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向宗云解释了为何笃定魏潜就是内应,而且还是白牛教的圣教主的原因之后,宗云也终于认可了杨璟的推断。
但杨璟却说上了瘾,继续开口道:“这个魏潜可不简单,他大费周章制造了林文忠老刺史的案子,表面上让人诬陷他为凶手,却让咱们替他洗清嫌疑,如此一来他就能够获得咱们的信任,但这里头却仍旧隐藏着他的祸心!”
“什么祸心?”宗云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内幕可挖,不由问了起来。
杨璟哼哼了一声:“既然他们能够伪造林文忠的遗书,为何只是留在柜子里头?如果是我,早就该发给林文忠的其他亲信了,这魏潜能够成为林文忠的心腹,肯定知道其他心腹都是谁!”
“他一面利用这个遗书来制造谜案,诱使怎么信任他,一面又早已将密信发了出去,宁西军的指挥使和提刑司那边,其实早就收到了,只要吴克敌和陈铸等人抵达知州衙门,就会完全落入他魏潜的掌控之中!”
“如果韦镇仙和白牛教成功打入知州衙门,将这些中高层大小官员全都杀掉或者控制起来,那么他就成为最后支撑大局的人,就能够顺理成章利用林文忠的信,掌控整个矩州的兵马!”
“而如果韦镇仙等人打不进矩州衙门,那么吴克敌等人仍旧会依照林文忠的遗书,推举魏潜总领兵事,作为守城抗敌的总指挥,到时候魏潜就能够发挥他作为最大内应的真正作用了!”
“难怪你要改变计划,及时将吴克敌和陈铸等人拦截在清凉驿,若真让他们到了衙门,怕是真要麻烦了…”宗云听得如此,也是暗道庆幸,想想杨璟非但挖出了魏潜的身份,甚至还看穿了魏潜的整个布局,也不由为杨璟感到震撼。
杨璟这次却并没有在自吹自擂,而是严肃地说道:“我故意泄露消息,就是要让魏潜通风报信,今番韦镇仙和白牛教肯定会来驿馆截杀这些指挥官,咱们正好请君入瓮,打他们一个反伏击!”
“魏潜会不会来这里,我不太确定,即便他留在衙门里头,也有董尚志师叔坐镇,也不必太过担心,但这次如果姒锦那个小魔女敢来的话,一定不要再放过她,这女人太让人头疼了!”
杨璟说到此处,不由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龙鳞,直到此时,他们仍旧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吹不得,两人可谓同病相怜,都栽在了姒锦的手里头,今番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女人了!
正说话间,宗云陡然站起来,朝杨璟使了个眼色,二人落地无声,来到门前,透过门缝一看,但见得夜色之中出现一高一矮两道声音,正如履薄冰地推开驿馆的柴门,来到了驿馆前面!
借着驿馆大门前的灯笼,杨璟见得那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带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瘦弱小女孩子,拎着简单的包袱,在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看起来想要投宿,却又不敢,那小女孩已经冷得嘴唇发紫,瑟瑟打着抖,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王不留已经假扮成那个老驿丞,见得此状,不由紧张起来,可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出去开门。
杨璟也是松了一口气,试想一下,这三更半夜的,孤儿寡母走着夜路,竟然能找到驿馆这边来,实在让人生疑,再者,虽然她们身上满是泥水,显然在夜里摔了不少,但妇人却在门口处迟疑,着就更让人生疑了。
驿馆虽然只接待官员和来往的驿卒,但驿馆也要生活,这出了门的清水衙门,很多时候都会偷偷收留一些过路客,也能赚些油水,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实在走投无路了,到驿馆来求住一宿,也是救急之计。
虽然这妇人不太可能是经常东西行走之人,但驿馆挂着衙门的牌,比任何客栈之类的都要安全,她为何要心生忌惮而没有敲门?
难道不该像见了救星一般,便是哭求打滚,都要央求驿丞收留母女二人吗?
便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为那小女孩子思量思量,夜黑风高的,慢说什么剪径劫道的匪人,若撞见豺狼猛兽,两人可都得尸骨无存的。
可那妇人拍了拍门,见得无人应答之后,竟然暗叹一声,便带着小女孩离去了!
这分明是白牛教和韦镇仙派来刺探驿馆的细作!
王不留乃是走惯了江湖的老人,想的并没有杨璟那么多,也没这般严谨的推测,他只是看着妇人和女孩子,觉得她们不像母女,因为那妇人并非拉着女孩的手,而是按住女孩的肩头!
那女孩子并非害怕黑夜和寒冷,她的惊恐不安,来源于她身边的妇人,她分明是被挟持着来演戏的!
若非那妇人的身量与姒锦有太大出入,无论身高还是骨架,都比姒锦更加高大,杨璟和宗云都恨不得将她留下了。
不过想了一番,杨璟和宗云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似乎让姒锦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这妇人分明是来刺探情况的,如果突然杀出,将她拿下,即便她就是姒锦假扮和伪装的,也会打草惊蛇,因小失大,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杨璟和宗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很快平复了心境,如此又陷入了漫长的守株待兔之中。
好在外头凄风冷雨,倒也能够让人保持清醒,只是宁西军和提刑司的兵马却有些按捺不住,毕竟大家都是肉身凡胎,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在这样的天气下趴一夜,也是够呛的了。
眼看着四处静悄悄的,仿佛能够听见细雨落地的声音,此时却又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但见得一群贼人追击着三五个江湖莽汉,相互厮杀着,逼近了驿馆这边来!
他们在驿馆前面厮斗了一场,是真真刀刀见血,其中一人赶忙到驿馆拍门,王不留既然装扮成驿丞,自然不能开门,只是在门后头顶住,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那拍门的大骂着,很快就被砍倒在地,一旁的同伴赶忙过来拖着逃走,一群人闹哄哄而来,又吵嚷嚷地离开,如同逼真的过场戏一般。
杨璟和宗云一直盯着,见得那些人留下地上的血迹,也不由感慨万千,这白牛教果真不同凡响,便是为了刺探驿馆虚实,也要动真家伙,也难怪姒锦能够伪装成任何人,却又不会被发现了。
说起来姒锦便是魏潜和白观音亲手抚养长大的,她那一身伪装的本事,应该就是传承自魏潜,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了。
这伙厮杀的人刚刚离开不久,远处便传来了闷闷的脚步声,如同一只只蝉在沙沙破土一般,虽然细微,但汇聚到一处,仍旧能够让人感到极度的不安!
“终于来了!”杨璟和宗云等人也知道,白牛教的人经过试探,见得驿馆如何都不开门,肯定认为驿馆里头有重要的人物,并证实了他们得到的情报,如今是要开始围杀吴克敌等大小官员了!
杨璟的推测果然没错,虽然魏潜故作随意地问起杨璟的安排,但杨璟并没有向他吐露实情,反而囫囵给他说了个大概,但魏潜却仍旧能够通过杨璟等人秘密离开衙门,而推断出吴克敌等人就藏在驿馆之中,可见魏潜非但掌控着衙门的一草一木,而且心思过人,也不枉杨璟故意泄露消息给他知晓了!
脚步声越发清晰,四周围已经影影绰绰,看起来将整个驿馆都包围了起来,人数绝不在少数!
若没有宁西军和提刑司的援兵,便是加上吴克敌陈铸以及大大小小的武官,怕是都不够这些人塞牙缝的了!
驿馆并不算太大,这些人都穿着皮甲,披着蓑衣,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之中,极难分辨,当他们围住驿馆之时,杨璟等人才看清楚,这些人差不多该有一百来人,个个气息绵长,脚步沉稳,呼吸有力,竟然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此时杨璟和宗云等人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假扮成驿馆的人以及大小官员,见得此状,大家伙儿也不需要再外装,刘汉超将那杆黑布层层缠裹的马槊从布包里头抽出来,与曹卧虎一道,来到了大门处!
“起!”
黑夜之中,但听得一声怒吼,杀手们便如同黑夜中分化出来的一道道鬼影,从四面八方跳进了驿馆,身后的杀手也同样源源不断涌了进来!
“快发信,他们的人太多,咱们支持不了多久!”杨璟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他们出动了这么多人,而且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又果决的凶徒!
虽然他已经身经百战,无论武功还是经验都非常的老道,自信能够全身而退,诸多暗察子弟兄以及徐凤武等人,却未必能够安然无恙!
这天气太过潮湿,为了防潮,冲天箭用防水油纸包着,塞到了竹筒里头,此时杨璟也不再迟疑,与宗云一道冲出来,便点燃了那冲天箭!
“咻!”冲天箭划破夜空,而后绽放出火树银花,照耀着驿馆四周,但见得这一百多凶徒人人披着蓑衣,仿佛从一个个从地底钻出来的恶灵,纷纷朝杨璟和宗云这厢冲杀了过来!
杨璟和宗云身上皮肤被大面积烧伤,好在龙鳞蛊并非夜郎人的石铠,并没有凝结于他们的皮肤表面,而是从皮肤内部生长出来,保护着他们的皮肤,使得烧伤之处能够缓慢生长和愈合。
虽然孙二娘和鹿白鱼对此信心十足,但杨璟和宗云还是有些担心,生怕用力过猛会撕裂伤口,所以也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而刘汉超和曹卧虎可都是战将类型的高手,他们的长兵挥洒开来,这些个擅长近身刺杀的杀手们,可是吃够了苦头!
驿馆内外到处是喊杀之声,尸体很快就横七竖八躺倒在驿馆里头,门窗栏杆尽数被撞烂,里里外外鲜血横流,这雨夜里头的厮杀,静默到让人心寒,就像这群人只是机械地履行着自然淘汰的规则一般冷漠无情!
而杨璟和宗云则在人群之中不断寻找,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杀手,而是今夜的领队,无论是韦镇仙的人,还是白牛教的人,这个领队都应该极具分量,才是杨璟和宗云真正要抓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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