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人耳边都响起噌噌的震颤声音，就好像有人在奋力摇晃着筛子。大家的注意力才从刚才死掉的蝠人身上移开，重新开始望向天空。
“大家快看，那些蝠人开始俯冲下来了。”有人率先喊了起来。
李凌仰起头，呼吸一下子停止了。
为了在人类密集的长弓利箭下把损失减到最小，这些早就和人类斗争过无数次的蝠人用翅膀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就像一块块黑色的肉块般，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在空中快速坠落着。更加震撼的是，漫天的蝠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就像一场大雨。不过这雨点并不是水滴，而是蝠人的身体。就算没有任何额外的攻击，就算是砸落下来，这些蝠人也能将下面这些黑甲骑士们砸个十不存一。
可就在大家开始寻找武器，互相簇拥在一起，准备迎接战斗时，李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只是直戳戳地站在那里，看着密密麻麻的、雨点般落下的黑色身影，听着耳边那些瑟瑟作响、令人心跳加速的震颤声，感受着那末日来临的紧张氛围。
一时间，李凌居然有种沉醉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受到了很奇妙的情愫？”李凌喃喃自语。他觉得那些坠落而下的丑恶身体居然也有一丝亲切的味道。
“所有人，举起武器，开始战斗！”旁边的马惜玉大喊了一声。
李凌这才猛然惊醒，毫不迟疑地从身边的战士手中夺过一把长枪。“来吧，这些畜生。”他低沉的嘶吼着。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一幕出现了——这些蝠人没有在空中滑翔，也没有俯冲，而是在急速闪动一两下翅膀后，直接掉落在地面上。
这简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在以往的战斗中，蝠人总是习惯于依赖自己能够在空中飞行的优势，利用极快的速度和更加灵活的身形，不断地朝着地上的人们俯冲、回旋，一旦撕裂人类的阵型，那么这些蝠人便能够在混乱中杀死更多的敌人。
但人类也在不断的战斗中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弓箭、长矛、足够长的兵刃不断地被装备在人类士兵的身上，蝠人在高空中就如同人类士兵的活靶子，让这些身形灵活的蝠人受到了越来越大的损失和威胁。
可以说，在人类和蝠人的战斗中，人类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如果不是蝠人的数量和适应能力更胜一筹的话，也许它们早已经被人类士兵肃清了。
可今天，这些蝠人就像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不但一窝蜂的冲上战场，而且全是不要命地从空中坠落下来。
几乎在一瞬间，这些蝠人就掉落在了地面上，尖啸着，挥舞着各自的利爪攻击它们附近的每一个人。
李凌的周身已经完全被这些蝠人包围了。
看不到周围任何一个伙伴，只有这些蝠人尖利的嘶吼和猛烈闪动的翅膀，还有那些闪电般挥舞的利爪。
李凌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不是因为害怕周围的尖牙利爪，而是害怕在一时片刻间，周围的同伴们就会被这些丑陋的蝠人全部杀死。
来不及迟疑，来不及准备。一个箭步，李凌朝着离自己最近的蝠人冲了上去。也许是错觉，李凌觉得自己身前的蝠人正在对着自己狞笑。更加可怖的是，这个蝠人的脸庞为什么那么熟悉？就像相处很久的朋友、亲人。
手中紧握的长矛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掉到了地上。
“不，它不是，这个家伙只是一个毫无人性的东西。”李凌告诉自己，也坚信这一点。这个畜生的脸庞狰狞异常。两根细又长的尖牙从下颌里伸出来，露在外面，看起来脏兮兮的。它绝不可能在某个时刻和自己有什么善意的瓜葛。
这样想着，李凌猛地一个跳跃，将手中的长矛用力往前刺出。
蝠人尖叫了一声，双翅猛地往前拍打了一下。
地面上的杂物和泥土被双翅扇动掀起的阵风吹起，朝着李凌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时机恰好落在长矛刺出的时候，李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
“糟糕！”李凌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中的长矛什么也没有刺中，将忙睁开眼睛去看。
“砰！”地一声脆响。李凌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状况，手中的长矛就猛烈震颤了一下。
随即，李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长矛在蝠人的挥舞的利爪下一分为二。
“好快的速度！”李凌在心中暗叫一声。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了。
残翼——一个久违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李凌的脑海中。那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习惯于在地面上战斗，用拳头和格斗技巧打败人类的蝠人。这在当时的李凌看来，残翼在自己的族群中一定是个异类。有些丢人的，那时的李凌还远远不是残翼的对手。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够打败它
就像现在，眼前的蝠人同样有着极为敏捷的动作，和肌肉紧绷的身材。就连它转过头来看向李凌时，那双眼珠也是格外的明亮——毫无疑问，这个蝠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蝠人。就算有人说这只蝠人所有这些蝠人的领袖，李凌也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还有一点和残翼极为想象的地方——这个蝠人的身材肌肉线条极为流畅。如果不是它的一对翅膀完整无损的话，李凌一定会把它错当成那个曾经和他贴身战斗过的蝠人。
“嘶嘶——”就在李凌失神的时候，对面的蝠人已经耐不住性子，咧嘴尖啸着，朝着他猛扑过来。在蝠人宽大的翅膀的助力下，速度比任何一个人类士兵都要快上一倍不止。
如果李凌还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如果他还是那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新人，他也许会惊慌失措地寻找掩体，也许会以命搏命地冲上去厮杀。
但经过这么久的磨砺，李凌早已经摸清了这些蝠人的攻击方式和力道。他甚至能够一眼看出，眼前这个蝠人尽管拥有独一无二的强大实力。但在自己面前，它还不够格。
根本不需要躲闪，李凌一个直拳，朝着蝠人直冲过来的身形击打出去。
“砰！”地一声响，蝠人的爪子和李凌的拳头狠狠地撞在一起。蝠人的翅膀再次晃动了一下，便稳稳停住了身形。
李凌也收回拳头。他感到手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低头看去，果不其然，上面是几道新鲜的裂口，鲜血正从里面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外渗透，很快便浸湿了整个手背……
更多的蝠人从背后追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远处传来痛苦的嚎叫声。根本不用分辨，也知道那绝对不是这些畜生的声音。
急躁的情绪从心底直冲向李凌的大脑。就像失去了所有理智，李凌赤手空拳地朝着身旁的蝠人冲了上去。
“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就算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李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奋力朝前冲撞着。
尖牙利爪的蝠人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豪猪，每一处都让敌人充满忌惮。但现在，也许是因为天色已晚，星光暗淡的缘故，李凌觉得眼前的一个个蝠人的影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就像野蛮人一样，李凌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用肩膀撞向了正前方的黑影——那个一直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身形高大的黑影。
沉闷的撞击声中，李凌的脚步猛地停顿下来。他怀疑自己迎头撞在了一堵高墙上，五脏六腑全部猛地震颤了一下，就连呼吸也不受控制地停顿下来。
但下一刻，他感觉到眼前的黑影松动了一下。他的脚步也紧跟着朝前走了小小的一步。
紧接着，铜墙铁壁一般的黑影开始变得柔软，并且在自己的身形的挤压下，开始朝后掠去，李凌也紧跟着朝前走了一步。
短短的一个瞬间——也许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李凌却觉得格外漫长。但他心里却清楚：胜利的天平正朝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倾斜。
终于，当李凌的脚步再一次朝前踏出一步时，压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突然间消失了。
不由自主地，李凌朝前踏出几步。但他那个和自己撞在一起的蝠人，却已经像出膛的炮弹般飞了出去。
“时间不多了……”李凌一边想着，一边发了疯一般朝着左右挥舞着手臂和拳头，或许是膝盖和脚掌。
七零八落地，周围的蝠人纷纷被他击飞。
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蝠人从远处冲上来，尖叫着，朝他挥舞着利爪。
后背上、腰腹间不断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李凌的呼吸也渐渐重了起来。
蓦地，他听见远处有人发出了一声直贯星空的长啸，吸引了李凌的注意力。奋力击退离自己身体最近的几个蝠人，李凌抬头望向天空。
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带着微弱的星光。
后背再次受到了重击。好在李凌穿着样式简单的铠甲，算是保护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李凌立刻回身，将那个胆敢偷袭自己的蝠人踢倒在地。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夜空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而之前那个闪烁着微弱星光的黑影却消失不见了。
眼角余光里，又是一只不死心的蝠人朝自己飞扑过来。李凌收回目光，准备迅速解决掉眼前的麻烦，然后……
“那是什么？！”就在李凌收回目光的刹那间，他再次看见了消失的那道黑影，正对着自己的头顶上方迅速接近。
那是一柄长剑，一柄李凌急需的，能够迅速解决战斗的武器。
容不得片刻犹豫，李凌用力跳了起来。
半空中，依然有着不少蝠人在展翅滑翔。李凌默默祈祷着，希望它们不会突然杀出来，将自己马上就要到手的武器拦截而去。
也许它们已经发现了这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武器，只是并没有意识到这把武器将飞往何处，将会给它们带来多么大的伤害吧。
“啪！”丝毫不差地，李凌伸手抓住了这把即将从自己头顶飞过的长剑。
直到这时，附近的蝠人才发现了李凌突然跳起的动机。当然，还有它们即将面对的更加残酷的战斗，纷纷尖叫着朝着飞扑上来。
“哗啦！”毫不犹豫地，李凌从身前划出一个宽大的弧度。那些扑上来的蝠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依然朝着李凌飞扑上来。
李凌的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很快，那些朝着李凌凶猛扑来的蝠人纷纷化为了几段。在一片“噗噗！”的落地声中，碎掉的尸快纷纷掉落在地。殷红的血这个时候才开始从这些尸块上洒下来，将经过的每一处地方染成黑红的颜色。
周围的蝠人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齐齐停顿了身形。
因为惊讶，李凌的眼睛睁的很大，就连呼吸也停顿了下来。
直到他的脸色变得涨红，李凌才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
如果说他杀死那只看起来地位和实力颇高的蝠人算的上他给周围的蝠人上的第一课的话。
那么刚才用长剑切断众多蝠人的一幕，则算是他给这些蝠人上的第二课。
环顾左右，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一只蝠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和身体来挑战李凌了。
稍有不慎，它们就会落得和自己的同伴同样的下场——身体化为带血的碎块，在地上被同伙的双脚肆意践踏、胡乱滚动。
但同时，这些蝠人也没有任何退让的打算。它们依然紧紧地将李凌围在中央，将他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就连头顶也不断地有蝠人飞掠而过。
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开始变得频繁了。李凌的怒火也在焦急的等地中越烧越旺。他决定朝着左手边、同伴们的方向突围出去。
“来吧，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畜生是多么的英勇！”不管能不能听懂，李凌撂下这句话，大踏步朝着左手边走去。
回想起某些小说情节里才会出现的五步杀一人、十步血成河的情节，李凌只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小说中大杀四方的魔王。
可他并不是，就算自己屠戮的对象连人类也算不上，就算同伴们的生命正在受到严重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