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纠结,繁音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做了个深呼吸缓解紧张的情绪,接起来,听到他有些疲乏的声音:“我爸说你在医院?”
“嗯,早晨有点出血。”我说:“医生说要观察一下子。”
“米雪跟你去的?”
“嗯。”我说:“觉得把她单独放在家里很不安全。”
“带着她你不安全。”繁音说:“下次直接扔到地下室。”
我恨不得把她扔进那间需要注氧的屋子,并且断掉氧气管。
我说:“好。”
“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繁音说:“我忙完就去看你。”
“好。”
直到挂电话,我也没有开口。
如果我拿着录音对繁音说,米雪对我说了这些。他会选择怀疑我?还是相信我?
如果繁爸爸口中鉴定孩子身份的文件真的存在,那他会不会详细彻查这件事?苏悛做的够严密么?虽然我养父说他靠得住,可他其实靠得住么?我忽然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圈子里。
为了孩子,我尽量让自己休息,但一闭眼就全是噩梦,毕竟繁音说要来,我怕自己乱说梦话,更加睡不好。
终于,中午时繁音来了,带着一只锅子。里面温着一些清粥小菜,他放下东西,说:“你今天想吃这个。”
我不由笑了,说:“你不是因为激素紊乱才会这样,不是因为孩子想吃啦。”
孕期妈妈的身体是受到黄体酮影响才有妊娠反应,他没有这个。医生说他应该是因为精神上很希望做父亲,激素产生紊乱,才出现这种类似与妊娠反应的情况。
他瞥了我一眼,问:“孩子想吃什么?”
“肉!”
“闻到肉味儿就恶心。”他说:“先吃点,等我走了你自己要人送。”
我又忍不住笑:“知道了,音音妈妈。”
这下可拔了他的虎须,他凌厉地挑起眼睛,命令:“再说一遍。”
“音音妈妈……”
“我最后再重复一遍!”他怒气冲冲地打断我:“我这是中毒!”
“那你还跟我说孩子想吃这个。”他明明已经基本接受这个说法了。
他没吭声,把东西摊开坐下来。
清粥小菜实在是不好吃,我没什么胃口,便看着他吃。他也没吃多少,忽然说:“灵灵……”
“嗯?”
“生孩子都这么辛苦么?”
“你们的生理知识课不是都讲么?”
“以前都是听听而已。”他扶住额头,脸上依旧满是倦色:“今天一直都在想这个,要这样坚持十个月真不容易。”
“你还没开始吐呢。”会说这种话的他真的比平时可爱太多了。
他完全没笑,只说:“但愿咱俩都别吐了。”
吃完东西后,繁音就到沙发上去躺着了,要我不睡就半小时后叫他。
我便应了,躺下开始胡思乱想。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繁音的声音忽然传来:“心情不好?”
我看过去,见他正用手指揉着双眼之间的那对穴位。
“嗯。”
“怎么了?”
他这么累,我不想打扰他,但……这件事是不能拖的,我便说:“米雪刚刚对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录音了,你要不要听?”
“放出来。”
我把录音放了出来,繁音就像睡着了似的,全程没有发出哪怕一个声音。
结束后,繁音也一直没说话,我按耐不住了,问:“睡着了吗?”
“没有。”他顿了顿,问:“你想怎么处理她?”
“我也不知道。”我说:“你们不是还想留着她,搞清她背后的组织吗?”
“没必要了。”繁音闭着眼睛说:“现在打给阿昌,让他去学校接她,直接杀了沉海。”
“好。”我说:“音音。”
“嗯?”
“你不怀疑我吗?”
“什么?”他似乎完全没听懂。
“不怀疑我真的做了这种事么?”我说:“她说得那么振振有词。”
他睁开眼睛,扭过头朝我看过来:“你听说过‘会叫的狗不咬人’吧?”
“嗯。”
“如果你打着这个主意,之前就不会找我闹个不停了。何况我了解你。”
“那你之前还说我有事瞒着你。”
“那你愿不愿意交代呀?”他重新闭上眼,声音里漾着轻松的笑意。
“不要。”我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相信我。”
“以前总是不信你,怀疑你很多。”他的声音有些沉了,看样子是要睡着了:“可你陪我走过这么多事,我最不应该怀疑的就是你。”
我没有再接话,果然,他很快便发出轻轻的鼾声。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他扼住脖子时,就是因为我问了越界的事,令他对我产生了怀疑。那时的我当真无辜,可此刻的我,即便不是我动手,确是我养父为了我而动的手。想想就觉得好讽刺。
我给阿昌打了电话,让他去安排。阿昌便答应了。
但随后繁音的电话便响了,我以为是阿昌找繁音再次确定,但繁音接起来时叫了一声:“爸爸。”
那边跟繁音聊了几句便挂了,繁音似乎很心烦,坐起身来问:“爸爸说这件事是他试你?你也知道?”
“那是之前。”我把当时的状况仔细讲了一下,说:“这是爸爸对我解释之后的录音。”
繁音没吭声,抬腕看表后,再度躺下,说:“我再睡十分钟,等下再说这件事。”
繁音没能睡到十分钟,因为他又来电话了。这次可能是什么人催他去办事,他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过来按住我的头,使劲地在我的头顶上亲了一下,说:“我有事,晚点再讨论这个。”
“好。”
“别生气了。”他柔声说:“来抱一下,能出院时记得联络我,我或许能来接你。”
我抱住他,他便拍了拍我的背,晃了两下,便走了。
下午四点时,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等过段时间孩子大点再来查宫外宫内。
我给繁音打电话,他说他有空,让我等。
等了大约半个多钟头,阿昌来了,说:“先生睡着了,我就先请您下去。”
我跟着他下去,见繁音正靠在椅背上睡觉,神态满是疲惫。
我关车门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先是受惊似的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后,神色便缓和下来,伸手搂住我的肩膀,说:“抱歉,我太困了。”
“没关系。”我把医生的话告诉他,说:“但愿别是宫外。”
“不可能。”他的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坦白说,他这样子还真可爱,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摸到嘴唇边时,他张口含住了我的手指。
赖了一会儿后,他喝了杯咖啡,精神就稍微好些了,说:“我让我爸也回家了,晚饭咱们讨论这件事。”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而繁音却说:“我很不喜欢我爸这一点,我老婆轮不到他来怀疑,更轮不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试探。即便这件事是我爸授意,这次都必须处理米雪。”
我说:“爸爸肯定不会答应的。他可能觉得这个家里我最有立场。”我真厌恶自己的虚伪。
“但他不是最有立场解决这件事的。”繁音说:“就算你真的干了这事,处理你的也只能是我。”
我忍不住问:“如果真的是我,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他瞟瞟我,说:“杀了。”
“凭什么呀?他明明是出轨的产物,我讨厌他也很正常。”
“对别人,比如蒲萄来说正常,但你不是那种人。”他说:“如果我突然发现你是,那我这辈子没法再信你了。”
我的心不由开始抽搐。虽然我没有动手,可结果是一样的,他会接受么?
虽然我竭力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然而还是很快就到了家。
繁爸爸沉着脸等在下午茶室门口,米雪不在,繁音打着哈欠拉着我坐到他对面。
繁爸爸看了我一眼,显然是非常不悦的,对繁音说:“你要谈什么?”
“做了米雪。”繁音又要了杯咖啡。
“上午的事我很抱歉,但那边把证明都发来了,我也没想到她真的有个孩子,证明上的章也的确是警方的章,孩子的年龄也跟她说得一样。”繁爸爸说:“当然不可能是灵灵,但我担心是她父亲,毕竟她曾经打电话向家里告状。”
“你的意思是人家在你这里受了委屈,连向家里告状的权利都没有?”繁音说:“米粒以前本来就是条子,警局的章她完全可以自己伪造一个。何况她搞不好只是转成了卧底,卧底做什么警局那边都有记录。你凭一份报告和她们的几句话就这样怀疑灵灵,还这样试探她,这样难道不是在凉她的心?”
“但那孩子的死因的确是谋杀。”繁爸爸说:“咱们家除了她没有人有这种立场。”
“有这种立场的人太多了,也许只是个变态路过抓走他,杀了他。”繁音说:“你凭什么坚持认为是我老婆做这种事?”
“因为是苏悛把他抱走的。”繁爸爸沉着脸说:“之前我认为她在说谎,是建立在根本没孩子的基础上。但既然有孩子,孩子也的确出事了,那段视频就很可疑了。我已经跟苏悛约了日子,准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