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脚下。
“还需要为你再舔上一杯水吗?”柳对着从全息世界归来的弟弟询问道。
桌面上到处都是药片的包装,弟弟非常注重在饮食上的摄入,因此现在看起来状态就好像有恢复一些。
但柳知道,这些都是带有着欺骗性质的,一具肉体能够正常运转的话,那就必须保证机体的每一个零件都是健康的。
但如今,十六岁的楼辙哪怕在藻祷纹的支撑下,也依然有着一些柔弱的病症。
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一定是肾性贫血所造成的。要知道,肾脏是跟血液形成有着密切相关的器官,更别说在全息世界完成所谓的基因编辑了。
这趟旅程不用去问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不顺利。
“不用了哥哥。我只需要能够咽下药物就够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柳已经帮楼辙添上了新的白开水。
屋子收拾得非常的干净,就连曾经拜访在中间的桌椅都已经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白色的写字板。
天天与楼辙选择这里歇脚同样存在着合理的理由,为了救出伙伴,他们必须拟定出一个相对合理的作战计划。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跟天天都对远在彼岸的奥丁区不太熟知。
“如果将这件事的难度以一到一百为区间的话,你们觉得成功的把握大概有多少?”
平铺在地面的坐垫甚至能够让柳完全的躺下,他在等待所谓的答案。
跟一些平凡的人不同,强大的生命体其实在行动之前就已经估算出整个任务可能成功的概率了,更别说自己的弟弟,身为生命未人,在作战经验远远领先同龄人的情况下,肯定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
保持沉默的天天正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楼辙的身上,房间的灯光是柔和的,加上7e5以及安静到不管发出声音的机械电流音,整个房间其实都给楼辙留足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十二吧。能不能知道圣托里心内部的情况其实是有很大的差别的。我甚至不太清楚自己需要面对的敌人有哪些,但我觉得有机会,以我现在的实力有机会。”楼辙对着天天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表达这方面的内容时都会给到对方信心。
也正是这个细节让柳看出了楼辙的成长——跟先前相比,楼辙不仅仅是在精神层面上更加成熟了,在应对未知的同时也具备了足够的勇气。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他面对全息世界的不安感还让人深深地留在脑海里。
那时候的他更像是在逞强,但现在,他说出的每一句都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他着实成长了,就跟他的父亲所料想的一样。
在治愈身体以及赋予磨炼的选择上,楼镌所坚持的方案正在为塑造一位出色的佼佼者而发挥着超乎寻常的作用。
这种充满自信的面容真是让别人不由得多看几眼,只是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他比先前那份开朗来说,又多了些许迟钝的情感。
柳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样的状态,就好像一场美妙的梦境,是不是就会在某一刻消失一样。
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挫折同样也给他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创伤,乃至就算已经变得强大了也无法弥补了。
但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他真的强大了。
因为这个事情的另一面就是受到创伤的同时,还会让自己的人生一蹶不振。
“十二吗?倘若了解对方的实力的话,你能够再次评估一下获胜的可能吗?我查过了,你可能交手的人大概会有六个人。”
“六个人?”楼辙与天天同时惊讶地问道。
不仅仅是因为这份情报来得重要性,更关键的是柳是如何获得关于奥丁区的情报的。
“嗯,六个人,现在待在奥丁区的科长大概只有六个人。如果你能够在前往营救的过程中击败这六个人的话,那么见到波段凌的可能性就会非常高。但遗憾的是,从你的口中得知,波段凌的婚礼似乎就在后天举办了对吗?”
“嗯。”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也同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你的意思是婚礼会造就更多的人员让我营救波段凌的过程变得愈发的困难对吗?”
“是这样的没错。因此,在你们出发之前,我们有必要一起来探讨一下计划在执行中的关键事项以及如何把你们的胜算提升到百分之三十。”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柳从手中掏出了记忆晶片。
“这是?”
“奥丁区的地图罢了。希望你们能本着不杀死对方就会被对方杀死的信念来执行我所制定的任务。”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楼辙突然发颤了一些,他想到了很久以后的未来。
为了让波段凌恢复记忆,为了让她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男孩存在,他一定会打倒阻拦在他面前的所有困难的。
气息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外放了,就连天天都感受到那股波导的强大,但只是这样的话,其实就更拥有大块头的角斗者没什么两样,除了力气,他们还要比拼智慧。如果再考虑上连续的路程奔波的话,楼辙连好好恢复自己的体力的时间都还没有挤出来过。
但他显然不相等了,就算劝说也是没有用的。
这条战线已经拉得足够久了,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会耐心到这种地步。
只是盯着他那紧握的拳套,天天的内心依然会感受到难以平静的悲伤,那秋色下的月海,看不到浪潮卷起的尽头。
“那么,奥丁区其实跟所有的其他区域都存在着一些特殊的区别的。首先在这个被巨大藤蔓托起的国度。他并不是处在可以自由进入的状态,他还是同样设有类似全息壁垒的屏障。”
柳将晶片读取出来的画面投射到了墙壁上。
一片宛如银盘的大地在巨大古代植物的托举中坐落在世界树的较高截点。
“屏障容易突破吗?”楼辙率先追问道。
“不容易突破,在你进入平行茧的时候,尼伯龙根市长曾经想通过奥丁区去往世界树的更高处,但是遇到临界屏障的时候,他便撤退了。”
天天立刻意识到,她曾经无比靠近过奥丁区所在的位置。
“日与月之所——是防御科花之女王法伊达的能力。具体的能力作用无法获得,但是在她的保卫上,圣托里心从来就没有被任何人潜入过。所以我敢肯定那不是一个容易被你突破的障碍,你觉得呢?”
“不,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因为我是存在能够破除屏障的能力的——”楼辙意识到了自己所占据的优势。
“你的意思是时之沙?”柳估摸着这项能力的可能性,按照楼辙的判断,在法伊达的能力上触发时之沙的可能性其实跟在入侵全息世界的过程中同化全息壁垒有着类似的地方。说不定,楼辙还真的有这个可能破开日与月之所的能力呢!
“时之沙是什么?”一旁的天天突然听到了自己相对陌生的词汇,而此刻身前的两个男孩又在同一时间陷入了思考,这令她完全没有插入话题的机会,只能勉强的发出询问。
“是我父亲的能力,一种可以把遇到的并非是附着在生命体上的波导强行同质化的能力,我也是用这个能力才打破了全息世界的壁垒进入到全息世界的。”楼辙解释道。
另一面方面,突然陷入安静的柳似乎在柜子里寻找着什么,直到楼辙跟天天解释完毕自己的能力后,他才从杂物中翻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乱丢的白板笔,随后还将架起的白板推了过来,并在黑板上写道:“时之沙兑掉日与月之所。”
盯着黑板上的大字,楼辙也意识到柳所分析的原因是什么了。如果能够考虑到自身所存在的能力可以以某种程度上抵消对方的防御的话,那么就算不是百分百生效,其突破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的。
“怎么样,考虑到更好的分析你们所处在的战斗环境,我觉得我必须完全掌握你们两个人的能力,这样子的话,可能会更加具有针对性,又或者说,在我每揭露一个人能力的时候,你们可以立刻想象足以应对的方法,这样的话,可能会帮助彼此更快的理清思路。你们觉得如何?”
“很好呀——”楼辙立刻同意道。
与此同时,另一旁的天天也立刻附和道:“我感觉柳比楼辙聪明多了。”
“住嘴啦你,再说,我又没有要跟我哥哥比谁聪明,你个混蛋。”楼辙说。
——
圣托里心了望塔。
被成人推动着前行的波段凌终于在挑选完婚纱后有了让自己进入放松的时刻了。
她的腰身在此刻呈现滑梯型的,让脑袋搭在了站满归巢白鸽的栏杆上。
天空渐渐变得昏暗,她甚至突然有点害怕明天的到来。
婚姻是一种相当让人恐惧的东西,就算只是选择的一种形式,可一旦步入那个神圣的殿堂的时候,就必须把对方完整地带到自己的生命之中。
“我真的能够扮演好这个角色吗?”波段凌嘟嘟囔囔地低语着。
她感觉崭新的身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是那种完全放松的幸福感,而是带有着一丝无法言说的顾虑。
在成长的岁月中,她应该曾经试图过扮演很多身份的,当她依然对成为公主最感兴趣,不管是去高级的私人商铺定制自己的靴子,还是去到海拉雪之领度过美妙的一周,她都能够从中获得莫大的快乐与体验。
她所追求的东西就是类似这样的过程,但她不想被绑定,不想一直生活在一个固定的男人身边。
当一件事情即将发生的时候,她依然在寻找自己接受它的理由时,那么就注定了,她内心深处的本意是不接受。
可令波段凌恼怒的关键在于,自己对提图斯哥哥也是在不断地增进着好感,可但她在清晰的镜面中打量着婚纱点缀自己模样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影子,就好像有其他人也会在意她的人生一样。
但她没有跟提图斯说,她只是感到愧疚。
“人都是自私的对吧!”她将正放的头倒向了左侧,盯着半空中渐渐浮起的新月发起了追问。
“人都是自私的。这个观点没有错。”
当然不可能是来自月亮的回应,只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给与了波段凌她所纠结的答案。
波段凌并没有被吓到,提图斯找到自己的时候,刻意发出了比平日更加沉重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对于全息化的波段凌来说,相当于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噪音。
“那么为什么彼此都是自私的人,到了婚姻的殿堂的时候就被要求无私呢?”波段凌不依不饶。
“那你错了,没有人能够要求谁无私的,只是大家希望对方无私,便以这样的方式将写写入到了婚礼的誓词罢了。倘若你不太喜欢这么一个环节,我也可以联系司仪连夜修改台词,当他问你能否对提图斯一辈子无私的不离不弃的时候,你就回答一句:去他妈的。怎么样?这样会不会感觉到一丝无与伦比的畅快,因为你跳出了别人所期盼的框架。”
走进的提图斯没有去捕捉波段凌的表情,他只是像个年少的孩子一样抬起头数着星星。
“听起来是挺不错的。但感觉不太好,我只是希望自己不会太难受,但我也不想让提图斯哥哥难堪。”
浓稠的夜色就好像把两人固定在逼仄的角落一样,接下来他们都不说话,只是单纯地陪伴。
直到过了大约五分钟,深呼吸一口气的提图斯再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惬意,最终才再次开口说道:“只要还没有说出我愿意,那么其实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就还是存在的。那是你的人生,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些什么的。就算司仪说了,未来不管对方贫穷还是富裕,不管对方健康还是处在疾病的状态,又不是说了不抛弃不放弃就真的不放弃呢!小时候我看过一本,的主人公似乎在登山的过程中死掉了,后来——嗯?好吧,内容我有点记不得了,只是当时我把这本书分享给自己一个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那个女孩子也跟我说过,你才不会死的呢,就算你有了什么情况,我也会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的。”
提图斯讲这话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戏谑,甚至让人猜测到了故事的结局。
“所以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因为不听父亲的安排被软禁了三个月,等到我再次获得自己的时候,她已经不愿意跟我说话了。她害怕自己会陷入麻烦,因为赫尔墨斯克的威严让她感到惧怕,只是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所谓的生命的依靠。”提图斯说。
“所以你现在的样子跟那个女孩有关系吗?”
“有吧,我一直在降低我对别人的期望,别人如果说可以帮我,我就说其实有心意就够了,如果别人说一辈子都可以陪伴我,我就说其实能够陪伴一天是一天就够了,如果别人说会觉得我很善良很温柔,我就会说其实有可能只是你美化了我的形象罢了。我可太害怕了,那种把自己人生的一切寄托在他人身上最终被抛弃的感觉了。”
划过的指尖甚至还在话音未落地时候抹了抹眼睛。
“所以,同样的,我也会希望,如果你愿意跟我走到那一步的话,我会很感激,但如果你在明天说出ido的那一刻反悔了,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特别的存在,同样的,也不会因为你拒绝了我之后就陷入到尴尬的地步,我只会永远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来呵护,我会一直以自己所坚守的方式保护着你的人生,哪怕到你用手上唯一的利刃贯入我的心脏,我也会把人生的理念贯彻到底的。”
“你在说什么呢——”
波段凌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词汇,这些关于心脏的利刃,关于生命完结的方式总是让她存在一种异常排斥的阶段。
但也多亏了提图斯的这番话语,让她领悟到了人生所可能面对的另一种情况:尊重。
“我会给与你明确答案的,哥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由衷地感谢生命女神所赋予我的财富——致我未来的提图斯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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