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婶瞥见伏翎的身影,脸上立刻绽开了花:“哟,来了啊,快,进来座。”
伏翎浅笑着走至中堂,向众长辈行了礼,从容地去一旁给她留的空椅处坐下。
五堂婶看了看贞乐县主,问伏翎道:“这位是贞乐县主,听说你们昨日在宫里头已经见过了是吗?”
伏翎微微笑着点头:“见过了。”
“那便好。”五堂婶又望了一眼井氏与众人,“王妃原先也是我们言家人,大家都很熟悉的,我便不多说了。
“今日趁王妃在京里,机会难得,大家就聚在一块,叙叙旧,乐一乐。”
“对,对。”众人一片声附和。
伏翎目光四下里一扫,将众人脸上那心照不宣的眼神和笑容看得分明,心里很快便升起一股感觉——她们叫她过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叙旧。
她端起旁边案几上的茶盏呷了一口,不动声色,耐着性子等她们进入正题。
但听得对面四房里的八堂婶笑盈盈地开了腔:“要我说啊,这都是缘分。
“先前听说十弟妹要嫁去豫北郡王府为妃,我只当这辈子再难相见了,不想,不到一年,贞乐县主却邂逅了我们大侄子。你们说,这不是上天冥冥中早就安排好的吗?”
“是啊,是……”
一众亲戚无不点头赞同,惹得一旁的贞乐县主娇羞不胜,赶忙用绣帕掩了面。
伏翎听到最后“大侄子”三个字,瞬间明白了:敢情又是他言轲在外头惹下的桃花债!
等着,等自己回去了非要他好看!
心里虽把言轲彻头彻尾损了一遍,可她面上却依然云淡风轻,好似浑不在意似的只顾品茶。
井氏着意看了伏翎两眼,见她神色不冷不热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不禁有些闹不明白了。
为免让自己落了下风,她特地看着伏翎道:“这都是前年冬天的事了,言夫人兴许还不知道。
“那时,我们贞乐跟着她父王和兄长回京过冬节,路上碰巧遇到了同样要进京的卫大人和小麓国公他们。
“本来男女有别,他们各自坐在自家车里也不得相见,可巧,没走多久突然碰上了剪径的山贼。”
旁边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心都为之悬了起来。
伏翎却暗暗腹诽:原来是英雄救美?俗!
井氏口中继续着,俨然身临其境一般:“那些山贼可不是一般的小蟊贼,听说是盘踞在那一带的悍匪,官府要剿他们,折了多少官兵也没能奈何他们。
“那日,想是他们提前打探到有两路进京的高官勋爵,妄想着要把钱财都抢了去,连头目都出来了。
“当时,两家人也都带了些护卫随行,可哪里敌得过那些常年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山贼?
“贞乐一个姑娘家更是躲在车里不敢动弹,一声也不敢出,就悄悄地从帘子缝里往外瞧,正好啊就瞧见麓国公只身一人力战一群恶匪,最后夺下贼人的刀,秋风扫落叶一般制服了那伙山贼,全部送交了当地官府。
“后来,圣上得知了,还特地重赏了麓国公,这个大家想必都知道啊。
“就是那日之后,我们贞乐便对麓国公仰慕不已。我和她父王自然也看出来了,便央媒去向卫大人议亲。
“那时候我也不知麓公是从小定了亲的,直到听卫大人说了才知道。”
一面说,一面去瞅伏翎的脸色。
伏翎泰然自若,按心底翻滚的暗潮遮掩得密密实实。
“如今麓公与夫人成亲不久,我原不该开这个口,可我一个做母亲的,实在不忍看着女儿终日饱受相思之苦。”井氏微微低垂了头,似是心疼欲泣。
“哎哟,王妃您快别这样。”八堂婶连忙劝道,“这会儿我们大家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
伏翎将一盏茶喝完,转眸淡然望着井氏。
井氏满眼恳切地看着伏翎,语气里含着几分小心:“要说起来我以前是言家人,也晓得言家的家规,娶妻之前不许纳妾。因而那时我没有答应贞乐的要求。
“眼下,麓公已娶了夫人,我才敢借此机会请大家来帮我向夫人说个情,留下我们贞乐在麓国府服侍麓公和夫人可好?”
伏翎尚未言语,井氏又道:“贞乐从小乖顺得很,她只一心想伴在麓公左右,与夫人同心同德一起伺候麓公,绝不会与夫人争风吃醋的,夫人可以放心。”
五堂婶见伏翎一言不发,料想她是不同意,忙好心劝道:“侄媳妇进门也快两个月了吧?可有找大夫请过脉?兴许这会儿已经有好消息了也未可知。
“倘若有了喜,有些事也就不大方便了,还是另找人服侍轲儿比较好。”
边说边将目光瞟了瞟沁竹、紫璎和青瑶:“你身边这三个我看是不成的,若轲儿看得上眼,还不早收了房了?
“现有贞乐县主这般既一心念着轲儿又乖巧柔顺的姑娘,侄媳若不肯答应,又去哪里找更好的呢?”
井氏迫不及待让贞乐到伏翎跟前去:“快向夫人保证,以后过了门必定好好服侍夫人和麓公。”
贞乐赶忙朝伏翎行了一礼,娇声娇气道:“夫人放心,贞乐日后一定同夫人一条心,绝不和夫人争宠。”
众人见她这般乖柔,都不由露出了怜惜之色。于是都齐齐望着伏翎。
“侄媳,县主都当着大家的面跟你保证过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八堂婶急道。
“是啊,大嫂,同不同意好歹说句话。”三堂弟媳妇也从旁催促。
伏翎看了看井氏和贞乐,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这……众人面面相觑。
贞乐羞恼地捂着嘴跑去了井氏身后。
五堂婶见井氏脸色难看,便不由皱起了眉头,对伏翎道:“你别怪五婶说话不中听,你这样未免太狭隘了些。
“别说轲儿是堂堂公爵了,就是我们家里这些个三品五品的,哪一个房里是只有妻子没有小妾的?最少也是一妻一妾。
“你这样霸道,别人该说你悍妒不贤了!”
“是这个理。”旁边九堂婶接话,“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你现下刚成婚,如胶似漆的,不愿让别人横插进来。
“但你想想,正是因为新婚燕尔,轲儿才容你这样拈酸吃醋。倘若日子久了,他便会觉得你不贤惠,不善解人意,慢慢地心思便不在你这里了。
“如今你放着这么知根知底又好脾性的不要,等以后轲儿自己在外头有了新欢要带进府,你不照样得忍气吞声地接纳吗?
“到时候你只怕想方设法与新人争宠,也难以争得过人家了。
“还不如现在便为轲儿想想。男人嘛,你在这上面越是替他考虑,他就越感念你的好,以后也会多敬你爱你一分。
“你是个极聪明的,想必也明白这个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