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慕的目光里是全然的专注和沉稳。
左手左右控制着操作杆，右手则轻放在油门推杆上，脚下的踏板微动，细致地最后微调机头的方向。
“50，40，30，20，10”，系统里熟悉而一如既往毫无情绪的男声又一次响起。
顾寒慕的眼波有细微的闪动，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分他内心的起伏，眼神里多了些果决和坚定。
在机体轻缓而平稳地触地后，右手利落而沉着地前移，拉起了反推杆。
“地面电源接通，停机检查单确认完毕。”
顾寒慕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然后才解开安全带，半侧身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人。
今天是他的机长升级测试的最后一关，之前已经完成了理论测试和模拟舱的模拟测试，今天是实际航班的最终验收。
而副驾驶座位上坐着的就是今天负责检验他飞行成果的副中队长。
副驾驶座上的人一直低着头在一个板子上写着什么，终于停笔。
他抬起头看向左座这位刚刚通过考核的年轻的新机长，笑容里颇有种“强将手下无弱兵”的骄傲：
“小顾啊，飞得很不错，以后要再接再厉，不能给我和咱们中队丢人啊。”
顾寒慕眼里的肃穆淡了些，很恭谨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记着您说的。”
“你手感好，有天赋，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一名优秀的机长。
你要知道，手感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就好比医生做手术，虽然勤加练习也很重要，但手感有时不是靠练就能有的，它就是让你事半功倍的利器。
所以你要珍惜自己的天赋，以后好好飞。”
中队长在考核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语重心长又很是欣慰地说道。
“队长，您过奖了，我不足的地方还多着呢，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顾寒慕的眼里笑得浅却真诚。
这时候的顾寒慕没有平日里的不羁狂漠，虽然依旧有些冷清但却很谦逊。对待工作，顾寒慕还是足够专业的。
其实顾寒慕真的很适合飞行员这个工作，冷静理智，严谨低调。
甚至略有些刻板不近人情，但这些对于一个把安全性放在第一位的工作，都是有利无害的。
坐着车里，顾寒慕的唇忍不住翘起。
虽然对自己的飞行技术还是挺有信心的，但毕竟从来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航班。
就算飞行小时超过的资深飞行员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他的下一次飞行肯定也是万无一失的，虽然这是每一个“空中飞人”毕生的志愿。
所以能顺利通过今天的晋级测试，顾寒慕心情很不错。
每一个飞行小时的累积，一次次在天亮时分走出模拟舱，把驾驶舱里数百个操作按钮都刻进自己心里。
从一个飞行学员到今天，这中间付出的时间和努力，是外人并不清楚的。
从副驾驶变成机长，就是对他这些年在这条路上坚持的肯定和鼓励。
不想当机长的飞行员大概就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应该不多吧。
“喂，阿慕，怎么样怎么样？过了吧？”电话响起，顾寒慕接通还没开口，就传来唐凡急切的声音。
顾寒慕可是他们这批的希望之星，是最早有资格，并通过中队批准允许参加机长晋升考核的一个。
他这年纪，就算放在全公司，也算数一数二年轻的机长。
虽然算是赶上了这两年航班需求增大，飞行员缺口巨大的顺风车，但也得他技术的确过硬才压得住人，毕竟比他飞行年头长还没有放机长的副驾驶也不在少数。
之前中队让顾寒慕去参加考核的时候，就有些人阴阳怪气地说些酸话。唐凡就等着顾寒慕通过考核，用实力让那些柠檬精闭嘴呢。
“嗯，过了。”依旧是惯常的少言寡语，只是声音里藏不住的轻快透露了主人愉悦的心情。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这下我和他们打赌可是大杀四方了，哈哈哈！”唐凡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
他之前和同事打赌顾寒慕能不能一次通过，他这哥们儿果然给力，没让自己出血。
“你拿我去和别人打赌？”顾寒慕被唐凡有些聒噪的笑声震得耳朵疼，忍不住把手机挪远了些，但还是一秒抓住了唐凡话里的重点。
“啊，哈哈，那个什么，你现在过来哈，我和余然在老地方等你，给你庆祝！”
唐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接顾寒慕的话，马上转移话题，然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唐凡这家伙，顾寒慕看着被仓促挂断的电话，还一脸无辜嘟嘟地响着，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不过新上任的CaptainGu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勉为其难就不和他计较了。
发动引擎，顾寒慕去唐凡约好的地方找他这两个死党。
“哎哟，我们顾机长到了，快来快来，中间的大座就是给您留的。”
唐凡看见顾寒慕推门进来，立马坐直身体招呼他，嘴里还没个正经地开着他玩笑。
“你在这喊喊就得了，回到公司给我低调点，后面还有一个月的带飞和半年的监督飞行呢。”
顾寒慕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无奈地扫了一旁的唐凡一眼，他怎么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兴奋。
“放心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来，哥们儿先敬你一杯，以后在航班上可要罩着我啊。”唐凡嘻皮笑脸地拿起桌上的杯子。
顾寒慕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气又好笑，也举起其中一杯，又冲一旁的余然抬了抬下巴，笑得很舒展放松。
和唐凡碰了碰杯，“好，那你今天必须喝到位了才算有诚意。”
顾寒慕放下手中饮尽的杯子，桌上的手机亮了亮。他伸手取过点开，脸上的线条又温悦了几分。
“我刚落地，你今天考试怎么样了？”是慕已夏发过来的。
“嗯，过了。现在唐凡他们拉着我在外面帮我庆祝，我结束就去找你。”顾寒慕合上手机。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人逢喜事心情舒畅；或者是因为手机里的人的关心。
顾寒慕总是过于冷卓的眼神在这一刻染上了些更容易让人亲近的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