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离开的李征,听闻这话语后,顿时来了兴趣。
难道自己真的能看到一个硬骨头?
转过身来,却是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拱手行礼着。
“何事?”
李征淡淡的看了这人一眼,平静的问道。
“学生赵兴平,字绍业。不知大人教这些孩子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处?学生不才,虽然屡试不第,但自信教人私塾还是有些心得的。”
赵兴平并没有什么架子,出言反而十分的温和。
“你教过私塾?教过几年?”
李征愣了一下,有些怀疑的问道。
“自从魏逆主政为祸后,便已停了考,只在乡间教书,如今已经六年了。”
赵兴平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句,便将话题转移开来。
“这么多的孩子,若是考核一番,择其聪颖者,悉心教导,未必不能成为栋梁之才!”
“你倒耐的住寂寞。不打算再考了?”
见惯了视功名如性命的文人,一见到这种安于教学的,李征倒来了兴趣。
“不考了。这些年咱也培养了不少孩子,其中有几个很是聪颖。平日里看着他们点点进步,倒也心喜的紧。只是可惜一场兵祸,俱化为乌有。如今还能重操旧业,但是意外之喜!”
赵兴平对于应第倒是显得没什么兴趣,对于培养孩童却是乐在其中。
“对于本将的拼音,你有何见解?”
李征不接话,反而追问道。
“若用在启蒙,倒颇为一件利器。若是用于四书五经,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赵兴平思索了一下,很是实在的回答道。
这倒不是纯粹的恭维,赵兴平不同于其他那些读书人,他是很用心的琢磨了李征交给他的教材。也只有他这种教过书的人,才能发现其中的妙处。
“本将一介武夫,办这个书院还是以教习这些官兵遗孤的军武为主,教他们识字也只是顺代而已。”
李征当然不会解释自己的打算,更不准备刺激这些一生只为四书五经而活的八股朽木。
“置圣人微言晓义于不顾,只教授些许粗浅白文。学生窃为将军所不取矣!”
正在这时,一个酸丁再次站出来劝阻,不过口气却一下子恭顺了许多。
“人各有志,本将自不会强求。诸位若是愿意教导这些少年,便留校以本将教材教之,若是不愿,可自行去留。”
李征已经懒的和这种脑袋僵化的家伙辩解了,直接给了个二选一的选项。
“赵先生若是愿意留校教授孩子们,本将可以以祭酒之位以待!”
对于真的肯一心扑在教育上的人才,来自后世的李征自然是不会有丝毫的慢怠的,毕竟国家富强,教育为先的理念,在后世是个人都明白。
“那就多谢将军了!”
赵兴平并没有摆什么欲拒还迎的架子,十分洒脱的拱手道。
能够当上祭酒,他才能施展自己的能力。至于与李征教育理念的不合,也只有他在位时才能从中周旋一二。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以客气的,一切都需要先上任了再谈。
一场座谈会结束,这帮子文人也果然如李征所料,八成以上的都选择留了下来。
毕竟李征已经有言在先,不会再无偿提供他们食宿,那没有安身立命之处,就算还想再入功名场,也没有物质的基础了。
……
李征离开学院之后,也没打算就此返回泽州。
既然已经来了这高平,他打算在高平私下询访一下,看看移民们具体的情况。
如今的移民屯田,已经有了卓有成效的一套程序,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保持运行的完备了。
但是李征明白,上面的政策一旦到了下面,总是会有走样的情况。他打算看的,也正是基层在执行层面上,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因为是询访,李征并没有着正装,穿着普通百姓着装的短袄棉裤,带着几个护卫便随便找了个移民聚居点进去了。
随便敲了村头的一家的门,里面吆喝一声,一个半大小孩子便打开了房门。
看到几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顿时有些讷讷的不敢开口说话,飞也似的躲回了家中。
“没用的兔崽子!”
屋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笑骂,然后一个汉子便出门来,看到李征等人,稍稍一愣。
“这位大哥,俺们是从潞州来太平乡那边探亲的,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
李征抱了抱拳,一脸笑容的开口道。
“哦!都是自家人,快进屋来暖和暖和!”
听着李征那一口正宗的本地话,男主人顿时松了口气,忙招呼李征几人入屋。
“大兄弟,看你们这脸色,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吧!”
男主人倒是很热情,吩咐浑家取水过来,大大咧咧的道。
“还好。一路上没有贼人,走道虽然累点,但心里踏实。”
李征笑了笑,端起碗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示意几个护卫也坐下来。
“这倒是。也亏的咱们将军大人肯给大家一条活路,不仅剿匪还肯佃田给咱们。不,这可不是佃田了,一亩四斗的赋税,简直比自家田还要收的多些!”
男主人一脸的憧憬,又豪气的对着屋里喊道,“孩他娘,难得来个客人,中午做个菜,俺要好好乐呵乐呵!”
在这年头,还有余力准备饭菜招待几个过路的客人,看赶来这家人的生活过的还算是不错的。
但李征的眉头却是有些皱了赶来,如果没有记错,他可是定的是一亩三斗的赋税,怎么听到的却是多了一斗?
“大哥,将军大人不是有令,亩田只交三斗的么?”
李征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问道。
“大兄弟说哪里话?这运粮哪里会没有损耗?那收粮的难道不用吃饭?只是多交了一斗,又没有之前的杂税,甚至连之前踢斗的都没有了,这样还不知足,哪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中年汉子面色顿时有些不喜,恨铁不成钢的对李征道。
“往年俺们佃举人老爷的田,佃子足有七成多,一年到头也吃不得几次饱饭!”
“如今将军大人仁慈,给咱们小民活路,咱们也得有良心,这才能是个人啊!”
这话一下子将李征燥的不行,无论古今,底层的百姓总是最容易满足的。明明被人多收取了东西,只要对比过去日子好了许多,便懂得感恩戴德。
对比大明境内缙绅官员的吃相,也真难为了这些整天把圣人的礼义廉耻挂在嘴边的人。
这得要多么厚的脸色,才能毫无愧色的侃侃而谈。
不过李征却并不觉得百姓们感恩是应该的,他觉得他还可以做的更好一些,不为别的,单单只为了这一份纯朴。
至于方法,他也正好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