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工匠们则是一批新布料,两封点心,两条腊肉,两坛子酒,外加赏银。
妇人们的年礼最是丰富,布料是颜色鲜艳又美丽的,点心和腊肉也不缺,另外还有一盒子胭脂水粉,一匣子绣线绣花针,最重要的是每人还有一只银簪子,花色不同却各个都是实心儿的花簪,那个玲珑雅致,让人想不喜爱都不成。
所以,年礼一发下去,别的工坊还罢了,海鲜酱料作坊,果干作坊还有铅笔作坊等几个妇人最多的地方,却是炸锅了。
妇人们欢喜着,雀跃着,喜气沸反盈天,差点儿掀翻了屋顶儿。
“哎呀,这料子真是太漂亮了,我要做件儿外衫。”
“我要送回娘家去,我妹子正好定亲了,带去做嫁妆,真是太体面了。”
“那你还不如把这簪子送回去了,我听管事说,这簪子是出自京都如意楼,可不是街边小摊的货色。”
“呀,这么金贵?那我可舍不得,我要自己留着戴!”
“哈哈,亏你说的好似疼妹妹一样,还不是只顾自己欢喜!”
“你不顾自己,你怎么不把料子和簪子让出去!”
这样的打趣和笑闹简直比比皆是,几乎人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盼着放工了,人人都是抱着大包小包往家走。那场景真是壮观,看的路旁卖东西的小贩,还有来探亲的亲朋们都是有些傻眼,转而又羡慕的直吧嗒嘴巴。
石堡外围的一处石屋里,一个老婆子站在门口眼见邻人们都是满宅而归,羡慕的厉害,忍不住进屋埋怨自家老头子。
“老头子,你说你当年学个泥瓦匠,也强过这金银匠啊。你看人家进工坊,都是得了好多东西回来,只有咱们什么都要自己置办。”
“放心,老婆子,我心里有成算。保管你以后别他们更风光,兴许还能把咱家玉哥儿他们接来呢。”
说话的老头儿身形干瘦,留了三缕胡子,眼里精光闪烁,双手也是枯瘦,却异于常人的灵活。
这会儿即便同老婆子说着话,手指间依旧在耍弄一枚铜钱,很是灵活。
老婆子许是有些不服气,还想唠叨老头儿几句,却听得门外有人喊道,“冯师傅在家吗?”
“哎,在啊!”
老婆子赶紧应着去开门,老头儿也是起身跟了出去。
结果,门外站的人还不少。丁老二站在最前,身后跟了两个小厮。小厮手里捧着满满的东西,有点心盒子,有腊肉,有酒坛子,眼见就要抱不下了。
老婆子还有些怔愣,冯老头儿已经是迎了上去,“二老爷,您怎么来了?有事让人来传唤一声,老头子就去了。”
丁老二拱手行礼,笑道,“冯师傅客气了,眼见就是过年了,我带人给您送些年货。”
说着话,两个小厮就笑嘻嘻上前问询道,“大娘,这年货要放哪里啊?”
老婆子忍不住望向自家老头儿,见他点头,这才兴冲冲带着小厮往偏房走。
待得回来的时候,老太婆就瞧着自己老头儿手指头隐隐有些血迹,而丁老二正折叠一张纸,揣进怀里。她好奇想要探问,却总算记得客人还在。
好不容易忍到丁老二告辞,她立时抓了老头儿问道,“老头子,这二老爷先前不是总过来吗,这几日倒是不见影子。如今来送东西,到底是因为何事啊?”
但老头儿却是半晌没有应声,惹得老婆子偷偷掐了他一把。
老头儿疼的“哎呦”一声回了神,却是没有发火儿,反倒哈哈大笑。
老太婆有些听得发毛,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老头儿就说道,“老婆子,你知道我方才签了什么吗?契纸啊!以后咱们一家就都跟着东家了,二等民,二等民啊!那些工坊里大师傅们才能升上去的二等民啊!我每月的月钱就有十两,安家银子还有一百两,开写信给玉哥儿,让他们一家坐船过来!咱们冯家以后再也不用怕饿肚子了,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说着话,许是想起以前被欺辱使唤的日子,老爷子居然呜呜哭了起来。
老婆子吓得厉害,还以为老头儿突然发了羊癫疯。
“老头子,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瞎说什么,我还要给子孙赚一份基业呢!二等民啊,新城盖好之后,直接就有一座三进的院子!”
老头儿扯了老婆子就进了屋子,伸手扯出怀里的两只金锞子,总共十两,抵银百两。
老太婆这才相信老头儿的话,也是激动的抱了银子哭个不停…
隔壁的邻居还以为老两口因为没有分到年货而伤心,于是好心分了一点儿年货,过来劝慰。
不想却听说老头儿签给主家做家仆,直接从散户升格做了二等民,真是各个都羡慕不已。
冯家直接开了酒席,请了左邻右舍好好热闹了一场。
这样丰盛的酒席,很多人家里都在进行。日子过得好不好,最后总要落到身上的新衣裳,还有嘴里的大鱼大肉上啊。
但是这次的欢聚,却是时日不长。
因为要送年礼,船队只用了两日就把货物都装完就要返航了。
有些心急回去搬家眷的,有些想要回去同亲朋说起儿女在岛上日子如何好的,都重新上了船,带着满心的不舍和大大的包裹,准备回去了。
石堡三层,小刘管事正禀报着船上的货物数量。
丁薇把需要捎带回去的书信,礼单,都交给了他,末了让当归几个帮忙从内室搬出来几样东西。
两只蒙着幛幔,好似屏风一般的大家伙,还有五只雕花极为精致的黄花梨木妆盒,还有只巴掌大小的木柄勺子一样的物事。
众人都是疑惑,想要开口问又怕唐突。
倒是安哥儿从外边跑进来,好奇那幛慢后是什么,伸手就扯了下来,转而惊叫道,“娘,这是什么,里面怎么还有一个我?”
“哎呀,这是…我…”
紧追在安哥儿身后进来的程娘子也是惊得差点儿跳起来,指了那镜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众人的抽气声也是此起彼落,纷纷管不住脚步,凑到跟前仔细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夫人,这是什么?镜子吗?好清楚啊!”
“是啊,我脸上的痘印都看的清楚!”
老少女子都是第一次如此清楚看清自己的样子,兴奋的脸色通红,挤得镜子前密不透风。
小刘管事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蹦跳起来,好不容易看了几眼,也是激动的不成。
“夫人,这镜子做了多少?这一次也运去京都售卖…”
“不,”丁薇却是摇头,“不要着急,这一次除了送年礼的,只在海云阁放一只穿衣镜和一只妆盒积攒人气,年后再多运一些去售卖,不过也没有多少。”
“对,对,物以稀为贵。一次运去太多,就是在金贵的东西,也不值银子了。”
小刘兴奋之极,也顾不得礼数了,上前抢了一只妆盒就打开探看,末了又举起木柄小镜子左右照照,一个劲儿的嚷着,“这妆盒卖不出五百两,奴才就没脸回来见主子了,还有这小镜子,最少也要一百两,一百两!”
丁老二和丁薇都是听得好笑,这会儿老少女子们也终于记起主子还在跟前,都是散了开来,但眼睛还是免不得望向那面穿衣镜。
丁薇喊了当归在各个礼单上都填了一笔,两架穿衣镜和妆盒都分了出去,但是小镜子却还有很多。
丁薇喊了众人,云影当归几个,连同白娘子赵嫂子都在内,人人都分了一个。自然是欢喜的照个不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丁薇瞧着董氏在一旁也是笑,就道,“嫂子,这镜子都是出自我二哥的手,这次我就不借花献佛了,让我二哥亲手给你做一个就是了。另外京都那边,听说家里妹妹定亲了,下一趟船队再回去,给妹妹捎一架穿衣镜过去做嫁妆,这次就只捎两只妆盒做年礼了。”
“不要,不要,这太贵重了。”董氏赶紧推辞,去被丁薇按住了手背,“嫂子就不要客气了,卖出去是高价,在咱们家里其实比玻璃也没贵重到哪里去。”
董氏听得这话,也就不再推辞了。
一时间,小刘管事兴匆匆带着人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镜子运走,送上了大船。
船队停留了不到两日,又匆匆扬帆赶回了泉州,这一次只卸下了少少的一部分货物就直接转到进入运河,直接放到了京都之外。
货物再次装上马车,一路进了京都大门。
虽然,每次海云阁进货都是如此大动静,但这次还是被有心人发现很多不同。
比如马车上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高大物件是什么,珊瑚?还是海贝?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又正是一年之中最闲暇的时候,就连衙门里都是小猫两三只。
于是,有人就跟在车后边往海云阁溜达,想要早早看个热闹。
当然也有一些人注意到,有两辆马车半路改道走掉了,但也没人说什么,毕竟谁家都有些亲戚朋友,远路捎带些年礼也是应该。
很快,车队就到了海云阁门前,方家两个管事笑呵呵出来接了马车,又招呼众人,说笑几句。
小刘管事扯了其中一个,递了一封书信。那管事看完却很是疑惑,但依旧听从吩咐,把其余货物都送去后边的货仓,只留了一只妆盒放在最高的案板上,另外又把那架屏风一般的物事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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