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府的小公子杜宥你可认得?”伏翎问道。
“认得认得!”王媒婆连连点头。
伏翎身子微微前倾,凑近王媒婆,压低了声音:“那你可知有没有哪家的姑娘特别钟情于杜公子的?”
“有啊,好几个呢!”王媒婆不假思索道,“眼下便有一个,今日上午刚找老身去议亲呢。”
伏翎和曹靖对望一眼。
王媒婆往下说道:“就是太仆寺卿韦家的庶出女儿,梦珠姑娘。”
曹靖有些纳闷:“杜宥是嫡子,杜侯肯为他娶一个庶出姑娘?”
王媒婆笑了一笑:“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杜公子不是初婚,是续弦,杜家也便不大计较了。
“而且,那杜老夫人和韦夫人私交甚好,对养在韦夫人身边的庶女也是十分满意的。”
伏翎想起昨夜杜宥在百味楼所言:“杜公子自己也愿意么?”
王媒婆撇着嘴摇头:“不晓得。不过,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哪由得杜公子自己愿不愿意,杜侯和老夫人愿意便成。”
伏翎左右顾盼一眼,见近处无人,又问:“方才你说梦珠姑娘钟情于杜公子?”
“对啊。”王媒婆面色十分笃定,“韦夫人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亲生女儿,去杜家时便常带着梦珠姑娘去。梦珠姑娘便这么认识了杜小公子,一来二往的,便对杜公子芳心暗许了。
“梦珠姑娘今年也快十八了,听说先前杜老夫人本有意等杜小公子成亲一年后,让小公子娶她做侧室,韦家也同意。
“韦夫人还让梦珠姑娘与杜娘子结交,好让杜娘子以后善待她。
“哪知杜娘子太没福气,过门不到半年得了一场重病,没了。
“梦珠姑娘听说她病了,还为她送过一些偏方,不过都不管用。
“等到她人去了时,梦珠姑娘哭成了个泪人儿。
“杜家的人都夸梦珠姑娘贤良,这不就有了这回的亲事。”
伏翎听罢,凝神细忖了片刻:“梦珠姑娘给杜娘子送过偏方?”
“是啊。”王媒婆道,“梦珠姑娘的亲外祖是开药铺的,也懂医术,许是有什么祖传秘方吧。”
伏翎又问:“除了梦珠姑娘之外,还有哪些人爱慕杜公子?”
王媒婆两只赤鳞鱼般的眼睛稍稍一转,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老身知道的有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城南方员外家的姑娘,姚侍郎的令妹……哎呀好几个呢记不全了。
“不过她们因知杜公子娶了妻,都先后许了人家了。”
伏翎了然颔首,沉吟了一会儿,对曹靖道:“我问完了,公子可有什么想问的?”
曹靖轻轻摇头:“暂时没有。”
伏翎便向王媒婆道了声谢,起身欲离开茶铺。
刚走了两步,见王媒婆凑到了面前,悄声细语:“伏姑娘,老身有一事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何事?”伏翎略感讶异。
王媒婆回头瞟了一眼曹靖,轻轻推着伏翎往旁边去了几步。
曹靖见状,背过身去,又向前走了两丈远,静静等候。
王媒婆面上颇有几分严肃:“姑娘是与麓国公有婚约的吧?”
伏翎被她突然变得郑重的神情弄得有点糊涂:“算是吧。”
“麓国公要退婚!”王媒婆低声道。
“哦。”伏翎垂下眉眼,神色平平淡淡,似是并不感到意外。
“姑娘不信?”王媒婆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般反应,口吻愈加严肃,似要力证自己所言不虚,“我们做官媒的差不多都互相认识,知根知底,消息也都传得快。
“麓国公府派去贵府去提亲的陈婆亲口告诉老身的,说昨日下午国公府里传出话来,麓公对姑娘十分不满,说姑娘德行有亏,不足为配,让管家即刻退婚!”
伏翎白润无暇的面庞上渐渐浮起晦色。
忆起自己与言轲初见光景,确实容易引起误会,可是,德行有亏?
他也不至于下这样的定论吧?
王媒婆见伏翎变了脸色,以为她相信了,忙道:“姑娘的为人老身再清楚不过了,怎会德行有亏呢?
“只是一旦国公府退了亲,外人不知道的便以为是姑娘的不好,有损姑娘闺誉。
“依老身看,姑娘不若回去告诉府上,先一步提出退婚的事。
“如此,即便退了亲,外人必定以为麓公自己也有些理亏,也便不会看轻姑娘了。以后,姑娘再要许个好人家也不难。”
伏翎微微扬了扬唇角:“知道了,多谢提醒。”
王媒婆满面笑容:“客气什么!只望以后府上有议亲的事能多给老身递个话便是了。”
而后向二人道了别,满意地回家了。
曹靖这才转身走近伏翎,凤眸中轻轻漾起二月暖风般的笑意:“王媒婆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这正办案呢,也不忘趁机给自己争取机会。”
伏翎尴尬地偏开了目光。
曹靖方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随意了,忙收起说笑的心思:“抱歉,她最后一句说得太大声,我想不听见也难。”
“没事。”伏翎望了望天色,日已西沉,霞光渐渐淡了,“时候不早,何司吏他们估计已经回家了。公子也先回府吧,有事明日再去衙里商议。”
“同为刑房小吏,姑娘直接唤我曹靖便是。”曹靖问道,“听姑娘的意思,似乎还不打算回府?”
伏翎道:“我想先去喻家看看。”
“天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怎可自己去?我同你一块儿去。”
“无妨。”伏翎说着,腾身飞上旁边一处矮院墙,回眸冲曹靖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弱女子。告辞了。”
“欸……”曹靖紧追两步,仰面望着她纤娜的背影眨眼间消隐在暮色之下,轻盈迅捷,如飞燕踏风,令其惊诧不已。
她到底还有多少让自己惊叹之处?曹靖默默自问。
此刻,他只恨自己不曾学得轻功,无法追上她,与她比肩。
伏翎即将赶到喻家之时,忽见匡顺发出了暗号。
她向前一闪身,落在了匡顺旁边,急问:“有动静?”
匡顺抬手遥指喻府偏院一个角落:“刚才小的几个看见一个婢女在那里烧香点烛的,跪在地上,像是给谁烧纸。
“今日不是中元节,也不是喻员外忌辰,不知她偷偷地祭奠哪个。”
“看清楚是哪个婢女了么?”
“是个粗使婢女,好像是叫……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