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来围观的农民,也是大惊失色,不但是因为曹操无情的手段,更因曹操变化之大。
那夜的曹操就如地狱的罗刹,贾诩至今之后,也无法忘记曹操当时可怕的眼神。
至此之后,这些农民对曹操都是极为敬畏,但却再没有了当初和乐融融的亲近了。而曹操也因此事遭到连累,被遣回乡地。
之后,贾诩曾问过曹操,值不值得。曹操只是淡然一笑,说粮食是养活人的东西,无论身份尊卑,有权还是没权,或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一样要吃这种东西,才能维持性命,有力气去做事。
所以,粮食是不可缺乏,必须尊重的,是生命的源泉。他可以忍受那些粮官剥削农民,可以忍受别人在暗地里笑他是傻子、蠢货,却不能忍受这些畜生践踏一粒半颗的粮食!
当时,贾诩似懂非懂。而在曹操回去时,农民成群结伴,一路相送,久久不肯散去。贾诩也在那时,带着几分唏嘘,几分疑惑,离开了洛阳。
回想当初,贾诩越想曹操那番话,就越觉得这简单的话里,其实蕴含着莫大的道理。
他一直都很相信,重视粮食,重视生命的曹操,一定能够创出一番丰功伟业!
往事如烟,转眼即逝。当贾诩回过神来时,却已发现自己已在前往许昌的路途中了。
次日,天色还未亮。却说张绣昨夜从斥候那里得知,曹操果然没有烧毁许昌城内的粮食,大喜不已,因此早早率兵前来攻取许昌。
天上,阳光普照,艳阳耀眼。戏志才还是一身麻布宽松的袍子,散乱的头发随风飞扬,望着城外正来的大军,不由笑道:“贾文和,你可来了。”
与此同时,正往许昌城而去的军队里,贾诩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忽然有一种讨厌的感觉,虽然他从来不信直觉,但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遂教人向张绣吩咐,待会行事不可急躁,寻机而动。
张绣对贾诩却是信任至极,听闻后,立即减缓了大军的速度,就在城外近五、六百丈处听了下来,摆开阵势。
张绣神色一震,立刻驰马望城门冲去,大声喝道:“曹操那头狡诈的老狐狸已去,尔等还不快快跟着他赶回!?否则一旦陈留有个万一,尔等可就成了孤魂野鬼!!”
“哈哈哈,那可就要先谢过张枪王把许昌这座宝城让了出来,若陈留不保,我等倒还有许昌可据!!”城上的夏侯渊一听,立即纵声大笑,气焰甚为嚣张。
“夏侯狗贼休要放肆,如今许昌兵力无多,我要取回,只如囊中探物!!”张绣双眸一瞪,立刻大声喝道。
夏侯渊一听,笑道:“我城内确实兵力空虚,但却就怕张枪王不敢来取!!”
“你他娘的,有种把城门打开,老子若不敢入城,来取你这狗贼头颅,老子就是狗娘养的!!”张绣闻言,不由一怒,一时忿起,口没遮拦。
“哈哈!!这可是你说了!!”夏侯渊听话,顿是眼迸精光,就像是看见自己的猎物中了自己埋伏好的陷阱,那笑声要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张绣听着夏侯渊无比得瑟的笑声,不由脸色一变,忽然心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好像要证明自己想得没错一样,立刻大喝又道:“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我却又不信,你真敢!!”
蓦然,一阵轰隆隆的巨鸣。张绣面色骇然大变,城门竟然还真的打开了。
只见夏侯渊满脸诡异的笑容,不紧不慢地伸手笑道:“呵呵,你要自掘坟墓,我也不屈请君入瓮。张枪王,请!!否则,你可就是狗娘养的!!”
“你!!夏侯妙才,你等着!!”张绣一咬牙,作势便要冲去,在他身后诸将无不变色,正欲劝时。张绣忽然一拔马,却是去找他的智囊—贾诩去了。
夏侯渊眼见张绣离去,和其副将乐进一投眼色,遂也转身离开,去找戏志才去了。
敌楼之内,戏志才手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地抿了一口,见夏侯渊来了,便把茶杯放下,笑道:“如何?”
“眼下城门已经打开了。不过有贾诩此人在此,就怕那张绣不肯中计。”夏侯渊双眸一眯,凝声答道。
“没关系。如今我方最大的优势,就是我方知道贾诩的存在,彼方却不知道我留在了这许昌坐镇。只要有些耐心,总可以大破僵局。”戏志才灿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这也怕蒙不了贾诩多久。”夏侯渊沉色,又道。
“蒙不了就蒙不了。别忘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我要对付的人,若是贾诩,恐怕我还不敢保证能保住许昌,但若是这张家小儿…呵呵…”戏志才说到最后,不由笑得更加灿烂了。
与此同时,却说张绣回到军中。贾诩一看见张绣,面色淡漠,张口便道:“这是计。城里必有伏兵。”
“果然如此!”张绣一听,不由双眸一瞪,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憋屈的忿色。
就在这时,城上敌兵忽然齐声大骂,说张绣是无胆鼠辈,狗娘养的畜生,纵是打开城门,也不敢来犯。
张绣听了,顿是面色连变,咬牙切齿,随着呼声愈高,面色就愈是难看,怒声喝道:“夏侯狗贼实在欺人太甚也!!”
张绣此言一出,不少将士纷纷呼应,都是满脸愤慨之色,各个都要拼命。
“主公,士可杀不可辱,我等和他拼了!!”
“没错,主公若觉得里面真有伏兵,我等愿为敢死队,主公在后接应就是!!”
“说得对!!我军足有两万之众,这城内就算真有埋伏,恐怕也是不多,真是要厮杀起来,谁胜谁负,也还是未知之数!!”
随着这几声喝声骤起。张绣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蠢蠢欲动的神采。贾诩看了,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口起,道:“城内兵力到底是有多少,我军尚且未知。若是有三千人以上,我军冒险闯入,先遭伏击,士气必挫,之后就算有源源不绝的援兵接应,恐怕就算赢了,也是惨败,死伤无数。如此一来,若有其他诸侯图谋颍川,试问我等如何抵挡?对方本就不惧我军知道这个计策,甚至可以说,那人早就料定我等不敢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去与他拼个玉石俱焚!”
贾诩此言一出,众人脸色连变。这时,骂声愈高,诸将无不忿怒,纷纷前来请命出战。
“文和,那如今该怎般是好!?”张绣一张俊脸扭曲得狰狞阴沉,咬牙问道。
“安抚众怒,徐徐撤军,明日再战。因一时之气,而失大局,乃匹夫所为。”贾诩颇有深意地看了张绣一眼。张绣虽是万般不忿,甚至心里因此有些怪责贾诩的谨慎、冷静。毕竟张绣年少气盛,先前惨败给曹操,正欲急来复仇,夺回许昌。哪知这一来,敌人把城门大开,自己遭到如此辱骂,却愣是不敢杀入城里,此事若传了出去,恐怕他张绣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对于某些人来说,个人的颜面、声望,甚至比一切都要重要。张绣倒没到这个地步,但却也是把自己的颜面、声望看得极重。起码,他现在就不知有多少次想要领兵杀入城内,与彼军决一死战的冲动。
不过,或者是因为有贾诩在张绣身边,张绣似乎不敢乱来,最终还是压制住怒火,大声喝下撤军后,拔马就走,丝毫不理会贾诩。“高计啊,高计。你要用的到底是请君入瓮之计,还是离间计呢?”对于张绣的表现,贾诩却也毫不惊异,似乎早料到张绣会对自己心怀不满,这下眼神聚光,幽幽地望向了城头之上,一边沉思,一边呐呐而道。
与此同时,夏侯渊眼见张绣军撤走,不由大喜,向旁边的乐进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军师的计策果然奏效了,你还别说这张家小儿还真能忍,若是换了我倒也不知忍不忍得住。”
“军师智谋绝顶,逼得那张绣,开门而不入,还不得不强忍骂名。此事传出,张家小儿那可将颜面无存,日后但有人提起此事,他也抬不起头来。也正因如此,他心里定会怨恨贾诩。依我所看,这才是军师设计的真正目的!”乐进双眸发光,满脸尽是兴奋、激动的神色。
就在他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悠悠笑声。
“张绣年幼,心智尚未成熟,能得到颍川,全因贾诩此人。可张绣却又无驾驭贾诩的本领。君弱臣强,这个时候最好用的就是离间计了。”
此话一出,夏侯渊和乐进不由转眼望去,见是戏志才走来,皆是面色一震,皆震色作礼,赞叹戏志才多智。戏志才轻轻一摆手,道:“当论才智谋略,那贾文和怕是胜我十倍甚至百倍。”
夏侯渊闻言,不由有些不屑,道:“那竟是如此,他又为何对如今的局势,束手无策?”
“并非束手无策。而是彼军怒火已起,容易冲动,贾诩却又顾忌与我军一番死战后,引来其余诸侯趁火打劫,来犯颍川。所以他眼下之重是平息众怒,然后再想施计的事情。这才是掌控大局者,该做的事情。你俩都是将帅之才,将来随着主公基业不断扩大,必有统领三军的机会,到时你俩也需学习这贾诩的冷静、谨慎,如此不久将来才能够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