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森林城堡走出来的时候,楼辙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个想法,会再次把他带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他依旧感觉内心充满了力量。
幸福感。
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爱。
兴许,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他深深地爱着自己,只是受困于族人与理想的漩涡中无法脱身。
作为楼镌的儿子,他必须迈出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噢?”牵牛花婆婆摘下了她的头戴式耳机,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她或许也已经猜到了答案,男孩得到了他渴望得到的结果。
“怎么样?”小波段凌凑了上去,她从楼辙进入城堡的时候就开始担心。按照牵牛花婆婆的说法,他很有可能去确定关于自己父亲的一些信息了。
“我的父亲——确实在我的身体消失了。”
楼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樱草上的外面,阳光普照。手里握着喷壶的老妇女对着门前的玫瑰浇灌了起来,而她们的心里却在考虑着离开这里的时候携带些什么行李。
集市上吵吵闹闹的。渴望通过义体改造的生命体已经找不到愿意为他们残障买单的拼接师了。
在危难的关头,就算是完全相同的物种也无法做到所谓的共情。
g4行动步步紧逼,得到风声的人们没有一天是睡得安心的。只要闭上眼睛,他们就忍不住思考,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们压根什么也没做,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们还一直在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好公民。只是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名为伟大的计划,里面写了很多条款。这些条款从来没有征询过他们的意见,但却条条想要他们的生命。
太荒谬了。
诞生到这个世界的意义,说白了,就是被其他更为高级的生命体轻而易举夺走只属于自己的珍贵品。
他们很强大,但他们从来不保护弱者的吗?
徘徊在地狱之路的哀嚎,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传入造物主的耳中呀!救救我们吧!
——
“是我父亲的残念发动了藻祷纹的能力救了我的性命。在弥补完父亲的职责后,他便彻底地消失了。”
楼辙坦诚道。
这个消息对小波段凌来说,可谓是不小的打击。她从认识楼辙的那一天起,没有一天的心情不是在坐过山车的。
带着一股道不明的寂寥之情,抬了抬脚,让岩心湖的湖心泛起了绝望的水花。
“不过,没有关系,我想到了一个可以打开我波导弦关的方法了。”他拍了拍胸脯自信地保证道。
“什么方法?”小波段凌再次打起了精神。
“说出来你们可能会有些惊讶,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最适合我的方法了。”他摸了摸下巴。
从黑森林城堡开始往下眺望的时候,便可看到整个村庄的景象,时不时闪烁的电光是制作晶片时所产生的自然现象。
楼辙看向了牵牛花婆婆所在的位置,说:“成为一名符合牵牛花婆婆要求的仆人,具备波导弦关看起来像是不可或缺的条件呀。”
“那是肯定。我们樱草山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狗熊。”
“那如果——”楼辙把自己的话音拖得老长,“我再一次强制解除波纹禁锢的话,是不是就必定会产生波导的新回路?”
牵牛花婆婆若有所思。也许,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在眼下的这种情况。如果波纹禁锢再一次解除的话,确实是有可能强行激活波导弦关的。
只是这样的方法看起来有些过于冒险。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呀,再一次解除波纹禁锢的话,你的身体也同样会遭受到重创的。”小波段凌完全搞不懂楼辙在想些什么。“人生——一直都是残酷的吧。谁都没有办法获得双重保险的,你想拯救另一个波段凌吗?你想拯救抚养你十一年的老爹吗?想是吧,我也想。但摆在我眼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楼辙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没准你说的方法还真的可行。”牵牛花婆婆在慎重思考后说。也就这个小子想得出这种玩命的法子吧,她想。
水洗过的墨绿樱草山成了楼辙的幕布,他现在站在舞台的中央,精心准备着只属于自己的演出。
憋气训练开始之前,他就把随身携带的钱包放在了湖边的圆木桌上。
现在,他的身体非常放松。
害怕吗?犹豫吗?
爷爷老是喜欢说什么打退堂鼓可是会被人一辈子瞧不起的话。
拜托!你怎么可以小看你的孙子呢。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还是从你这糟老头子身上学到了一些千磨万击还坚劲的精神呢!
此刻,楼辙可以感受得到身体在抗拒,他的神经系统似乎还能记得那种彻骨的疼痛。
但他不怕。
这个世界最怕的人应该就是他这种了吧。他什么都没有了,双亲早逝,伙伴尽失,唯一可以下注的筹码就只剩下他这条烂命了。
想到这里,他咬破了大拇指,渗出的血滴毫不犹豫地划过楼兰砂蝎波纹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波纹禁锢解除——”
“你是笨蛋吗?”小波段凌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在沙堡的椿大人拿出了新一期的粉红女郎杂志,准备开始躺在回廊欣赏的时候,震颤大地的波动将他一下子掀倒。
“地震吗?怎么可能!在域里面不可能有地震的。”他抬起头,望向了樱草山顶部的黑森林城堡,它被类似暴风眼的漩涡完全笼罩。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风的熔断空间瞬间卷起了黑色的龙卷,草木在震开的波动中拦腰折断,沙土将村庄掩盖,从岩心湖激荡而起的水花淌到了山路的边缘。
原本沉寂的矮之国火山熔岩在波纹的影响下逐渐沸腾了起来。
楼辙匍匐在地上,血管的纹路就好像彼岸花一样绽放。
为了操纵起这股力量,强行被波导能量突破的弦关正像开凿山体隧道一样,一点一点地被打通。
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强行挖出一条新道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血气突破的波导弦关正流动着气泡状的生命能量。
血管内的血液在炙热的体温下逐渐挥发。
楼辙的身形变得模糊,喘出的气息带着野兽的狂吼。疼痛入侵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眼睛看不到站在他身前的任何人。
“太强了,这股力量真的太强了。眼下既然波导弦关已经打通了,我们就必须及时制止他,不能让他的身体继续损耗下去。”
牵牛花婆婆蹲下身子,触碰在地面的双手发出紫色的波导。
“超,手术缝合线!”
从地面生成的波导丝线在楼辙的掌心处浮现,一条一条波导丝线试图将他牢牢地捆在地面。为了不被他挣脱,牵牛花婆婆还在不断地增加她波导的输出水平,超过三百条波导线将楼辙直接缝合在了地面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方式似乎未能奏效。他的手部嵌入地面,在发力中强行支起身子。
“嘣——”
缝合线在超出伸展幅度的状态下霎那间断裂。
“压制不住吗?”
牵牛花婆婆再次生成新的线重新捆住。冲破熔断层的波导射入矮之国的顶部岩层一直贯穿了整座山脉的岩体。
原本捆住的缝合线悉数断裂。牵牛花婆婆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只是凭借她的话,是不可能将他彻底束缚住的。
得想办法阻止他,用比这个更好的方式。
“小波段凌,快用尽你的所有脑细胞,想一个可以让他恢复意识的方法。只需要一瞬间,一瞬间恢复意识就行!”
牵牛花婆婆已经没有余力思考了,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小波段凌了。她是眼下对这个男孩了解最多的人。
此刻,小波段凌在掀起的飓风中站不住脚跟,就在楼辙钱包快要被吹走的时候,她赶紧跑过去把它纳入了怀里,随后只是揪住城堡外的台柱,便在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活动的空间。
“拜托我们什么?我们怎么能够做到把你这个不要命的家伙限制住呢?我们又不是波段凌?我们说的任何事情你也都听不进去!”
“这下好了,事情又回到最为糟糕的地步了,那么当初拼死拼活地解除镣铐又是为了什么?我就不该带你来什么樱草山,就应该让你一辈子受困于拜葬死囚锁的。这样好歹你还会安分一些。现在好了,牵牛花婆婆让我找个可以帮助你恢复意识的东西!恢复意识?我哪能做到呀?整个矮之国,哪里有我能够找到的东西帮助你恢复意识呀。你这个一点儿也学不乖的坏男孩!真的是要把我气死了。”
把楼辙撕成碎片的想法在小波段凌的脑海里回荡。她太着急了,着急得胡言乱语起来。
气泡状的波导咕噜咕噜地穿过楼辙的肌肤。
“还没有想到吗?小波段凌!”牵牛花婆婆再次吐了一口黏稠的血。
“可别在逼我了!我真的想不出来呀,我能够拿出的东西就只有这个钱包了,钱包它能管作用吗?
“那也得试试了,万一他是个守财奴呢?”
“等等——钱包!”
小波段凌猛然间将兜里的霓虹棒掏了出来,在从钱包里取出那张足以唤醒少年意识关键的照片后,借助可以自由伸缩的霓虹棒,突到了楼辙的面前。
“想起来了吗?你是为了救谁才做到这个地步的!”小波段凌的眼里打转着泪花,被风撩起的发梢坠到了最后方。
他的动作突然间慢了下来。
“波段凌——”挣脱意识的声音从喉部发出。
楼辙想起了在神武山的萤火虫森林。
波段凌曾经问过楼辙这样的问题: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那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因为答案不明确才有所迟疑的。只是他觉得,也许不仅仅只有开心吧,其中还包括了希望。
那个在自己生命意义逐渐丧失时出现的女孩;那个在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时出现的女孩。
只要跟她在一起,自己就会变得非常的开心,自己就会收获活下去的希望!
——
奥丁区。
划过生命之躯的清泪,滴落在容器的玻璃罩上。波段凌感受到了,感受到来自整个域内最为强大的思念。
虽然无法记起关于那名男孩的记忆,但依旧可以理解这份感动。
她从未有过的感动,将悬挂在圣洁天空下失去自由的自己放在整个世界最为中心的位置。
“波段凌——”他重复了一遍。
波纹从背部开始得到抑制,随即渐渐回到了手腕的位置。
现在,楼辙的波导弦关终于再次被打通了。这次的气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的强大。
“谢谢你,小波段凌。”他蹲了下来,对着扑入怀中的女孩安慰道。
眼下,解除了缝合线的牵牛花婆婆咽下了喉部里试图翻涌而上的鲜血。
与此同时,摆在年轻身体中的炙热感情,好像也一并在她的内心点燃了一般。她被这样真挚的情感所打动。
很多男孩子不知道如何俘获女孩子的芳心?
道理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把她放在生命的第一位,便可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