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轩环顾四周,除了茫茫一片湖面,只剩月色清冷。
究竟去哪里?
只见席怀野朝着半空中,轻轻伸出手去。本是神经兮兮的一个举动,可恰恰是那时,就在他的指尖,忽从半空中漾出一片潋滟波光。
“你要拽着我,才能一起进去。”
沐轩踌躇片刻,总觉得直接拽着他的手臂,无疑怪怪的,便只拽着他外套的一抹衣角。
一瞬间,眼前的光景已彻底变换。
正是漫画中的名场面。
北泠亲手为沐种下的那片花海,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呈现在他眼前,沐轩惊叹于眼前的美景,满腔心事暂且抛到了脑后,无暇顾及。
“你大概,认得这里吧?”
“嗯,认得。”
可他究竟如何认得?
“是看过漫画么?”
“嗯,不过,当然不只是漫画吧……”沐轩意味深长的话,叫席怀野了然几分,领着他朝花海深处走去。
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这片花海。
而是花海深处……某个地方?
席怀野周身不断翩飞着纯白的萤火,沐轩一边跟着他,一边打量着周身的美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最终停下的地方……
花海深处,竟是一座墓碑。
那正是漫画中,少女沐的弟弟,轩的墓地。
墓碑上,只这样刻着三个字:
轩之墓。
沐轩眸底好不容易漾起的笑意,逐渐又没了痕迹。
“虽然不知道,那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你的确就是轩儿,大概是没有错的。”
席怀野一贯低沉冷酷的声线,难得暗含着几分柔和。
见他轻轻伸手,落在墓碑上的残花,纷纷又化作光点翩飞,闪烁着跃入沐轩眸底,泛起或淡或浓的苍凉。
“所以,曾经……我就是被葬在这里么?被你亲手……埋葬在了这里?”
席怀野轻轻点了点头,“你病逝时,因为情况紧急,我只带走了沐,结果就那样留下你……叫你曝尸荒野。”
他微垂着眸光,望着从自己的指尖,漾起一抹又一抹光点,沐轩紧紧凝视着他,想看透他眸底的情绪,却是徒劳。
“你不会……是想跟我说对不起吧?”
他觉得,这大概不是那个男人真正想说的。
席怀野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一拂,墓碑上最后几片残花,还来不及飘落便又乘着光朝着星空飞去了。
沐轩轻轻抬眸,看到已是一抹光束,翩飞着汇聚着,将天与地相连,宛如倒流的银河。
“对不起这种话,还有什么好说的。虽然才只过了几天,虽然成功找到了你的遗体,带回来安葬了,可是,也许就是那几天,你变成了怨灵吧。”
短短几日,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整整一世哪怕是两世的颠覆。
那么,对不起这样的语言,实在是太苍白。
本该是沉痛的故事,沐轩却忽然盘腿坐在了地上,正对着自己的墓碑,一贯的桀骜不羁。
“原来是这么回事……”
席怀野仍站在墓碑旁,垂眸望着脚边的少年,“所以那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沐轩望着墓碑,又仿佛只是望着空中某一点。
并未聚焦的目光多了几分迷离。
“去了无数个世界,暗杀了无数个恶人。”
“……”席怀野理应没太听懂。
直到沐轩望着他咧嘴一笑,这笑容终于恢复了几分俊朗与阳光。
“大概就是因为,曾是怨灵吧,才会绑定了那什么暗杀系统。成了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永远只能潜行在暗夜中的杀手。”
过去的那无数个不眠之夜,那么蚀骨的寂寞,那么多次濒临崩溃……每每回想,仍会一遍又一遍戳心。
可唯独是那一世身为轩,什么记忆都没有。
“等我完成了那些任务,才又成了这个沐轩。”
“原来是这样……”
席怀野抬眸望向正在消逝的银河,“有些怨灵要被超度,被别人安度才行。可是你,却是自己救赎了自己吧。”
这是一种救赎么?
沐轩也不知道,他只知道……
正是过往那无数个寂寞的日子,才叫他这一世身为沐轩,有了名字有了身份的他,拼命也想要守候这一切。
这样想一想……
大概,算是救赎吧。
可是,他究竟是如何成为怨灵的?
他隐隐觉得,并非单纯是因为曾曝尸荒野。他已经看完了那本漫画,可惜,并未找到答案。
那支箭,原本是碎星阁的某个小法师,也是阁主的属下,被称作爱灵的一个法师——那支箭原本该是动心之箭的。
就像丘比特的箭一样。
被射中之人,会爱上那个爱着自己的人,也就是说,那支箭原本就是要射给少女沐的,是为了叫她爱上北泠,尽快确认自己的心意。
说白了,是为了撮合她和北泠。
可是为什么……
最后却成了杀人的利器?
是因为箭在脱弦的那一刻,被那个邪恶的国师调了包。
可如此一来……
本成了普普通通的一支箭,又怎么可能,飞到神的圣殿去?又怎么可能,就在北泠的眼皮子底下,射中了沐?
要知道,爱灵射箭的时候……
少女沐,根本不在射程范围之内。
所以,也可以说……
被调包以后的箭,也不是普通的一支箭。
一定就是这支箭背后……
一定还有那些被深埋的……
漫画中也没有讲明,北泠与沐也不知道的真相。
***
三天后。
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中,沐轩已经迟到了十分钟。
上了二楼就见对方已坐在窗边的一个位置在等他了。他箭步迎上去,一屁股坐下。对面的男人,有阵子不见,憔悴了不少。
显然也是,被折磨得够呛。
“不好意思,刚放学,路上太堵。”
“别这么客气,沐少,您能答应出来见我,我感激不尽。”
凯文有些不好意思,仍是棱角分明的面孔,眉宇间英气十足,那眼神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坚毅。
“不是已经想起那些回忆了么?”
沐轩并不想绕弯子,“不是知道自己曾是罂粟的同伴了么,姐夫也没有再追究,既然如此,不好好呆在B国,还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