,射!”周阳紧握手弩,对着匈奴就射了过去。
汉军手弩一轮齐射,数十名匈奴中箭落马。
对汉军的手弩,军臣单于领教过厉害,可是,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干掉对方首领的机会太少太少,一旦错失,会后悔一辈子,谁还在乎伤亡?
只要能干掉汉军的首脑,即使把他的两千精锐打光了,他也乐意。不要说两千精锐,要他拿五万精锐来换,他也不会犹豫。
在汉军手弩的打击面前,匈奴伤亡不断,却是没有人有丝毫的犹豫,奋不顾身的冲上来。
经过几轮手弩打击,匈奴终于冲到弓箭射程范围内了。射雕者们弯弓搭箭,对着周阳。这两千精锐其实是军臣单于的护卫,精锐中的精锐,射雕者有四五十人。
再加上军臣单于、伊斜斜他们都是射雕者,个个弯弓搭箭,死死的对准了周阳。
六七十名射雕者,那是何等的可怕,只要一轮箭矢,周阳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别想从箭下逃生。
五百建章军,还有李广、程不识、周阳他们,个个弓开满弦,对准军臣单于。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死死的盯着军臣单于。
在完成了瞄准之后,双方好象早就商量好似的,竟然同时放箭。
一时间,破空声响成一片,无数枝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
“不好!这么射雕者!”军臣单于猛然间发现,他又算错了,这不是五百精锐汉军,竟然是五百射雕者。
五百射雕者,那是何等的可怕存在,光是想想就很能震憾人心了。
给五百射雕者当作活靶子,不要说人,就是伟大的昆仑神也别想从箭下逃生,军臣单于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差点从胸腔中蹦出来。
“射雕者?”
一众大臣惊讶不置,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汉军竟然是五百射雕者。要是知道了,他们绝对不敢硬抗。尽管他们知道这支汉军很不好对付,却是没有想到是如此的不好对付。
五百多枝大黄箭带着劲风射来,要是给射中了,军臣单于一定会变成一只巨大的刺猬。要想救他,已经不可能,更没人有这本事,一众大臣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密集的大黄箭对着军臣单于飞去。
“大单于,倒纵!”
危急之中,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很熟悉,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军臣单于想也没有想,一拍马头,胯下追风驹长嘶一声,突然倒纵而出,好象给绳子拉出去似的,倒纵如飞,一纵一丈,接连几个倒纵,就是好几丈距离。
“快,护住单于!”
伊稚斜率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这些护卫,悍不畏死,一拍马背,冲了过来,用身躯挡住了大黄箭。
“卟卟!”
入肉的声响不断响起,地上多出了一地的尸体。
建章军的箭矢,那是何等的可怕,要不是这些护卫非常了得,是匈奴精锐中的精锐,换作普通兵士,他们纵然想用身躯来挡箭,也不可能。
为军臣单于挡箭的,还有十几个射雕者,他们中箭而亡。
望着地上的尸体,军臣单于一阵后怕,要是稍微慢一点,死的就是他。右手微微发颤,一摸额头,入手的是亮晶晶的液体。
深秋出这么多汗,冷汗,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
比起军臣单于,周阳却是更加难堪,称为狼狈也不为过。
周阳的身手不错,可是,要想躲闪这么多的箭矢,根本就不可能,世间没有人能做到这点。真要有人做到,那就不是人,是神仙了。
周阳自知不能依靠躲闪逃过一劫,果断的决定弃马。双手在马背上一按,双腿狠狠在马蹬上一蹬,腾空而起,好象大鸟一般朝后蹿去,落下地来,蹲下身子,躲在马屁股后来。
战马不明所以,长嘶一声,欢快的甩着尾巴,尾毛在周阳头上扫来扫去,好象大扫帚。
紧接着,战马惨嘶不断,倒在了血泊中,已经给匈奴射成了刺猬。要是周阳慢一点,就和战马一般无二。
望着还在抽搐的战马,周阳惊出了一身冷汗。自从来到北地,与匈奴大小这么多战,就没有如此接近过死亡。
虽然周阳已经是两世为人,当触摸到死亡之门时,仍是让人心悸。这不是胆大不胆大的问题,而是人的本能反应。
这一招,伊稚斜在安陶之战时,遭到建章军的攻击,就是如此逃生的,没想到,周阳竟然也是靠这一招逃得一命。
这就是战争,在战争中,你可以学习敌人,敌人也可以学习你,这是一个相互学习的过程。匈奴虽然可恨,也有其优点,并不可耻。
“大帅!”
李广和程不识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煞白。
周阳可是他们的主心骨,善于用兵,若是周阳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周阳努力把话说得平稳:“冲上去,干掉匈奴!不要活的,要死的!”
“大帅……”李广仍有些不放心。
“快!别让匈奴反应过来!下手要狠!”周阳再次命令。
五百射雕者很能震憾人心,匈奴如今还处于震憾中,趁机下手,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若是给他们清醒过来,马上开逃,那就希望渺茫了。
李广只得领命,握着大黄弓,搭上劲矢,大吼道:“杀光匈奴!一个不留!”
“杀光匈奴!”建章军怒吼着,飞也似的冲了上去。
周阳从兵器钩上摘下长矛,持在手里,飞也似的冲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只能一往无前,绝对不能后退半步。
冲到一匹匈奴战马旁,周阳飞身上马,加入了冲击的行列。
军臣单于满打满算,他今天会建不世奇功,会把周阳、李广、程不识他们一网打尽,成就匈奴历史上的传奇。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遇到五百建章军,那可是五百射雕者呀。他的护卫虽然勇猛,是匈奴精锐中的精锐,却也不能和射雕者相比,真要硬撼,吃亏的是他。
为今之计,得撤,撤得越早,损失越小。若是撤得慢了,损失会很大。
军臣单于当机立断,大声下令:“快!撤!快撤!”
即使他不下令,伊稚斜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要是不跑得快点,那就是送死,无不是拨转马头,飞也似的逃命了。
打量一眼象狂风般卷来的建章军,军臣单于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如此,早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周阳他们,他就不是带领两千护卫了,而是率领两万,不,五万,前来杀周阳。
问题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去买呢?
不仅他后悔,周阳也是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会与军臣单于不期而遇,周阳一定会把所有的建章军,不,所有的骑兵全部调来。甚至,可以把弩阵调来,摆下弩阵,把军臣单于君臣射杀。
事已至此,后悔何益?
周阳以为,有五百建章军, 即使遇到巡逻的匈奴,足以应付了。军臣单于也是如此想的,谁都没有想到,今天竟是撞上大运了,与敌方的首领不期而遇。
良机呀,千载难逢的良机,就这么白白溜走了!
匈奴逃,建章军猛追,溅起大片大片的烟尘。建章军的箭矢射得特准,不少匈奴纷纷坠马,死伤惨重。
只要能逃得性命,不要说两千护卫,就是两万军臣单于也愿意付出。
说到逃命,军臣单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胯下追风驹奔驰起来,象是在飞。远远望去,就象一朵快速飘移的白云,让人惊讶。
“单于休走!”
李广大喝一声,一弓四箭,对着追风驹就射了过去。
武将爱马,对追风驹,李广是喜欢到骨子眼里去了,哪里舍得射杀。可是,这事关系太大,只有射杀了追风驹,方能射杀军臣单于,只能咬咬牙,一狠心。
四枝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三枝直奔追风宝驹,一枝直奔军臣单于后背。
“飞将军!”
军臣单于也是箭术好手,一听声响,就知道必是出自李广之手,要不然,天下间,不可能有人能射出如此威势不凡的箭矢了。
惊虽惊,并不慌乱,一拉马缰,追风驹横移起来,躲过两枝箭矢。第三枝箭矢擦着皮肤掠过,划出一条血槽,要是稍微慢上一点点,追风驹就会死于李广箭下。
追风驹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追风驹实在是太神骏了。若是换作别的战马,早就死在李广箭下了。
军臣单于肩头一疼,一股大力撞来,带得身子前倾,一头栽下马来。
朝左肩一瞧,只见一枝又粗又长的在箭矢露在外面,竟然给李广一箭射透了左肩。锐利的箭尖上不住滴下血珠,好不骇人。
军臣单于箭术之精绝,在匈奴中是很有名的,这辈子,他还没有受过箭伤。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给箭射伤,还是重伤。
堂堂匈奴有名的射手,竟是给人射成重伤,说出去就丢人。要不是这箭出自把射雕者视为无物的李广之手,军臣单于一定会闷郁得一头撞死。
军臣单于也是个勇悍之人,虽是重伤在身,并不慌乱,死命抓住追风驹的鬃毛,一用力,腾空而起,落下来,又稳稳骑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肚,追风驹嘶鸣一声,狂风一般卷走了。
李广一箭建功,又搭上四枝箭矢,准备连人带马射杀,可惜的是,已经来不及了,军臣单于早就逃出了射程。
“可惜!可惜!”李广惋惜不已,不经意间瞧见正在逃跑的中行说,不由得怒气勃发,大吼一声:“阉祸,拿命来!”
一弓四箭,箭矢挟着劲风,直奔中行说射去。
匈奴这些年来,为祸日烈,中行说教唆所致。军臣单于逃脱,射杀了中行说,除掉这个祸根,也是不错的收获。
李广喝声如雷,仿佛炸雷在耳畔轰鸣,中行说吓得手一颤,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强劲的破空声传来,中行说不会武功,根本就躲不开。不过,此人甚有急智,危急之中,一个翻身,从马背上栽下来,摔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卟卟!”
沉闷的入肉声,伴随着战马的悲鸣声,一匹上好的战马,就给李广射杀于当场。
要不是中行说有急智,死的就是他了。
“救我,救我!”
中行说在地上大喊大叫,要匈奴救他。
可是,此时此刻,谁会为了一条汉狗停下来?一个个匈奴,打马急奔,从他身边疾驰而去,把他给无视了。
更有大臣不失时机的讥嘲一句“汉狗!可恶的汉狗!”
中行说虽是为匈奴出了不少主意,却是没有得到匈奴的尊重,一众大臣把他看作只会摇尾巴的狗,根本就瞧不起他。
望着天神一般冲来的汉军,此番落入汉军之手,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这些年来,他做的坏事太多,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也不能泄恨,中行说天旋地转,好象世界末日到来似的。
“得得!”
急促的蹄声中,一骑快马疾驰而过。
中行说仿佛见到救星似的,急忙叫道:“左谷蠡王,救我!救我!”
伊稚斜是匈奴中,少数几个对中行说欣赏的人。他是个明白人,深知中行说对匈奴的重要性,中行说熟悉汉朝内情,若是失去了中行说,那无异于匈奴失去了明亮的眼睛,无论如何,得把中行说救走。
可是,要停下来救他,伊稚斜还没有那个胆。情急智生,抓住马鞭一甩:“抓住了!”
马鞭象毒蛇一般飞出,直奔中行说。中行说右手一伸,马鞭缠在他手腕上,一股无法抗拒的牵引力带得中行说摔在地上。
伊稚斜抓住马鞭,拖得中行说象死狗一样,飞驰而去。
李广哪会轻易放过中行说,打马疾驰而来,又是一弓四箭,对着中行说射去。
以李广的箭术,虽有伊稚斜援手,中行说也是在劫难逃。
然而,伊稚斜清冷的声音响起:“挡箭!”
一众护卫立即筑起了一道人墙,用身体为中行说挡下了箭矢。
中行说在匈奴这么多年,对他最好的是军臣单于,伊稚斜是第二个对他好的人。此时此刻,中行说感动不已,哽咽道:“左谷蠡王,你救命之恩,奴才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不是要你报答我,是要你给单于多出主意。”伊稚斜清冷的声音响起,越去越远。
李广一连射了几次箭,都给忠心的护卫用身体挡下了,气得李广哇哇大叫,这可是除去中行说的绝佳机会呀。
论箭术,匈奴纵是骑射娴熟,也不是李广的对手。可是,他们以身体来挡箭,饶是李广箭术独步千古,也是无可奈何。
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中行说象死狗一样拖在地上,给伊稚斜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