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细作全死了?”杨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即就要到牢房去查看情况,鹿白鱼却极力劝阻,让他好生歇息。
这些细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杨璟接下来要对白牛教展开全面调查,绝对少不了从这些细作的口中榨出情报来。
李彧已经是皇城司的老人了,该知道轻重缓急,对这些细作肯定会严防死守,怎么就全都死了呢?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杨璟带着恳切的目光,朝鹿白鱼说道,鹿白鱼也气恼了,这才刚跟他说要爱惜身体,看来是白费唇舌了,只好闷头不说话,甩手走出了房间。
杨璟一直靠鹿白鱼搀扶着,鹿白鱼这么一甩手,杨璟站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只好顺势坐到了床上,看着鹿白鱼气恼的背影,只能无奈苦笑了一声。
李彧见得如此,心里也有些愧疚,如果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也就不需要杨璟亲自出马了,毕竟杨璟解除了自己的丹瘾,使得他重获新生,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肝脑涂地死忠报效。
杨璟见得李彧沉默着,也看得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碍事的,我现在身体状况还不错,实在顶不住的话我就回来好了。”
听得杨璟这么说,李彧也就不再多言,朝杨璟说道:“大人刚刚苏醒,还是吃些东西再过去吧,反正人也死了,现场已经保护起来,早些晚些也一样。”
李彧不说也就罢了,提起吃饭,杨璟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撑着手杖走出了房间。
这才刚走到门口,便见得唐冲守在门旁,面无表情,如同门神一般。
“唐大哥,怎么在这里站着,也不进去看看我...这可不够义气哦!”
唐冲见得杨璟如此调侃,也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过脸上刀疤狰狞,笑比哭还要难看。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心里也担忧杨璟,但从不表露,别的不敢说,杨璟昏迷的这段时间,可都是他不眠不休在门外守着。
杨璟早知他是个外冷内热的粗汉子,也不跟他多调笑,挥了挥手道:“走,唐大哥陪我吃饭去!”
唐冲点了点头,便与杨璟到饭厅去用餐,因为杨璟刚刚苏醒,也吃不得油腻,李彧让人准备的一桌子好酒好菜,倒是便宜了唐冲。
虽然不善言谈,但唐冲吃饭却一点都不含糊,风卷残云,仿佛根本不用咀嚼,一张大嘴活像粉碎机,好像直接倒进肚子一般,倒是可惜了那些精心烹调的美味佳肴了。
用餐之后,杨璟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一口饭后热茶下肚,再伸个懒腰,别提多爽快了。
“走,看现场去!”
杨璟一声令下,撑着手杖,在李彧的带领下,与唐冲一道,上了马车,小半个时辰的颠簸之后,便来到了岳州军的营区。
营区里的牢房很简陋,完全就是困牲口的栅栏上支个顶棚就完成了,栅栏外头摆着好几溜木架,木架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刑具,血迹斑斑,散发着血腥臭味,绿头苍蝇四处乱飞乱叮。
虽然牢房很简陋,但牢房外头的卫兵却一层又一层,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细作们便是插翅也难飞!
见得杨璟到来,岳州军的士兵们纷纷垂头抱拳,给杨璟行礼,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杨璟,整个岳州军营都将大乱,死伤的人数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说不定自己就是被卷入乱战而被杀死的倒霉鬼,所以每个人都对杨璟产生了敬意。
这些岳州军士兵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偏又心高气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杨璟能够得到他们的尊敬,也着实不易,因为他们都是没血性的人,而杨璟展现出来的视死如归,特别是被围杀的时候还敢主动出击,最终更是成功拿下宗云,只凭这桩战绩,就足以震慑这些寻常士兵了!
“怎么不见罗教平的人?”杨璟也有些奇怪,这凶案发生在昨夜,按说罗教平乃提刑司的人,早就该过来看看了,可此时牢房四周除了看守的士兵,再没别人,也由不得杨璟不奇怪。
“卑职没有通报提刑司,因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再者,那罗教平对大人好像有些偏见,卑职也就自作主张了一回...”李彧有些惴惴不安地答道,毕竟擅自做主可是犯了上官大忌的。
杨璟知道他是为自己这个上官着想,便朝他笑着道:“你做的好,以后类似的情况就不用通报了,你自己拿主意就成。”
李彧猛然抬头,本想感谢杨璟对自己的信任,但正事要紧,他也就点了点头。
杨璟走进牢房来,一股让人作呕的臭气扑面而来,热烘烘的,熏得人眼泪直流。
这里头有血腥味,有便溺味,因为先前本来就是马栏,还有牲口粪便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加上尸体发酵散发出来的各种臭味,真真让人一刻也呆不下去。
在没查清死因之前,杨璟也不敢大意,蒙上一块口巾,这才开始了现场的调查。
李彧知情识趣地在一旁小声介绍着昨夜的情况。
“这些细作被抓的时候死了二十几个,统共生擒了一十六个人,后来经不住拷打,又死了四个,也就剩下十二个,这十二个身上都是伤,不过都是皮肉伤,小人知道这些细作的价值,没让人动他们致命之处...”
杨璟查看这些尸体,果真见得这些尸体上伤痕累累,留着红黑色的血迹,尸僵已经形成,而且程度已经很高,尸斑显示,这里确实是第一现场,并没有被移尸。
因为尸体上都是伤痕,而且昨天中午才刚刚经过一轮严刑拷打,所以想要分辨新旧伤其实很困难。
这些细作被带回牢房之后,便会戴上镣铐,镣铐的另一端会锁在栅栏上,以防止他们集体暴动。
细作们有些尸体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有一些已经解除了束缚,因为没有外人进入,所以事情变得很简单。
就是有人挣脱了束缚,而后想要杀掉这些同伴,以免这些人泄露更多关于白牛教的情报,而这些人奋起反抗,便造成了牢房内的乱战。
“这些人一番大乱斗,外头的守卫就没听到任何动静?”杨璟找到了第一个疑点。
李彧摇了摇头:“这就是卑职想请大人过来调查的原因,外头的守卫都是罗大人的心腹,还有咱们的暗察子,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但他们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一直到下半夜,咱们的人发现牢房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这才进来查看,结果发现全死了...”
杨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胡乱翻看了一下这些尸体,目光停留在角落里一具尸体上。
这具尸体满脸泥巴和血迹,也看不清脸面,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条腿搁在旁边的尸体上,右手以诡异的角度反扭着,显然是断了,左手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上面凝固着猩红的鲜血,尾指上凝固成一个血珠,就像摇摇欲坠的鼻涕。
杨璟看了一会,便有些累了,朝李彧说道:“应该是内部的杀人灭口,凶手也知道逃脱无望,杀了同伴之后便自杀了...”
“可是为何弟兄们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李彧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疑问。
杨璟却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咽喉道:“你看,这些尸体的喉骨都被捏碎了,以致于咽喉部肿胀乌黑,说明这凶手是先捏爆喉管,才动手杀人的...”
“大人的意思是这凶手一个接一个将自己的同伴都杀了,然后再自杀?”
“应该是这样...这些人经受了酷刑,本来就奄奄一息,警觉性也不高,更不会想到同伴会下死手,没有及时发现也不奇怪。”
“可是卑职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大人...会不会...”李彧终究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杨璟却不耐烦地挥手道:“是你查案还是本官查案!”
“本官刚刚从鬼门关上摸回来,就要给你擦屁股,要不是你们监管不力,这些人会死么!别废话了,把这些尸体都拖出营去,就地掩埋,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李彧也没想到杨璟会如此草率了事,心里也是堵得慌,正要开口,却见得杨璟朝他眨了眨眼睛,李彧心头一震,想往尸体上扫视,却还是咬牙忍住了,故作忿忿地朝杨璟应道:“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算你识相,本官要回去歇息,没什么大事别来烦我,出了大事也别来找我,自己扛着就好,几条半死的老狗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大事!”
杨璟不满地骂了一通,这才与唐冲离开,李彧却心领神会,赶紧让人将尸体都搬运出去。
杨璟出了牢房之后,便朝唐冲吩咐道:“唐大哥,你回去让陆长安带几个好手过来,一定要擅长追踪和隐匿的!”
唐冲没想到杨璟的转变这么快,心里迷惑不解,着实想要发问,可他到底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又朝牢房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离开了。
杨璟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不远处的牢房,口中喃喃着道:“没想到啊...这白牛教果真是藏龙卧虎,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啊...”
如此想着,李彧那边已经让人将尸体都丢上牛车,用烂草席盖起来,便往营外的荒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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