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乡,顾名思义,因龙首而得名。
民间传说,唐朝年间有恶龙霍乱长安,被天师袁天罡所伤,逃往东方,来到黄土塬时,体力不支,化作一条十几里的长虫,头东尾西,伏于地上。一阵雷电过后,恶龙化作一条山岭,后称黑龙岭。
建国后破除封建迷信,黑龙岭也被分成两个乡,分别是龙首乡,龙背乡。至于龙尾那块,因为地势险恶贫瘠,少有人烟,解放前是乱葬岗,现在是火葬场。
由于龙首乡地理环境险要,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算是潼关口过来的第二道防线。当地人武风盛行,大人小孩,均有两把刷子,外乡人不敢与之争执。
渭阳本地也有童谣唱道:打出来的婆娘揉出来的面,杨柳青的女子萧庄的汉,龙首的屠夫胡捣蛋。
前面一句无疑体现了当地人对女性的一种特殊轻视心理,自古以来的媳妇没有不挨老公打的,这种风气一直保持到上个世纪末才略微好转,最起码八零后的小子们轻易不敢再打老婆,究其原因与当地计划生育造成的男女比例17:10有莫大关系。
第二句则说的是杨柳青的女子,整个渭阳市的姑娘只有杨柳青的女子最适合做老婆,因为水土关系,杨柳青的女子无不长的青春靓丽,且性格大都温柔和气,最神奇的是杨柳青的女子不管嫁到什么地方都会给夫家带来福运。
至于萧庄的汉,则是因为萧庄是渭阳市有名的书香门院,从清朝时起萧庄的人物就代表着渭阳整个地区的文化水平,至于萧庄出过的大官贵族,更是多不胜数。渭阳市所有的女子都以能嫁个萧庄男人为荣。
最后,关于龙首的屠夫,是指龙首村人多出屠夫,有点恶趣味的讽刺性质。龙首村地理环境险恶,地里长不出庄稼,村民们多以走夫马贩为生,白天为民,夜间为匪,偷抢拐骗,就得了个恶名。
龙首乡因龙首村而得名,全乡人的思想运动都随着龙首村人而动,包括吃饭的口味,穿衣的喜好,甚至说话的口头禅。不夸张地说,龙首村就是整个龙首乡的潮流前线,任何一件事物从龙首村传开来都会得到整个龙首乡人的支持。
而现在龙首村的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村最西头的那一家,有着“活菩萨”称号的古万三。关于古万三其人,耳熟能详的英雄事迹可就枚不胜举,几乎都成为当地人的一种信仰符号。
现年七十多岁的古万三,早些年拜过萧忠武为师,学了一身本事,平常七八个人近不了身,后来其父死后,就接了父亲的班,给大队里做饲养员。据说把大队里的几头黑皮骡子喂的油光水滑,毛色鲜亮。在那个人都吃不饱的年代里,这就是一个本事。
后来大队分了家,他就做起了屠夫营生,这也是他一家流传下来的本事,只是在他手里发扬光大。他能在两分钟的时间里,把一头活猪变成骨肉分离的两堆,而他最得意的本事,就是杀狗,当尖刀从狗心脏里抽出来时,狗都不会发出一声惨叫,含笑而终。
许多人都拜古万三为师,就是想学他那手本事。可惜十几个弟子,没有一个弟子学成。
或许有一个,用古老爷子自己的话说,其实有个后生能学成,可惜,他后来不干屠夫这一行,跑去做了总经理。
这个人就是秦风食品集团的董事长付长青。
虽然付长青没有把古万三的所有本事学到手,但毕竟是古万三的徒弟,他付长青也是从龙首村这里开始发迹的,因此,逢年过节,各种礼节均不会少。
这也是古万三能得到全村人尊敬的真正原因,收了十多个弟子,没有一个是小人物,最牛的那位,在渭阳市跺跺脚,渭河北边都要抖三抖。最不济的那位,也在渭阳市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
撇过这些不提,古老爷子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早十四五年前就金盆洗手,不再收徒,没想到,今天一个电话,让古老爷子起了再收一个关门弟子的心思。
张宽骑着电动车,心急火燎地往龙首乡赶,无奈电动车毕竟不是摩托,再急也是四十码的速度,再快也就这样。
刚才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口气很冲,要求张宽必须在半个小时内赶到万源厂报道,半个小时一过,就给自己准备好棺材吧。
张宽是什么人?直接回对方一句:去你麻痹!
但毕竟人家已经气势汹汹地来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张宽自然要躲一阵。
至于父亲,张宽相信保安公司的人不敢乱来。
电动车一进龙首村,就从四面八方窜出来许多土狗,围着张宽一阵乱吠。张宽心里正烦,对着众狗吐了一口,一脸的鄙视,大喇喇地骑着电动车往里走。
对于狗,张宽从八岁就开始和各种狗斗智斗勇,早就摸清狗们的脾气,但凡是胆小懦弱的人,就会被狗一番乱吠给吓住,越是如此,狗就越狂,大有上来咬你后腿的意思。可你一旦露出不屑的神色,狗就乖乖的对你摇尾巴。
所以称呼那些汉奸为狗腿子,是一点都没说错。
到了村西头,张宽远远看见一群人坐在树荫下谝闲,村正西有所三层高的大楼,上面写着长青龙首敬老院。敬老院门口右边是一座戏台,上面写着龙首秦腔会。一帮七老八十的老头,拿着各种家伙什在鼓捣。
张宽是第一次来龙首村,被这景象感染,也想上去吼两嗓子,但临了也只是咧嘴笑笑。
这个地方好,张宽有种想长久住在龙首村的想法。
这时,戏台上一个穿着戏袍的人站起,对张宽挥挥手,“君宝,这边。”
张宽已经认出,那个穿着戏袍的人,正是自己的好哥哥,杜奎。
两人一见面,杜奎就对着张宽屁股来了一脚,口里骂道,“就不知道学点好,净惹事。”
张宽嬉皮笑脸地躲跳着,“这不是没事么。”
杜奎又骂了他两句,带着张宽往一座老宅子走,低声说道:“等下给你认个师傅,你别胡乱说话。”
张宽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根本没听过古万三老爷子的那些事,只是对此好奇,“不是安排我躲一阵子,认个师傅做什么?”
杜奎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能躲的过?黑林是谁?他就是渭阳市的土皇上,他想找的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挖出来。”
“这么厉害?”张宽没吃过大亏,还以为杜奎在开玩笑。
看着张宽一副无知无畏的表情,杜奎无奈地摇摇头,“以后你就明白,有些人根本得罪不起。拜这位先生为师,可以让你躲过这一劫,但也只有这一回,下次你再惹黑林,就没人能救了。”
张宽闻言不屑地撇嘴,“下回我连黑林都给收拾了。”
“你!”杜奎听后想发怒,却不知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张宽两眼,迫使对方低头,才继续说到:“这句话别让我听到第二遍,你的任务是好好赚钱,打打杀杀的事,不是你该做的。”
张宽委屈地哼了声,心里暗道,这家伙几天不见,怎么变了,以前他可不这样对我。
跟着杜奎七拐八拐,进了一所院子,里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月季吴葵,墙根种着冬青。
一个秃头白胖的老头,正斜靠在一张木质躺椅上,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半眯着眼,审视着张宽。
杜奎先在原地作了个揖,才轻声道:“老爷子,君宝来了。”
老头鼻子里喷了道白烟,才把两手扶住,吃力地坐起,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张宽一招手,“过来,叫爷看看。”
张宽虽混,但也分得清好歹,面前这个白胖老爷子,虽然看着和气,但骨子里却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阴寒,让自己不由自主地胆怯害怕。
不过看杜奎站在他身边低眉顺眼地,心说应该不会对自己使坏。于是大着胆子,走到胖老头跟前。
古老爷子满意地打量着张宽,捏捏肩膀,拍拍胸脯,连说了三声好,才问道,“张君宝,洪拳,形意,杀狗,你想跟我学哪一样?”
张宽闻言一愣,这就要收自己为徒?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还要经过重重考察磨难吗?不过还是感觉欣喜,开口答道,“那种最简单,能来钱,就学那种。”
古万三听后一怔,又哈哈大笑,“简单,来钱,那就是杀狗了。英雄多出屠狗辈,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古万三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张宽,却不说话,看的张宽头皮发麻,心里发虚,却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旁边杜奎过来一脚踹在张宽腿窝上,嘴里骂道:“还不跪下拜师。”
张宽这才醒悟,红着脸看着白胖老头子,问道,“要不要奉茶,磕头?”
话音刚落,从侧门进来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生的异常英武,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杯清茶,径直走到张宽面前。
这意思还不明显,就是要张宽奉茶磕头呗。
张宽心说,老头子好大的架子,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
端过茶杯,口里说道:“师傅在上,请喝茶。”就把茶杯高高举起,送到白老头面前。
古万三老爷子看到一脸欢笑,正要拿手去接,却听一旁的红衣少女说道:“等等。”
少女从口袋里拿出一部5S,调好镜头,对准,口里才道:“好了,喝茶吧。”
等张宽磕完三个头起来,少女的朋友圈里已经更新,上面写着:好有趣啊,爷爷都快八十了居然还收了一个小徒弟,真好玩。
照片上,张宽神情肃穆地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古万三,手里的茶杯冒着袅袅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