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慕眼里那点微末的光,在唐凡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熄灭了下去。
“和你闹是舍不得放弃......
真正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
放人家一条生路......”
这些字眼在他脑海里乱窜,打破了他最后的一点期冀。
他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密码锁没有变。
因为那些都是喜欢啊。希望他哄她、在意她的喜欢。
可如果喜欢不存在了,那何必再去改什么密码?
这个人怎么样,你都不会在意了。
更何况,她还想让自己看到这封信。
这封要和自己彻彻底底,一了百了的信......
顾寒慕在黑暗中,看着光占领每一个角落,又看着黑暗一寸寸吃掉光。
而离开他的人却没有回来,他也始终游荡在无边的夜色中,找不到光的边墙。
顾寒慕请了几天假,唐凡和余然去找他都吃了闭门羹,电话也不接。
第七天,唐凡终于在公司看到顾寒慕的时候,很是意外了下。
除了眼下的青色,和眼中的红血丝重了些。
他甚至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胡渣邋遢,颓废消极的顾寒慕出现。
相反,顾寒慕显得比平日更加沉静寡言了。
但他知道顾寒慕在找她,眼下的冷清都是他的掩饰和克制,掩饰他濒临崩溃的焦躁。
可顾寒慕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他的小心谨慎,已夏和他共同认识的同事朋友本就不多。
辉月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人现在又不在国内。
顾寒慕打给她,她也只说已夏没和她说会去哪儿。
这次,已夏大概是为了防着顾寒慕,所以即便是相熟的同事,也只知道已夏辞职了。
至于具体去哪里,去做什么了,大家都毫不知情。
他居然,真的找不到她.......
安尹那里他肯定是要去的,也知道肯定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有想过向安尹说出她弟弟的事,用这个人情来换已夏的消息。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已夏曾经交代过他,绝对不要让安尹知道真相!
他已经有太多事,答应她却没有做到。
至少这一件,别再让她失望了吧......
安尹从一开始的怒极大骂,到后来的冷嘲热讽,最后就只当他是空气漠视他。
还吩咐员工只要是他来,点的东西都按双倍收钱。
顾寒慕根本不放在心上,有一天,索性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张卡。
让他们以后直接从里面结账,钱不够了就告诉他,他会再续。
安尹让秀秀去查过卡里的余额,秀秀回来,一脸震惊地说卡里有五万。
几个员工凑在一起,感叹这客人真豪气。
平时来得也不算很频繁,而且也不热衷喝什么稀有名茶。
预付这么多钱,感觉能把自己喝成一棵茶树啊,真是人傻钱多......
安尹看着卡背面已夏的生日,心下冷笑。
不管是真后悔愧疚,还是做戏博同情,想骗她说出已夏的去向。
都不过是想花钱,给自己一点安慰吧?
事已至此,又何必到了今天这一步,又做出情深的模样?
她把卡随手扔进柜台抽屉里,无动于衷地扭头去了厨房。
虽然安尹有特意交代过店里的员工,不管顾寒慕向她们打听什么,都不许多说。
可顾寒慕依旧每个月有空,就会去茶馆坐坐。
有时略坐一会儿就会走,有时能看着院子发呆,枯坐一下午。
他总是想,也许哪天他坐着坐着,就能看见那个女人娇俏的身影,从影壁后冒出来。
对他笑着说:“我回来了,好久不见。我原谅你了。”
顾寒慕心头苦笑,他平时总是念叨已夏,说她做事散漫拖拉,不够细致。
她难得细致了一回,居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了防着他,用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道理说的果然没错,一个人的那些散漫不防备,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喜欢。
只有喜欢,才愿意毫不保留地打开自己。
而当你不肯再喜欢,自然就有了防备之心,知道要保护自己。
顾寒慕真的找不到慕已夏,她仿佛从他的生活里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她的存在,只是他的一场梦。
而他,好像睡过了头......
光阴似水,在不熟悉的人眼里,几乎都不能察觉出顾寒慕的这些波动。
他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各方打探,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顾寒慕和平日一样,飞行,开会,运动。
在洛瑜回来的日子里,扮演她需要的角色。
他只是越来越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也毫无兴趣。
吃饭,工作,睡觉,一切都变得不过是等因奉此。
每班要和他一起配合的机组乘务组,都有些小心翼翼。
其实顾机长并不刁难人,也不提过分要求。
对一起飞行的副驾驶虽然要求严格,但也并不无故苛责。
他只是对飞行这件事本身,变得要求越来越严格。
而对此外的一切人和事,又太没兴趣了一些而已。
可大家就还都是默默怕他,因为他实在太不苟言笑了。
别说开玩笑,除了基本工作交流,几乎没有闲聊。
有人带着些讽刺地议论:
顾机长是不是得了面部表情僵硬症?还是记忆衰退,忘了人是可以笑的?
......
“你这个行李牌挺好看的啊,在哪买的啊?”
顾寒慕踏进机舱门的时候,两个挺年轻的乘务员正在闲聊。
他闻声,扫了眼那名乘务员包上挂着的行李牌。
浅蓝色的云朵造型,上面绣着个飞机。
公司规定,是不允许在箱包上挂这些饰物的。
他抬头看了眼一脸惊慌的小姑娘,也没说话,径直进了驾驶舱。
“咚咚咚~”
响起了敲门声,还在地面准备阶段,驾驶舱门并没有关。
顾寒慕没有回头,依旧低头看手里的资料,只是淡淡开口:
“进。”
“那,那个,机长,对不起。”
有个支支吾吾,还有些胆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知道公司规定不允许在包上挂那些挂件,但那个是我刚飞的时候,我教员送我的。
她人特别好,可后来辞职了,所以我没舍得摘......”
说话的,是刚才门口那个小乘务员。
顾寒慕没有回头,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些事。
刚才无非是看那个行李牌觉得有点眼熟,才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又吓着人家小姑娘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