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叔显然简单和柳松名交代过了这件事的始末,不过经我这么一问,他还是乐于重复他那段看似不美好,实则是可以作为酒后谈资的故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大新县这几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进行招商引资,无奈中越战争刚刚结束,历史遗留问题太多,这个努力了几年的计划一直不得以实施。
但是无疑,中国和越南的经济对比是十分明显的,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
杨大叔虽然嗜酒,但还算是个本份人。只因为当初被骗过一次婚,家产尽没,也才染上了喝酒的习惯。
一年前,他喝醉酒醉倒在大新县城区的街头上。这顿酒的来路并不是那么光彩,他是在听说有一批大陆人来到大新县旅游,并住在了招待所之后前去“蹭”的酒。
蹭?并不是。
他拉住了领着这帮人到这儿来游玩的导游胡搅蛮缠,甚至以自己是壮族人来威胁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导游。
这事并不光彩,但是那个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的导游还是给了他尊重,不仅管了他一顿饭还给了他10块钱。
这里不是什么发达的地方,10块钱对于一个闹事者已经算是一个天价了。大概是那小丫头看他可怜,同情他吧……杨大叔想着,越想越恨,她能给他十块钱,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小丫头骗了这么多外地人过来,一定挣的超过了10块钱。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这个道理似乎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杨大叔恨上了这一帮“有钱人”,尾随着这帮人进了他熟悉的大山当中。他看到这些人有说有笑,背着的行囊里有他没有吃过的肉罐头,还有一些他说不出来的、也叫不上名字的闪着光亮的东西。
这时的他,比喜欢闪亮物品的乌鸦还要贪婪。
杨大叔无数次地潜入过中越战场偷盗死人身上的物品变卖,如同大多数在战争的硝烟中苟活下来的人们一样,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所以杨大叔比这些“有钱人”更加精明。他总会远远地坠在那些人后面,忍饥挨饿,直到夜晚才悄无声息地偷走这些游客的东西,然后藏在他标记好的地方等待日后取出来卖给能给他钱的人。
杨大叔的出现让这些游客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怖氛围,这些游客间传说着闹鬼的事情。
这件事导致了一些游客的退出,也导致了剩下的游客的戒心越来越重,晚上加强了戒备没,以至于杨大叔的行动已经越来越艰难。
杨大叔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一直坚持着风餐露宿,寻找下手的机会。
最起码他没有害人之心,杨大叔对我如是说,那些人原本就很有钱,他只是拿了一点点,那还不是九牛之一毛?
直到七天后。这帮还勇敢地跟随着那个小丫头导游的旅游者被引进了越南境内,在一座瀑布边上找到了一个洞口……
杨大叔被那个被他看作小丫头片子的女孩儿逮住了。
在那些人进洞之前,这个小丫头做了陷阱吊起了杨大叔。
杨大叔的出现成为了那个女孩儿证明自己能力的工具,因为这时候杨大叔被捆绑着近距离接近这些人的时候,这些旅行者都赞叹着女孩儿在户外的生存能力。
女孩儿劝说杨大叔随他们一起进洞,她知道那里是个与世隔绝的社会主义社会。
杨大叔和很多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一样,可能他们懂得并不多,但是社会主义社会这个词一直是他们所向往的对象——那边是无忧无虑,人人平等的大同社会。
杨大叔被劝服了。和那些人一起跟随着已经俨然有领导者气势的女孩儿进入了洞穴当中。
经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到达了那个地方……
杨大叔在那里住了一个月,衣食无忧的一个月。
那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就像有神在安排每个人的职能一样。只有他们这些外来者享受着不劳而获的衣、食、住、行。甚至于,杨大叔发现自己在晚上可以出入于任何一个当地女人的房间而不会被告发。
对杨大叔来说,那里就是天堂。
若不是他发现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些人一天天在减少的话。
杨大叔发现了异常,但他又无法再接近他曾经进来的那个洞——那里守备森严,绝对不是他有能力穿越的地方。
杨大叔的灵觉自在战场上翻找死人物品的时候就练就了出来,他颤抖了,他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他去找女孩儿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这时女孩儿门前的守卫告诉他那女孩已经去接下一批参观者了。
杨大叔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然间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他试图逃跑,却被一次次地发现。他们并没有毒打他,也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只是劝说他留下来,留在这个世外桃源。
最终,杨大叔还是逃了出来。他多次穿越在中越边境上,无数次死里逃生,他了解这里的山川地理,甚至听到鸟叫虫鸣就能分辨出危险离他有多斤多远。
他从水道逃了出来,尽管差点呛死在水中,但是他仍然在越南的一个小村庄旁的水岸边苏醒了过来。
若不是他的越南话在这些年练的炉火纯青,或许他会被当做是中国人而被宰杀掉。但是他还是回来了,凭借着他的本能,并非智慧。
杨大叔回到家后,凭借倒卖那些他埋藏的物品,整日更加严重地熏酒,那个地方,深深刺激了他。
半年后,他在醉酒之后再一次在招待所附近碰到了当初那个让他生死由不得他做主的女孩儿。女孩儿没有认出他,得益于他这半年来由于喝酒发生病变了的、日渐变大的下巴和脖子。
杨大叔害怕了,当场触发了家族遗传的癫痫病。
说来可笑,那女孩儿竟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那女孩儿甚至把他送到医院后垫付了他的医药费,而且没有留下姓名。
做好事不留名的**啊!
杨大叔并不这么认为。
在医院走廊上的报纸上,他看到了一则新闻:大学生到边境,创业旅游新壮举。
新闻的内容写的是一个大学生来到大新县帮助政府开发旅游业,并且是以一种国外叫做“野外生存体验”的新模式。这项壮举得到了县政府以及崇左市各级领导干部的大力支持,并号召当地学业有成的有志青年能够回到家乡为家乡的建设做出贡献,政府将予以各方面、全方位的支持。
杨大叔惧怕了,尽管这条新闻上没有照片。他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行为也越发变得古怪,每日成天酗酒度日,喝醉了就跑到招待所门口向他没见过的外地人叙述他经历过的这件事。
在这个不大的城镇里,每个人都把杨大叔当做了一个可怜人。本地人不相信,也劝告外地人不要相信。
直到有一天,白活在招待所门口碰到了已经喝醉的杨大叔。恰巧,白活身为一个嗜酒成性的东北人非常不服杨大叔看了他一眼……
在白活送杨大叔进了医院之后,杨大叔这才向他讲述了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件事。
“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个女孩儿,她骗了那么多人,一定还会去骗更多的人。”杨大叔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无数次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毫不怀疑杨大叔的话,和当初我所听到的很多故事一样,事情的真假全在叙述者是否能交代出没有人可以编造的细节上。我也可以听得出来,杨大叔无数次地重复叙述过这个故事,但是他劝告他人的心,每一次都是认真的。
柳松名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略一思索之后,将玉佩拿到了手里——微弱的绿光正从玉佩上发出。
“离那地方不远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隐瞒玉佩发光的事实。
杨大叔的眼神被我的玉佩吸引,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你干嘛?”我往后退了一步,双眼一瞪,另一只手瞬间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这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杨大叔举手做投向状,可眼中的贪婪让人一览无遗,在这个关头,他还扫了一眼我手中的青铜匕首,眼珠子转了几圈。显然,他连我的匕首也看上了。
我给柳松名使了个眼色,意为留着这个人就是个祸害,怎么办?
柳松名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摇了摇头,对杨大叔说道:“不瞒你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你曾经去过的那里。如果你想去,我做主了,带你一起去。”
“会死的!会死的啊!”杨大叔被我吓得朝一侧跑去,想要跳车逃跑。
柳松名一把拽住了他,恶狠狠道:“你给我们指路,到了地方我们就放你走。不然……对不起了,你和我们一起进去!”
杨大叔被吓得浑身颤抖,眼看着就要翻白眼再犯一次羊癫疯。
白活从挂包里摸出一个军用水壶,喊道:“接着。”
我接住了水壶问道:“大白活,你给我这个干嘛?”
“对付酒鬼还得用酒。这可是俺从北京带来的正宗老白干,72度。”白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