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的时候，已夏还坠落在梦里睡得正香。
有些意识不清地按掉闹钟，困意还是很浓，她几乎要放弃抵抗。
在大脑已经有些昏沉时，还是努力睁开了眼。
这就是倒时差的痛苦之处。
因为这次飞出去的时间比较长，又比平时还多了一个时区，所以已夏现下的时差是很乱的。
加上回程飞了一个大夜航，她这会儿困得厉害。
可如果任由自己这么睡下去，到了晚上，恐怕就彻底睡不着了。
那这时差，一时半会儿就倒不过来了。
可飞完驻外，航休结束以后的第一个航班，十有八九是个大早班。
如果不尽快把时差倒好，到时整夜睡不着，然后在睡意袭来的时候，爬起来飞早班的痛苦
根本就是人间惨剧～～
所以已夏才必须上着闹钟，把自己强行叫起来，就是为了过两天飞早班的时候少受点罪。
没有睡够的后遗症就是精神萎靡，情绪低落。
已夏心神涣散地爬起来，没精打采地走出卧室。
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没骨头似地瘫在了沙发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躺着。
已夏当下的样子其实挺真实的。
很多人都以为，乘务员在航班上看起来优雅大方，干练利落，生活中也是这样。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职业滤镜吧。
然而恰恰相反，可能就是因为每天在航班上见太多的人，说太多的话。
总是全副武装提着精气神的状态。
所以不需要飞行在家休息的时候，其实很多乘务员，都是这样懒散拖拉。
既不想收拾打扮，也不想出门见人，只想在家“躺尸”。
大家经常私下开玩笑，说乘务员这工作都不需要买衣服，只需要有睡衣和制服就能活。
顾寒慕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已夏有些不修边幅地趴在客厅的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自己开门的动静，依旧一动没动。
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餐桌上，他刚才回隔壁楼自己家里取了晚餐。
晚餐是丁姨过来做的，做好以后再装到饭盒里，他只需要负责拿过来。
“已夏，起来吃饭了。”
顾寒慕把袋子里的盒子一个个拿出来，不疾不徐地开口。
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听到声音，只是慢吞吞地翻了个身，但依旧没有起来，继续装咸鱼。
“起来吧，吃完饭再躺着。”顾寒慕把餐盒逐一摆好。
走到沙发边，坐在已夏身侧，拨开有些披头散发的女人脸上的乱发。
温凉的声音里，带着纵容的好耐心。
“我没胃口，不想吃饭，你自己吃吧。”
已夏有些任性地把脸转向沙发那侧，闷闷地开口。
没睡醒的时候既会影响心情，也会影响食欲。
更何况已夏心里，还有个没解开的疙瘩在。
“又闹小孩子脾气。好了，快起来，还是又想让我抱你过去？”
身侧坐着的人不痛不痒地念叨了两句而已。
却还是一脸好脾气地哄着她，甚至真的作势要来抱她。
慕已夏立马推开准备来抱她的人，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自己坐了起来。
慕小姐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
即便心里有些不情愿，可她还是记着，顾寒慕的膝盖还没好。
所以他弯腰要来抱自己的时候，已夏才会赶紧躲开。
怕他没完没了又弄伤刚好了些的膝盖，只好认命地自己走过去吃饭。
没什么精神，已夏不怎么积极地扒着碗里的饭。
“多吃点，老这么挑食，飞得又这么累，容易抵抗力下降。”
顾寒慕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她碗里，不放心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我看你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就回你自己家去住了呢？”
在碗里拨来拨去，也没夹起几粒米的筷子停下。
一直没出声的人抬起头，眼里的光温温洒洒，却透着清透的认真。
对，又是那种感觉，顾寒慕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紧了下。
那种几近柔软的“疏离”。
虽然是想让他回隔壁楼去住，但却像好声好气在和他商量。
可微末间，又有种不愿他拒绝的气氛。
“嗯，过两天就回去。”
顾寒慕黑色眸子里的光闪了下，有些敷衍地答了一句。
“安尹她男朋友明天去美国出差，要走一个月左右，安尹说想来我家住几天，正好我这几天都休息。”
已夏没有质疑顾寒慕的回答，只是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地说起另一件事来，依旧是轻声软语。
顾寒慕觉得胸口发闷，那感觉大概像被人在肺管里塞了块抹布，让他上下不得。
已夏一反常态的沉静不苟，说出的原因都很正当合理，倒让他一时没法拒绝。
“知道了，先吃饭。”静默了两秒，顾寒慕往已夏碗里夹了一筷子芹菜。
已夏低头看着碗里那几根绿油油，双眉极淡地蹙了下，却还是下筷送进了自己嘴里。
她从来不吃芹菜，因为嫌弃它有股冲鼻的怪味。
她不确定顾寒慕是一时忘了，还是故意报复她。
毕竟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但那句“知道了”，基本还是表明了他同意回去了。
只是应该不大高兴。
顾寒慕看着对面的人，吃苦药般把那几根菜咽了下去，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凉凉的嘲意。
他如果到现在都看不出已夏的疏淡，那这眼神，恐怕真的也当不了飞行员了。
他知道已夏从不吃芹菜，刚才只是一时气闷，所以才故意夹了一筷给她。
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就强忍着，默默吃了下去。
所以这是交换吗？
因为自己同意离开她家，所以连夹她讨厌的菜给她，也没有反抗。
就这么嫌弃自己吗？这么迫不及待地希望他离开？
小顾机长觉得自己被扎心了。
好歹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当天晚上，顾寒慕就回隔壁楼，自己那个临时的新家睡了。
已夏站在大门口送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婉静。
还带着些笑意和他说，如果有问题就打电话给她。
所以言下之意是没事就别烦她，别来找她的意思吗？
顾寒慕觉得自己肺管里那块抹布越来越长，都快堵到他嗓子眼儿了。
他看着门口一脸“无辜简单”的人，还没想好要说点什么，好解他心头不满。
门后的人就已经先声夺人和他告别，然后毫无眷恋地关上了门。
这门关得有点快，还有点突然，导致顾寒慕站在门口，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顾寒慕眉间的疑惑越发深重。
已夏看着没有哪里不一样，却又哪里都透着古怪。
心口有隐隐的担忧，可莫名的直觉，却让他一时不敢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