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凯斯停顿下来,眼睛盯着“小饼干”的一举一动,生怕过于沉重的信息将这个年轻人打击的想要退却。
“小饼干”苦恼地折断了唇边的几根胡须,开口道:“看来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远远比不过那些外来者。”
“大概如此,他们既然能够来到我们的世界,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手段。至少我还没有听说过,我们的世界上有某种生命去过其它世界。”
“但你还是有办法的,对吗?”“小饼干”问道,深吸了一口气,“小饼干”又道:“说下去吧,凯斯前辈,我还能行。”
“好的,年轻人。”凯斯轻轻说了一句,继续道;“也不算是办法,但我们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联合一部分外来者对付另一部分外来者。”
“你想让我在它们之间挑拨离间?引起他们的内斗?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可是……我似乎不是干这行的料,你找错人了,前辈。”
“不,不是挑拨离间。那样就算能够成功,那些外来者迟早也会发现中了我们的计谋,反而会以更加狠辣的手段来抢夺我们的世界。我的意识是,我们联合一部分外来者,许诺给他们这个世界的居留权和生存权,然后联合他们一起去对付另外一批敌人。这样的话,那些被我们笼络的外来者就会以主人的心态来对付其他外来者。”
“怎么来区分哪些外来者需要笼络,哪些外来者需要我们去对付呢?”“小饼干”问道。
“这个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是极难。我们需要笼络的应该是那些和我们的生命习惯和特征相似,能够轻易融入我们这个世界、并且有意愿将苏尔特当做他们自己的家的外来者。”
“比如说呢?”“小饼干”挠了挠后背问道。
“比如……人类。”凯斯说道。
“你休想,那些人类才是最卑鄙的家伙,他们将我们赶出了自己的家园,又将我们从布森平原彻底清理出去。现在,就算我们的族人不得不在环境恶劣的尖嘴沼泽深处苟且偷生,他们还要是不是前来袭击、骚扰。”
“是的,你说的基本都是事实,孩子。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管这些人类如何对待我们,他们和我们一样站在坚实的大地上而不是飞到空中,他们和我们一样挥舞着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来打斗,而不是靠毒液或者噪音。我们看起来是竞争者,但却又如此之多的相似之处。也因此,我们所追求的、想要拥有的、保护的东西,人类也一样想要拥有、呵护——比如我们赖以生存的苏尔特世界。”
“除此之外呢?”
“那些恶魔,隐藏在黑暗和云层之外的恶魔。我和我的反抗军战士们从来没有和它们面对面,也许我们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它们的身影,或者即便看见了也根本想不到那些便是恶魔的身影。但我相信它们比人类更早的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中。就像我们布森人代代相传的那句话吧——魔鬼盯着你的灵魂,当它成熟的时候,就会一口吞下!还有一句,我记得是——当黑云遮蔽了大地,有人就会被选中,成为恶魔的侍卫。”
“我压根儿没听过。”“小饼干”说道。
“那是因为你的年纪还太小,或者你周围的长者已经忘记了它们的传统——将古老的传说代代相传。”
“我会记住这两句话的,凯斯。听起来这些家伙想要吞噬我们的灵魂,势必要将它们消灭一空。”“小饼干”郑重地道。它现在已经忘记了自我,只觉得自己便是凯斯口中那个即将要拯救族人、拯救苏尔特世界亿万生灵的英雄。因此,说起话来神情肃穆,铿锵有力。
“所以,孩子,那些恶魔的企图是我们的灵魂,而他们的行动往往要借助于那种诡异的,超乎常理的雷云。”
“小饼干”一只紧绷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有些泄气地道:“你让我去对付那种雷云?我可不会飞翔啊,凯斯前辈。”
“准确地来说,并不见得就是雷云,而是和它有所关联的东西。”凯斯费力地摇了摇头,似乎说完这些话,它已经用掉了所有力气。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该怎么对付它——对付这些恶魔。”
“就像我说的,和人类联合起来。但我说的不是盖亚王城里的人,而是一个新来的人类,他的名字叫李凌。”
“他在哪里?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看着凯斯奄奄一息的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断气,“小饼干”现在比它还要着急。
“他曾经被我和我的老朋友放在了铁壁峡谷之中。你会打听到那个有名的地方的。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那个地方,甚至是不是还活着,这个只能靠你自己去努力了。至于不同寻常之处,说实话,我根本没有看出来,倒是我那死掉的老朋友奈音对他大加赞赏。”
“那你的老朋友总该给你提到过他的优点吧?”
“要是非要说出来一个的话,那就应该是他愿意和一个布森人成为好朋友吧。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他曾经还和一只蝠人打过交道。看起来他对别的种族的生命并没有太大的偏见。还有,我记得他对自己的女人很是关心……”
“咳咳……”老布森人说道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声音大到比之前所有的声音加起来都大的多的地步。
“你没事吧,凯斯?”“小饼干”着急地道。
“我的话没说完,我是不会死的。”凯斯的嘴巴咀嚼了几下,看起来就像在吃一块怎么也咬不烂的金皮栗。
当粉红色的血液从凯斯的嘴角流下来时,“小饼干”才知道原来凯斯是在咀嚼自己的嘴唇,好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去找他吧。向他提起我的名字,还有那两句传言。告诉他我们需要得到他的帮助,同时也是在帮他自己。”凯斯再次说话的时候,嘴里变得含混不清。
“可他要是不愿意听从我的劝告,或者……或者它早就死了呢?”小饼干着急地说道。
但凯斯的嘴角费力地咀嚼着,将自己的半边嘴唇都咬掉了,眼睛却慢慢地逼了起来。
“我有点困了,孩子。我真的困了……”凯斯嘴里咕咕浓浓地说着话,“小饼干”只能听到一些零散的字词,根本无从猜测他的意思。
“小饼干”慌乱地在四处寻找着,从地上端起一晚清水想要灌在凯斯的嘴巴里,可惜刚刚灌了一点,凯斯的喉咙里就像拉风箱一般呼呼地响,嘴里也开始吐血沫。
“凯斯!凯斯!我该怎么帮你?快说说话吧。要不要我帮你把库尔班他们叫来。”“小饼干”爬过来,附在凯斯的耳边说道。
“不,别叫他们过来。同样是人类,但你得分清哪些是值得信赖的,哪些是必要要防备的。这个库尔班早已经堕落了。我的部下正是因为想要结束这个邪恶的家伙的性命,才不幸被他们擒住。要不然,我也不至于死在他们手里。”
“你真的要死了吗?可不可以再缓一段时间,让我把你说的计划详细地列一个清单,好让我知道每一步该如何走。然后,你就可以放心地离去了,凯斯。”
“我有一只强大的反抗军队伍,它们曾经发誓永远追随我的意志。也曾经跟随我和那些被恶魔附身的敌人激烈斗争。但现在,它们失去了我的踪迹,一定在某个地方苦苦等待着我,或者是他们新的领袖。在我死后,你必须担起这个重担。”
“我怎么向它们证明我的身份呢?凯斯!”
“小饼干”叫了很多声。但凯斯已经没有了回应。头也渐渐地往下垂着。但并不是一下子,而是一点点地,一点地往下掉。而每过几秒,又会努力地被它拉回一点点角度。
“它在和死神剧烈的争斗者!天呐!”“小饼干”见过很多生命逝去的过程,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族人在临死时激烈反抗的样子。
“小饼干”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甚至忘记了去帮助凯斯将它的头颅扶起来。但就算扶起来又有什么用的?他记得有个长者曾经告诉过他,当一个人失去了生的欲望,即便将它防止在最温暖舒适的床上,也很快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可当一个人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求生欲时,就算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也会像火炭一般发烫。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挣扎着,凯斯尔的头最终还是沉了下去,耷拉在胸前。
带着震撼和感动,“小饼干”想要帮凯斯清理一下嘴角的血迹。
它的手刚刚搭上凯斯的下巴。突然,凯斯就像触电般猛地抬起了头颅,眼睛直直地盯着“小饼干”。
“前……前辈……,我只是……只是想要帮你……”“小饼干”被吓了一跳。但更多的,还是对凯斯那顽强的生命和意志的钦佩。
“咕咕……”凯斯叫了几声。当一个布森人发出这种叫声的时候,它是在提醒对方务必全神贯注地聆听自己的声音。“听说过麦恩吗?一个传说中的人类。”
“小饼干”摇了摇头,再一次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感到羞耻。
“没关系,孩子。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这个伟大的人类,至少该听说话米娅女王吧?”凯斯说道,声音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语速也比之前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更加流畅。
“当然,那个女表子,人类就是在她的带领下对我们步步紧逼。”“小饼干”脱口而出。
“是的,她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但她的男人是一个叫做麦恩的人类。怎么说呢,用我们布森人的话来说,他是一位值得敬仰的长者。曾经在这个世界里到处闯荡,出生入死。后来,当他回到人类的世界时,他发现了许许多多的人类被恶魔控制了……”
“恶魔,他见到恶魔了?”
“是的,孩子,我很难过地告诉你,我所说的被恶魔所控制,用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成为了觉醒者。”
“小饼干”的眼睛眨了眨,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觉醒者,不管是在人类的口中,还是在布森人这里,都是荣耀的存在,怎么会像凯斯说的那样——被恶魔所控制呢?”
“我也是一个觉醒者。”“小饼干”嘀咕了一句。
“听我说完,孩子。麦恩并不是第一天便发现这个事实的,他是在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的。那时候,女王身边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觉醒者。但奇怪的是,唯独麦恩没有他们所具有的那种力量,女王也曾经尝试过给他举行觉醒仪式,但最后却无缘无故地失败了。据说那次之后,人类的女王便和这个男人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裂痕。”
“后来呢?如果觉醒者是恶魔的话,我很难想象被恶魔附身的人会选择和平地分手。”“小饼干”依然不愿意承认凯斯关于被恶魔控制的说法。
“当然,他们不会和平的分手。根据一些秘密的说法,他们两人曾经进行过一场大战。自那之后,麦恩便消失了。有种说法是米娅打败了麦恩,并将他的尸体防止在自己的月神宫殿的顶层。另外一种说法是,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麦恩决定离开那些已经堕落了米娅女王和其他同伴。”
“到底是哪一种呢?”“小饼干”问道。
“具体的情况很难猜测,但我肯定不是第一种情况。因为在那两种流言满天飞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在荒野里独自流浪、思考着如何阻止人类和布森人的争斗时,我居然碰见了麦恩——那个强大的人类。我们小小地切磋了一下,结果当然是我以惨败收场。”
“听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是的。我对他的强壮和战斗技巧钦佩至极,但他也对我的语言能力而惊叹。”凯斯说道这里,笑了一下,又道:“在他临走的时候,送给我一件古怪的礼物。”
凯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让“小饼干做好准备,然后才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是——他身上一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