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住他的手腕,将它从我的肚子上移开,说:“真惨。”
他说:“我不是要摸你。”
“我知道。”他是想摸孩子,谁不知道呢?但我拒绝的就是这个:“在你的财产归属问题确定之前,你还是别跟儿子建立太多感情,他生下来不一定姓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了,正色起来,看来是在考虑。
我便等着,心里倒也不紧张,我觉得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即便不提先来后到,这个家里的女人过得太苦了,管你个性强弱,只要没有钱没有地位就只得是星星那样任人操控的结果,我可不能让我的孩子落到那个地步。
过了一会儿,繁音说:“那你先跟我办手续复婚。”
“不要。”我说:“我名下有财产。”
“你先公正。”他说:“或者让你爸爸转回去。”
“公正完了搞不好我都死了。”公正哪里是立刻就能下来的?等它下来孩子都生完了。我说:“我爸爸不要,我也没精力继续找他去周旋。”这句算是一句谎言,其实我想只要我打给我爸爸,说我要跟繁音办手续复婚,而且我又给他生了一个孩子,那我爸爸怕是立刻就会把签好的让渡书公正了,不过我暂时不打算这样,我怕他因此生气而不给茵茵。
他露出烦躁:“我不想现在让她参与这些。”
“因为有儿子了?”我问。
他摇头:“她是小孩子心性,又任性。把白账户给她,有用钱的地方时就要找她签字,她肯定会耽误事。”
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说:“你连让她听你话的自信都没有?”
“没有。”他说。
听这话音是没戏了,于是我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说:“你出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出去吧。”我说:“守着你的钱继续相亲去吧。”
他笑了,“你觉得我爸爸能让你轻易走?”
“如果他想让你再进一次精神病院,”我说:“到时我可不会再捞你出来。”
他敛起笑容,看着我,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玩笑特别有趣?”
“我没开玩笑,”我说:“之前拿我的病做借口百般阻挠我工作,现在关了我四个月只为了让我生孩子。我不需要你把你的钱写给我,我只要你写给念念,免得我死了你再生小的欺负我女儿。你既然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写过去又何妨?”
他点了点头,继而说:“那如果你没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问:“什么意思?”
他看向我,问:“你只打算跟我这么耗下去?”
我说:“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那你先想明白吧。”他撂下话,站起身作势要走。
我突然想起一事,忙说:“等等。”
他站住脚步,笑了,转过身来。大概是以为我没发现他刚刚偷笑,还绷起了脸,但毕竟绷得还是不够紧。他问:“怎么?”
“你为什么取消了星星的婚约?”我问:“不是马上就要婚礼了吗?”
我能明显看出他脸色一僵,随后露出了恼火:“这跟你有关系?”
“有关系。”我说:“你不要在这件事上绕弯子。”
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女佣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星星的诊断书。”
果然是因为这样,我连忙问:“你跟她谈过了吗?”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回了床边,神色有些落寞:“我不敢跟她谈,怕说话刺激到她。”
我问:“那你给她找医生了吗?”
“我今天回来就是想找你聊这件事。”他说:“我希望你能把医生介绍给她。”
“这没问题。”我问:“你什么时候让医生过来?”
他瞥了我一眼,道:“等你生完孩子。”
我不禁皱眉。
他便勾了勾嘴角,但笑得很勉强,亦很快便收了回去:“就这几天。”
我点头,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一愣,随即意外地看着我,老半天才说:“苏灵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趁火打劫,”我说:“那是你女儿,能帮你的只有我一个人,念念也是你女儿,肥水没流外人田,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在这里说得高兴,他则越来越生气,等我终于全说完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非常不友好了:“你可真是蠢啊!”
我说:“别人身攻击,你只说你答不答应。”
“答应?”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拳头钻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阴沉:“给她全家都得被她玩进警察局,我宁可自己进精神病院。”
不等我开口,又气势汹汹地说:“苏灵雨,我觉得你没救了!什么叫你死了以后我生小的?我想生还用得着等你死?这种事我什么时候尊重过你的意见?”
我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他这话真是不要脸啊,偏偏又十分正确,让我无言以对。
他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很值得玩味,神态略别扭,但还是说:“既然你很闲那就多想想生完孩子以后咱俩该怎么办。如果你不可能理智考虑,那我也不再在你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问:“我理智考虑什么?你不就是不想认错道歉吗?觉得我生完孩子就更被动了,所以就可以假装你之前那样没有做错跟你复婚啰?你想得美!你整天跑出去相亲还闹地大张旗鼓让我知道,不就是想让我觉得自己劣势而害怕吗?你幼稚!”
这次换他被噎住了,脸色难看极了。
我说:“你要么就找别的方式让星星看医生,找我就是这个条件。你自己去考虑吧。”
我懒得戳穿他,那是因为事情在我看来并不严重,我了解他,如果他真想背着我相一个合适的,他是不会告诉我的。他就是不想道歉,对于他那脆弱的自尊,他一直都爱得不行。
繁音被我气跑了,但我并不急。虽然我知他说得没错,念念那家伙任性,可我知道他只是把问题摆到桌面上来吓我,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虽然肚子大,但我还是希望可以顺产,毕竟这样恢复起来会稍微顺利些。所以我每天有空就会到花园里去,前不久繁音的妹妹来了,原来她也有一只豹子,不过她的豹子是母的,而且没有绝育,名叫Loki,Loki的女儿生了几只小豹子,她送了一只过来。
小豹子已经断奶,但看起来依旧很可爱,以我的眼神看不出它跟从前的Jerry有什么个头之外的区别。有时看着它在地上蹒跚得爬着,偶尔会扑进草丛里打个滚再出来,我会忽然觉得时光好像出了差错,仍是这栋房子,仍是那个一半天使一般魔鬼的男人,仍有一只豹子,只是我老了,仿佛这十多年的时光不是匆匆过去,而是被偷走了一般。
这天晚上繁老头就来找我了,他没再提起白天的事,就像那场争执从不曾发生过。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在向孙子妥协,我也没说什么,跟他吵赢也无用,繁音的态度才是唯一有用的。
日子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很快,下次产检的日子到了。
繁老头一大早来找我道歉,说:“今天还是爸爸陪你去产检吧,音音昨晚去了北非。”
我说:“哦,好。”
每次产检都是我自己听胎心看超声波屏幕,怀孕以来,我常常会觉得非常不真实。但只要看到屏幕上的宝宝正在动,甚至吃着自己的小手指时,那种不真实感就会削弱许多。在生念念和茵茵时我从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我知道我内心中其实非常抗拒再跟繁音生孩子这件事。
繁老头刚一挂电话,我的门便被敲响了。
我叫了声“进来”,门边开了,是念念。
她蹬蹬蹬地跑到梳妆台前站定,脸上的神情很紧张:“妈妈,你看,爸爸把这个给了我!”
她手里抱着一个A4纸大小的盒子,一看那样式就是机密文件,甚至还封着。
我问:“这是什么?”
“爸爸说是文件,要我签字。”她小心翼翼地说:“不会是要我选抚养方吧?”
我说:“当然不会,你早就被法院判决给我了。”
“噢……”她说:“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要我问你。”
我说:“你自己打开看吧。”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大堆和以前的核心资料一样的存储设备,一边说:“这个他以前也给过我。”
“看看纸上写着什么。”我擦好了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怀孕以来我的皮肤没有变糟,反而变得更加光滑,这让我的状态看上去好极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随时会见阎王的人。
文件是德语和英语的,念念分别念了一会儿,因为涉及太多专业单词而显得磕磕绊绊,但她还是懂了,诧异道:“爸爸给了我好多股票和钱!”
我说:“给我看看。”
她把文件交给我,我仔细看完,发现他是把白账户做给了念念。白色资金当然要通过正规的法律渠道来操作,无论繁音的钱要通过什么渠道来洗,最终都会流向这几个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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