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让一起去,不去都不行。
韩昕没办法,只能给姜悦打了个电话,跟着任支先去酒店接他的老战友。没想接的不是一个人,竟是一对夫妇。
中年领导姓单,真是安乐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的支队长。
他爱人姓高,也是安乐市公安局的民警。
两口子跟任支一样都是良庄人,也都曾在良庄派出所干过,这次来滨江不是出差,而是来滨江大学附属医院探望一个生病住院的长辈。
本打算探望完就走,结果被任支知道了,非要留他们吃晚饭,甚至给酒店打电话帮他们订好了房间。
良庄虽然是思岗的一个镇,但口音跟思岗城区不太一样。
他们老战友相聚,别提多高兴,说的都是良庄话,聊的都是良庄的人和事,问“程疯子”在忙什么,问李政怎么又被借调到支队了。
韩昕能听懂,但不会说,更不会傻到乱插话,打扰领导们叙旧,先是给他们当司机,到了饭店摇身一变为服务员。
刚帮着沏好茶,见他们掼蛋三缺一,又帮着凑牌局。
单支身材保持的比较好,虽然年纪比“任大傻”大,但看着比“任大傻”要年轻。
可能在此之前一直担任经侦支队长,仕途比“任大傻”顺,气场也比“任大傻”强。
“小韩,我不但听程支提起过你,也不止一次听王局和李政提起过你,他们对你是赞不绝口,说你还给你们任支上过课!”
“单支,您真会开玩笑,我哪敢给任支上课。”
“老单,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笑话我有意思吗?”任忠年被搞得很没面子,扔下一个三带二:“好好打牌,要不要?”
单支抬头笑道:“没这个品种,过。”
韩昕跟顶头上司是对家,当然不会傻到接,转身笑道:“高大姐,到您了?”
高亚丽不太喜欢打牌,已经出了两圈了,牌还没理好,一边插来插去,看着能不能凑个同花顺,一边笑道:“我也没这个品种,我也过。”
任忠年乐了,又抽出五张牌往桌上一扔:“要想死得快,三个两个带。老单,有炸弹赶紧用,再不用我就跑了!”
“过过过,我看你能跑哪儿去。”
单支敲敲桌子,又笑道:“小韩,都说天下公安是一家,我们搞禁毒的更应该是一家。你是情报中队长,等会儿加个微信,留个电话,以后要是有涉及到我们安乐的毒品线索和毒品情报,一定要多交流。”
顶头上司坐在这儿,韩昕可不敢信口开河,连忙道:“单支,交流的事还不是任支一句话,用得着跟我说吗?”
“你这是不帮忙?”
“老单,你就别为难小韩了,我们支队对情报的收集、分析、研判、使用和反馈是有一套流程的。再说今晚是我给你们两口子接风,你真要是想要情报线索,得拿出点诚意。”
“什么意思?”
“怎么也得请我们吃顿饭吧,连这都不懂,真不知道你这个支队长是怎么做上的。”
单支正准备开口,一个短发大姐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调侃道:“忠年,要是你当年去新庵,你现在一样能做上支队长。可惜你生不逢时,没赶上,只能呆在滨江。”
不等任忠年开口,单支和高亚丽就放下牌起身相迎。
“王局,你就别笑话我了,要是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来,我和亚丽打死也不会上老宁的当,被他忽悠去新庵。”
“王姐,我真不会玩这个,你来打吧。”
“打什么打,赶紧吃饭,吃完饭我还要回思岗呢。”
王燕放下包,笑看向韩昕:“小韩,我们又见着了,你上次去思岗办案,我正好被那个什么恰特草搞得焦头烂额,都没顾上招待你,不好意思啊。”
眼前这位是老支队长的老部下老战友,跟“程疯子”一样身份超然。
韩昕可不敢怠慢,急忙立正敬礼:“王局好,王局,上次给您添麻烦了,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
“你可没给我添麻烦,而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王燕微微一笑,又转身道:“单支,亚丽,我们思岗的那起恰特草案,就是小韩去破获的。现在分管禁毒的张局,就是小韩的老领导。”
“我知道,我正跟小韩说以后要加强交流。如果肖支同意,我还想请小韩去我们支队指导指导。”
“单支,您抬举我了,我哪有资格去您那儿指导。”
“我们市局准备搞一起缉毒业务培训,帮帮忙,到时候去帮我们讲一课。”
见部下欲言又止,任忠年反应过来,一边招呼众人坐,一边笑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小韩是专业缉毒的,不是登台讲课的。你们要是想请老师,我可以推荐一位。”
“谁?”
不等任忠年开口,王燕就坐下笑道:“忠年,你是不是想推荐陵海分局禁毒大队的蓝豆豆?”
任忠年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滨江禁毒系统,也就蓝豆豆的课讲的好,除了她你还能推荐谁。”
“蓝豆豆,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单支的爱人高亚丽喃喃地说。
王燕拿起毛巾,擦着手笑道:“我们滨江公安系统的网红民警,前几天刚被省厅和省妇联授予巾帼奋斗者荣誉称号,她也是小韩的师傅。”
高亚丽反应过来:“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耳熟呢!”
任忠年俯身拿起一瓶酒,交给韩昕,回头解释:“老单,小韩情况特殊,他干什么都行,唯独不能登台讲课。”
“明白了,那就请你推荐的那位蓝豆豆。”
见韩昕准备开酒,单支连忙一把拉住:“忠年,王姐,我晚上虽然不回去,但要写一份材料,而且今天是周一,我们就不喝酒了吧。”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那么客气。
王燕一口答应:“那就别喝了,你们想喝有的是机会,下次回老家好好喝。”
任忠年指着韩昕手里的酒问:“真不喝?”
“不喝,给我来瓶矿泉水吧。”
“行,我去拿。”
韩昕放下酒,拉开椅子走过去打开包厢门。
王燕微笑着说:“小韩,帮我看看有没有纯牛奶。”
韩昕这才意识到有两位女士,一脸尴尬地问:“高大姐,您喝什么?”
高亚丽笑道:“看看有没有酸奶,要是没有,就帮我拿一瓶矿泉水。”
“任支,您呢?”
“我喝茶就行了。”
“好咧。”
……
他们不只是领导,也是赫赫有名的“良庄帮”。
他们想喝的饮料,就算饭店没有也要去外面买,这是做部下最起码的觉悟。
等韩昕拿到饮料回到包厢时,凉菜都已经端上桌了。
疫情对人们生活的影响真的很大,连吃饭都跟以前不一样,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两副筷子。
任忠年招呼他赶紧坐,随即笑看着老战友问:“老单,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总喝矿泉水,矿泉水好喝吗?”
“习惯了。”
单支拧开矿泉水,倒了一小杯,端起来感叹道:“说起来挺高兴,九几年我在丝织总厂保卫科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矿泉水这东西,感觉很高级,心想一定很好喝。”
王燕笑道:“那就买一瓶尝尝啊。”
“那会儿虽然也是两块钱一瓶,可我那会儿的工资低,舍不得买。后来首都的那位分配到厂里,成立经警分队,带着我们整顿厂门口的夜市,保卫科有了小金库,给我们加工资,我就狠心买了一瓶,结果一喝我震惊了,当时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韩昕心想他说的“首都的那位”,应该就是肖支总挂在嘴边的老支队长。
任忠年则哈哈笑道:“是不是发现没味道,感觉上当了?”
“当时真以为上当了,后来问首都的那位,才知道矿泉水就是没味道,没想到现在反而喝上瘾了。”
聊到这些,王燕不禁笑道:“这种事我也经历过。”
高亚丽夹起一筷子凉菜,饶有兴趣地问:“王姐,你也上过这样的当?”
“我没上矿泉水的‘当’,这事说起来有点丢人,到今天我都没跟晓蕾说过。”
“什么事?”
“我不是在良庄生的孩子吗,你们全送了月子礼,首都的那位也送了,他专门去新庵刚开的超市给我买了一箱酸奶。我以前从来没喝过,打开喝了一口,就被我直接扔了!”
“为什么扔?”
“我以前从来没喝过,不知道什么味儿,以为馊了。”
“后来呢?”
“后来让我妈把剩下的全偷偷扔了,不敢让首都那位知道,毕竟是他花大钱买的,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哈哈哈,你们说丢不丢人。”
说起当年的事,王燕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高亚丽也笑的前仰后合。
任忠年也回想起跟老领导一起工作的情景,拍着桌子说:“提到牛奶,我也丢过一次人。”
“是吗?”王燕笑问道。
任忠年咧嘴笑道:“我去所里实习的那会儿,不是跟他一起去北河抓过顾新贵吗?押解顾新贵回来的路上,经过长州时,我渴的厉害。
路边的小卖铺没有别的水卖,只有牛奶,首都那位就去帮我买了两袋。我在车上一喝,尼玛没味道,以为上当受骗了,后来才知道那叫纯牛奶,哈哈哈哈,你们说搞不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