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青儿带着师师上了岸,不多时,从马车走下来两名宫装女子,正是安德帝姬赵金罗和德茂帝姬赵福金,师师和她们说了几句,指了指大船,赵金罗便带着妹妹跟随两人上了船。
扈青儿先带赵福金去侧舱休息,赵金罗则跟随师师来到正舱,这时,曹蕴迎了出来,施个万福礼笑道:“曹蕴给六婶娘见礼!”
赵金罗是曹晟之妻,刚到曹府时,就是曹蕴陪同她好几天,两人关系很不错,她上前拉住曹蕴的手笑道:“以后我恐怕就不光是你的六婶娘了,你还是叫我二姐吧!”
“如果六叔在怎么办?”
“你别理他,咱们叫咱们的,和他没关系,再说你是李家的媳妇,不能总考虑娘家对不对?”
“好吧!二姐进来坐。”
曹蕴请赵金罗进船舱坐下,师师也坐在一旁,有丫鬟进来上了茶,曹蕴微微笑道:“二姐,听说江南有战事,也不知近况如何?”
“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听驸马说,军队已经进入钱塘县,向家逃到海外去了,郑家和朱家都被软禁,蕴娘现在去钱塘县也无妨了。”
“二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曹蕴笑着邀请赵金罗同往。
赵金罗今天只是打算把妹妹交给曹蕴,然后她自己回江都,但现在曹蕴邀请她一起去钱塘县,赵金罗也动心了,她这次下江南本来就是打算去钱塘县买宅,不料丈夫被任命为扬州通判,她不方便再独自南下,现在却有了机会,赵金罗想了想笑道:“我当然想去杭州,要不我写封信给驸马,然后我们一起南下?”
曹蕴点点头,吩咐丫鬟去拿笔墨纸砚,赵金罗随即给丈夫写了一封信,交给侍女带回城。
大船调头出发,沿着运河向长江驶去.......
“蕴娘,我妹妹其实也是苦命人,当初要嫁给蔡京之子,结果未过门男方就被蛇咬死了,她成了望门寡,而且她一直就喜欢延庆,这次她险些被送去金营,也是延庆把她救下来,她一心想嫁给延庆,就算做妾她也心甘情愿,你就接受她吧!”
船舱内,赵金罗终于找机会向曹蕴提起了联姻之事。
曹蕴摇摇头笑道:“你们啊!先是青儿劝我,现在你也来劝我,就好像我是不近情理之人,况且是堂堂帝姬要下嫁,难道我敢不答应?”
“这不是要给你面子吗?你是大妇,你若不点头,福金也进不了李家的门啊!”
赵金罗屈意讨好曹蕴,曹蕴心里也明白,这位小婶娘生性高傲,很少和曹家人接触,这次为了妹妹,也算是彻底放下帝姬的架子。
“既然二姐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不答应也不现实,不过有几句话我要说清楚。”
赵金罗大喜,连忙道:“蕴娘请说!”
曹蕴沉吟一下便缓缓道:“她是帝姬,对外会特殊一点,册封和礼仪都等同王妃,这个我能理解,也不会计较,但在李家,她是我妹妹,必须服从我的安排,不能忘记尊卑有序,否则我有权休她。”
赵金罗心中暗暗苦笑,曹蕴果然是外柔内刚之人,在原则问题一点不会让步,她连忙点点头,“我去给她说。”
曹蕴又道:“如果福金答应,那我可以接她的奉茶,如果她不肯答应,那我就送她回扬州,郡王那边我去解释,实在不行,我曹蕴休夫回娘家!”
赵金罗握住曹蕴的手,“蕴娘快别这样说,福金是柔顺之人,绝不会不懂规矩,这件事连官家都明确福金为平妻,她不会不知好歹的,你放心,我来做这个担保!”
曹蕴嫣然一笑,“二姐,我只是先把话说清楚说透彻,以后大家就好相处了,这其实也是为她好,只要大家都知礼,我们也会互敬互爱,相处融洽。”
“我明白,我这就去给她说。”
赵金罗拍拍曹蕴的手,起身走了。
隔壁船舱内,赵福金怀中抱着李延庆两岁的儿子李璞正和师师聊天,师师怀中也抱着女儿阿莲,两个小家伙正忙着摆弄赵福金送给他们的宫造小玩具。
“真的想不到,江夏那边会有如此多的汤阴县人,那岂不是要新设一个南汤县吗?”
“还真是这样,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又涌来大量的汤阴百姓,连他们的县丞也跟着逃来了,汤阴不过三十万人,居然有一半人逃到江夏,好多都是从江南这边过去的,听说家乡人聚居在江夏,结果大家都玩江夏赶,那边已经聚居了十几万人,大家都说要设立南汤县了。”
“那师师姐还要回江夏吗?”
“这个不知道,看官人怎么安排吧!”
正闲聊着,赵金罗出现船舱门口,向赵福金招了招手,“四妹,你过来一下。”
赵福金把小宝郎交给乳娘,向师师歉意地笑了笑,起身走出船舱。
“二姐,什么事情?”
“你先别问,跟我来!”
姐妹二人走到另外一间船舱坐下,赵金罗笑问道:“刚才你抱的那个孩子是李延庆的儿子吗?”
“是的,他叫李璞,乳名宝郎,今年才两岁。”
赵福金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二姐,刚才和我说话的师师,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
“就是当年失踪的李师师。”
赵金罗吃了一惊,“李师师不是死了吗?”
“那只是假死,她实际上是跟延庆走了,嫁给延庆为妾,我认出她后,她自己也承认是从前的李师师,不过她不太想提及过去之事。”
赵金罗摆摆手,“这件事你我姐妹知道就是了,连驸马也不能说,传出去始终不太好。”
“我知道,我也只是和你说说,别人我不会提这件事。”
赵金罗沉思一下道:“刚才我和蕴娘谈过了,我们都很坦诚,也算是达成共识了,但有几句话我要交代你。”
赵金罗便将她和曹蕴的谈话详细地告诉了妹妹,最后道:“蕴娘是典型的外柔内刚之人,不碰她底线,什么都好说,一旦碰了底线,她真的就翻脸了,所以我要再三叮嘱你,进了李家门,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记自己的帝姬身份,只有这样,你才能和她们相处愉快,否则她们联手对付你,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赵福金轻轻点头,“二姐不要担心,我心里明白!”
“既然你明白,那今天就奉茶,我就算把你交出去了。”
帝姬下嫁当然还要走一些流程,风风光光地操办一番,但这些只是礼仪,所有礼仪的前提是曹蕴接受赵福金的进门,只有曹蕴接受了赵福金的茶,帝姬才能下嫁李延庆,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客船到润州时,在一众姐妹的见证下,曹蕴接受了赵福金奉茶,算是承认了新姐妹进门。
走过了这一关,接下来的航程就轻松多了,众人有说有笑,或逗孩子玩耍,快到钱塘县时,赵福金觉得自己已经和新家人融为一体,她由衷地喜爱这个新的家庭,给了她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她再也不想过宫中那种枯燥沉闷的生活了。
清晨,客船已经过了宦塘河,正沿着东面的护城河缓缓南下,赵福金早早起来,独自站在船窗前眺望远处的钱塘江,远处是一片白茫茫的江雾,使宽阔如喇叭口般的钱塘江若隐若现。
“这几天过得很开心,对吧!”赵金罗慢慢走到妹妹身旁笑道。
赵福金点点头,“我现在知道二姐为什么总是喜欢出去游玩,也是想摆脱宫中的压抑啊!”
赵金罗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生在帝王家,既是我们的幸运,但也是我们的不幸,幸运是我们养尊处优,不会为生活艰辛而发愁,可不幸却是我们身不由己,就像生活在笼中的鸟,过早地品尝了宫廷的忧闷和压抑,但我们最终还是幸运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四妹,今天的幸运来之不易,你千万要珍惜啊!”
赵福金微微一笑,“我已经和蕴娘说好了,到钱塘县后,我还是和她们住在一起,等出嫁那天我再离开。”
“那还搞什么麻烦仪式,就这么平平静静嫁过去就算了。”
“我也想啊!关键是皇兄那边不一定答应。”
赵金罗忽然狡黠一笑,“我去给皇兄说,现在迁都千头万绪之事要做,到处都要花钱,让皇兄简单一点,就不要那样铺张了。”
两人正说着,船身一晃,只听船夫在船头大喊:“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