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往下问道:“你当时为何去榆树坡?”
“我是想去那一片林子里打几只兔子,最好能捉头小野猪回来下酒,哪知道就碰巧撞上老五被人害了。”伍升枣红的脸愈发红了,眼里透着浓烈的悲愤与不平。
伏翎静静地看着他,语气似清风一般:“你当时都看到了什么?把你看到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伍升细细回忆:“我是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到榆树坡后面的林子里寻摸了有半个多时辰,碰到了一只兔子,不过失手让它给跑了。也没发现有野猪的痕迹,便想从榆树坡下去,那边路虽远些,但是好走。
“等走到老五经常去的地方,便看见地上趴着个人,一动不动的。我心里觉得不对,老五平时都爱站在木桩上扎马步,不会趴在地上。
“我就跑过去看。一看果然是他。他侧着脸趴着,鼓着眼睛,两只手抓着地上的泥,好像是想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
“地上好多血,他衣服上也都是血,背上扎着三支箭,左边那两支箭头估计已经穿透心脉了。
“我当时吓坏了,呆了半天不知该怎么是好。喊了几声救命,大清早的那一片又没人过路,我就想把他背回去。
“我试了一下,他已经没有脉息了,便不敢动他了,怕自己一个人,没有旁人作证,到时有什么事说不清,就想着先回去报知班主。
“可我还没走呢,老三和老四就来了,看见我蹲在老五边上。官差来的时候,他们便说看见我杀人了。我……我属实冤枉啊!”
“老三老四是谁?”伏翎问道。
“老三是元泰,班主亲自带的第三个徒弟。老四叫吕松明,排第四。我们自己人一般习惯按排行来叫。”
伏翎点点头:“你看到的就是这些么,有没有遗漏的?”
伍升回思了一瞬:“没别的了,就这些。”
“除了元泰和吕松明之外,没有再看见别的人了?”
“没有。”伍升果断摇了摇头。
伏翎道:“我看了元泰和吕松明的证词,他们说魏季鹏身上所中的箭和你平日里用的箭是一模一样的,你怎么说?”
“我那都是极寻常的羽箭,满街上随便一家卖弓箭的都能买到,不能因此就说人是我杀的啊!”伍升急得抬高了嗓门,“再说,我若要害人也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让人抓到啊!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你先冷静一下。”伏翎略微停了一停,眸光在伍升面庞上来回。
她虽觉得伍升可能不是凶手,但也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依常理,嫌犯行凶后一般会消除痕迹,但难保有的人不会故意露出马脚,反其道而行。
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她绝不能疏忽大意。
见伍升平静了些许,复问道:“吕松明还说你和魏季鹏有些不合,几日前还大吵过一架,说你妒忌他。可有此事?”
伍升闷声回道:“是,我是妒忌他,我妒忌他是因为班主偏心。
“要说妒忌,谁不妒忌他?整个班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得了长公主和驸马的欢心,哄得他们为他撒钱,还要带他进宫献艺。
“班主把他当个摇钱树,惯得他骄傲自大,目无尊长,我看不过去,便同他吵了一架。
“若因为这个断定我有嫌疑,那他们几个都有嫌疑,除了班主。”
伏翎听罢,向袁统道:“大人,我的话问完了。”
袁统便命狱卒将伍升带下去。
伏翎道:“大人,我看此案还有一些可疑之处,我申请重新详查。”
“行。”袁统没有异议,眼下他只想着能尽快查出凶犯,赶紧结案要紧,遂带上刑房和捕房一共十余人前往万吉百戏班。
百戏班的班主名唤鲍纶,五十岁年纪,见到官府的人再次登门,黑黄的方脸上布满凄楚之色:“大人,是升儿的判决下来了吗?是不是判了斩罪了?”
“案子还有待进一步详查。你先把这里所有人都叫到一处候着,备好笔墨。”袁统转头指了指旁边的伏翎,“这位夫人也是府衙中人,稍后她有话要问。”
“是,是。”鲍纶连连应声去了。
袁统看了看立在伏翎身后的言轲:“麓公,您是去厅堂坐着喝杯茶还是也去敛房看看?”
“使君若不介意,我就在房门外等着,不妨碍你们。”言轲淡淡回道。
自然是夫人去哪他便去哪儿了,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喝茶的。
袁统客套地微笑:“当然不介意。那,许广,前头带路。”
众人便跟着许广去了陈尸房。
到了房门口,袁统问两个守门的捕役:“没人进去过吧?”
一捕快道:“回大人,小的两个一直在此守着,后面窗户那儿也有两人守着,没放任何人进去。”
“好。把门打开。”
捕役领命打开门锁,袁统、伏翎等先后进去,言轲双手叉腰在庭院里静候,目光不时向门内望去。
伏翎查看了一遍魏季鹏的尸身,一如冷贯所查验的结果一样,除了背上有三处箭伤之外,并未发现有其他伤痕,脸上也并无中毒症状,应是中箭之后失血过多而死。
随后又检查了一下射杀魏季鹏的那三支羽箭。
其余几人也围拢到了她身旁。
曹靖见伏翎一直盯着箭尾的羽毛,不禁问道:“夫人是觉得这箭羽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伏翎黛眉微蹙:“你们看,这些羽毛好像都被什么挤压撕开过一样。”
铁勇道:“那是用手捏箭的时候捏开的吧。”
伏翎轻轻摇头,:“这些箭羽比较硬,边缘修得很匀称,又是两羽箭,射箭时手指是在杆上用力,一般不会把羽毛捏得凹成这样,不然很可能射不准。”
说罢,捏着箭支比了个射箭的手势。
众人看了她的示范,忽而觉得有些在理。
曹靖也细看了一看,一面寻思,一面道:“三支箭的羽毛都有多处裂开,很不齐整。假若第一支箭羽捏坏了,第二支第三支也都捏成这样,确实有些巧了。”
何义疑道:“那也许,是凶手的习惯与别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