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命大人?索伦大人?索伦?”
颠簸的马车上,连着叫了几声都没能把自家占命的心叫回来,年迈的学者咳了咳,上手抓住索伦的肩膀来回摇晃:“醒一醒。”
索伦:“啊?哦,颉斯尔爷爷,我……”
颉斯尔·詹穆尔,一位老人,命运教会修道院的神史授课学者,也是此行临走前,琉专程指定的随行人选。
“如果你看见了一些奇异的、和你所求无关的片段,不用理会,我们是在无数命运中捕捉自己想要的命运,不小心带出来了其他东西实属正常。”
颉斯尔爷爷淡定地列出所有的可能性。
“如果是觉得有人在凑近你,和你轻声耳语,那也是正常的,这是所有幻觉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和之相似的,还有海浪的声音、野兽的嘶吼声、优美的歌声等。”
索伦于是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纪评先生呢?”
他本打算应对完战争教会就去找纪评先生,但等从事情中彻底脱身后,四下已经看不见青年的身影了。
“和那位小塔大人一起离开了,”颉斯尔皱皱眉,对此有些微妙的不爽,“还有,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吓着了我们新上任的占命……”
“我没有被吓到,”索伦尝试为自己辩解,“我刚刚是在想我看见的东西。”
颉斯尔不听他说的:“一定要想办法给教会施压,非逼他们给个……”
“……颉斯尔爷爷,”索伦情真意切地说,“我们有可以给战争教会施压的地方吗?”
论武力,没谁比得过北帝国。
论资源,北帝国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抢。
论思想,战争教会只需要保证信徒有足够的食物过冬就足以令信徒死心塌地。
颉斯尔:“……这不重要。”
“您说不重要就不重要,”索伦叹气,“墨格那边,打完了吗?这儿太冷,我有点待不下去了。”
墨格是朵图勒帝国王城。
“没有,”颉斯尔说,“皇帝陛下重病,舒温夫人在陛下身边服侍。大皇子又在此刻突然失踪,现在风头最盛的是三皇子亚特兰,他享有博亚特吉和易林尔斯两大家族的支持。”
亚特兰·博亚特吉·济济林尔特,虽然是皇帝陛下的又一个“私生子”,但以皇室皇子的身份活动,为人爽朗大气、平易近人,生母不明,旁人只能根据姓氏推断家族,但不知是谁。
他和路易斯·易林尔斯是要好的朋友,至少贵族们都这么认为,皇帝陛下大概也这么认为。
颉斯尔语气轻描淡写:“考虑到有人仍然追随大皇子,我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收尾,就看我们那位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会死。”
这口吻实在太轻描淡写。
索伦:“你有点过于冷静了。”
“哈哈,”颉斯尔拿起自己的手杖,敲了敲马车壁,“伟大的皇帝陛下就像是这节车厢,看上去密不透风,实则刀一戳就能开个口子。他身边没有像样的、厉害的强者……所以他看好的继承人自然容易出意外。”
“别误会,和命运教会无关,有伊米休在,我们只是对大皇子殿下的安全问题不怎么上心,但也不至于下手暗害。”
颉斯尔把话题拐回来:“你应该去谢谢那位纪评先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及时赶到,我听你说,那片地方是突然裂开的?和我们没关系,我只知道纪评先生推到了小塔大人身上。”
“到时候多套点话吧,占命大人,”颉斯尔悠悠叹气,“你要知道,朵图勒帝国的第三个信仰的事情,到现在都没解决呢。琉院长着急,我也很着急。”
索伦:“我恐怕无能为力。”
颉斯尔笑了一下,忽而道:“今天的雪,停的时间有点太长了。我刚才看到街边的墙缝里都有点绿意冒头,和我上一次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我上一次来时,这里几乎是满目的白。”
“生命都很顽强。”
“哦?索伦大人,真希望您能谨记您是命运教会的占命。”
索伦于是改口:“赞美伟大的命运之神,命运裁定它们以蓬勃生机。”
命运也好,生命也罢。无人在意的墙缝里,无根而生的藻类攀附在石砖上,努力汲取着冰冷的、雪融化后的一点水迹。
藻类懵懵懂懂,最容易被其他生命的意志裹挟。
怎样摆脱冰冷?
找到母亲。
怎样繁殖的更多、更多、更多……
找到母亲。
怎样找到母亲?
努力繁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