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起来到常去的一家川菜馆，一进门，大堂经理就冲顾寒慕打招呼走过来了。
“顾先生，今天又和朋友一起过来啦，正好那边还有个卡座，你们就坐那儿吧。”一边说一边领着他们过去。
除了和辉月她们有时吃饭会来，顾寒慕还经常有一些公司同事间的应酬聚会。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飞得多受气压影响，影响味觉，大家飞完航班后都喜欢吃重口味一些的东西。
据说飞机上的餐食都比地面的要做得咸一些，就是因为人在高空环境里味觉会变得不那么敏感。
这家店川菜做得挺正宗，离公司也不太远，所以还挺受大家欢迎，聚会什么的常来这里。
“顾先生，最近都没看见你过来吃饭呢。”
一个年轻的服务员一边给大家分发毛巾碟，一边有些喜悦又略带羞涩的和正低头翻菜单的顾寒慕说话。
“嗯，最近比较忙。”顾寒慕没抬头，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礼貌但疏离。
辉月瞄了一眼面露娇羞离开的服务员，朝坐在她对面的已夏努了努嘴：
“啧啧，你看我们小顾机师还真是招姑娘喜欢。他明明一天到晚一张冷脸，好像人家都欠他钱似的。可这些小姑娘是看不见他冷心冷肺吗？还觉得他酷？最近这种暗黑禁欲系受欢迎是不是？”
她突然侧头看向罗浩，笑得一脸真诚，“罗医生，你要不要也试试看这个风格，说不定你们医院的小护士也都会趋之若鹜哦？”
“我？不了不了。我对你甘之如饴就行了。更何况，”罗浩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禁欲男神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不是人人都有小顾机师那气场的。”
“噗”，辉月被罗浩的话逗乐了。
罗浩是不会讽刺人的，所以他应该只是就事论事讲他的感受，只是这话恰好听起来有些调侃顾寒慕的意思。
辉月满意地看了罗浩一眼，“算你识相。”
对面的两个人，慕已夏有些心不在焉，顾寒慕则像聋了一样，根本不搭理她依旧低头研究菜单。
顾寒慕挥了挥手，叫人过来点菜。
不远处花痴脸的服务员小妹马上一脸欢喜地跑了过来。
顾寒慕报了几个菜名，很自然地偏头问已夏，“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好似刚才在鬼屋的事全然没有发生。
嘴角客气地弯了弯，已夏摇了摇头。她平时爱吃的，顾寒慕刚才点的菜里基本都包含了。
“罗医生，你还想加什么菜吗？”顾寒慕抬眼看坐在对面的罗浩。
“那我们就再加个夫妻肺片吧，你上午不就说想吃吗？”罗浩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辉月。
“那就这些吧。对了，所有的菜都帮我们做微辣。”
顾寒慕合上菜谱递还给站着的服务员小妹，抬头看向她交代了一句。
“咦，顾先生，你平时来不都交代要做辣一点吗？今天怎么微辣就可以了。”
“哟，小妹妹，你对我们顾先生的口味挺了解的吗？”辉月学着服务员小姑娘说话，冲她眨眼睛。
“不是不是，因为顾先生经常来我们店里，正好好几次都坐在我负责的那个区域。所以，我比较有印象。”
小姑娘有点惊慌得摆手，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些羞涩的红。
“哦～～，我们也经常来啊，你怎么就没记住我们呢？看来还是我们长得没顾先生醒目。”辉月挤眉弄眼地调侃顾寒慕。
“好了，就这样，今天做微辣就好。我们有需要再叫你。”顾寒慕既没有搭理辉月的调侃，也没有为小姑娘答疑解惑的意思。
只是又嘱咐了她一遍，就婉转地叫人离开了。
“好”，小姑娘依旧红着脸，低着头有些害羞地离开了。
其实这四个人里不太能吃辣的人只有慕已夏，但她又挺喜欢川菜的口味，所以每次都折中点微辣。
和她一起吃辣的，他们都会迁就她，如果是吃火锅，一般都是点鸳鸯锅。
“罗医生，你到底看做上她哪一点？我们公司不错的女孩子很多，改天我可以给你介绍。”
等人走了，顾寒慕回过头，很是认真得看了对面的罗浩一会，然后慢条斯理得冒出一句。
“你什么意思啊？就你认识的那些女的，都和你一个路数的。可别来祸害正经人。”辉月果然炸毛。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嘛。”
平时都会充当和事佬的慕已夏今天出奇得沉默，似乎有些走神，并没有在意两个人的对话。所以罗浩只好硬着头皮劝和。
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所以菜上的很快。
好像也注意到了已夏从鬼屋出来之后就很安静，以为她还在害怕，辉月给已夏添了点饮料，声音和软：
“已夏，怎么一直发呆啊？别害怕了嘛，大不了以后不拉你去鬼屋了。你多吃点。”
慕已夏抬头看了没心没肺的辉月一眼，声音里染了点笑意，“好，知道了。”
“对了，你最近和你家孙律师怎么样了啊？都没听你提诶。”辉月吃着菜，随口问了一句。
“啪嗒”，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几个人同时抬头。
“不好意思，筷子掉了。你们继续。”顾寒慕面不改色地表示不用管他。
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冲不远处的服务员摆了摆手，示意再拿一副过来。
已夏默默看他一眼，低头去夹自己盘子里的鱼。
漫不经心地开口，“因为还那样啊，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就没提。”
“我和你说，你不要仗着人家喜欢你，追你那么久，你就有恃无恐。这远距离恋爱最容易生变了。你还是得看紧点，要么就让他尽早回来。”辉月一副“你多上点心吧”的表情。
“干嘛要回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已夏低头挑着鱼刺，嘀咕了一句。
只是怕辉月继续念她，所以说得小声而含混不清，不敢让她听见。
坐在一旁的顾寒慕耳力极佳，却听见了身旁的人的小声嫌弃。
余光扫了她一眼，唇伴着吃东西的动作自然地弯了弯，今天的鱼做的不错。
说起慕已夏这个男朋友，也是挺特别的。
孙珩和慕已夏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而且一直单恋慕已夏。基本属于年年表白，年年失败；不弃不馁，来年再战！
高中的时候，已夏就和他去了不同学校。
可他隔三岔五就会在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等慕已夏，弄得照样全班都知道有个外校的男生苦追她。
上了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慕已夏觉得他应该终于可以死心了。
但他不知道从哪问到了已夏的地址，依旧逢年过节给她寄礼物。
但孙珩这个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从不过分纠缠不清。
他总是默默看着，关心着慕已夏。一次次表白，一次次被拒绝。
却从来都是很温柔地冲她笑笑说，“没关系，那我再继续努力。”
所以虽然没有感觉，但已夏倒是一直也不讨厌这个人。
直到大学毕业以后，慕已夏来了燕城，来了现在的公司。
突然有一天，她接到了孙珩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般：
“已夏，我们事务所有一个机会可以来燕城，我争取到了。我终于又可以和你享受一样的阳光，吹你吹过的风了。”
已夏后来才知道，得到这个来燕城的机会，代价就是孙珩放弃了在事务所的一次升职机会。
而且还需要在头两年去事务所准备开在津海的新事务所帮忙筹备，每个月只能回燕城一到两次。
所以虽然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在孙珩再一次和她表白的时候，她没有继续摇头。
其实想想，孙珩真的是非常温柔的人，对她又足够长情和呵护。已夏觉得也许找个对自己好的人也不错。
但爱情的感觉大概真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有些人也许你看一眼就是万年，而有些人，你却就是无法走近。
所以慕已夏和孙珩在一起大半年，最多也就是拉拉手，其他的她好像暂时还无法接受。
而孙珩不怎么能回燕城，她不仅不觉得分离煎熬，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毕竟面对孙珩，她就是无端觉得放不开，也没什么话题和他聊，有些累。
慕已夏记得自己有次又一副乖巧温和做派地和孙珩约会了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装了一天有些累还是厌倦。
她有些开玩笑似的和孙珩说，“其实我觉得如果你知道我真实的样子，并不会喜欢我。你喜欢的大概是你以为的我而已。”
孙珩不以为然地笑，“怎么会，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样子啊。可爱活泼，也乖巧善解人意。”
慕已夏看着他满足的脸，露出了“温柔得体”的笑，没有再说话。
所以说慕已夏这个男朋友，着实有些特别。这也是为什么顾寒慕在听到她提起来的时候心里闪过些讥诮。
靠死缠烂打换来的感情，同样作为男人，他不相信孙珩心里完全不知道已夏到底对他有没有感觉。
只是这世上有些男人，就是不在乎事实，只偏执于他们相信和想得到的。
在顾寒慕看来，慕已夏就是孙珩心里一个已经魔障了的执念，只有已夏答应和他在一起，他才可以自我救赎和圆满。
可一旦执念被实现以后呢？
就像玩一个电脑游戏一样，其实顾寒慕不确定这样的人到底是真的对这款游戏内容感兴趣，还是沉迷于最后通关的心理满足。
所以在听说已夏同意和孙珩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是不赞同的。
可辉月觉得得孙珩长情又深情，又很会照顾人，蛮适合已夏的。所以挺支持的，还让他少管闲事。
他毕竟是男人，这种事也不好过多插嘴，所以就没多说什么。可如今呢？
顾寒慕喝了口杯中的饮料，眼里划过些含义不明的光。
“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去哪里坐坐吗？”辉月的声音打破了顾寒慕的思绪。
“我就不去了，昨天伦敦回来还有点时差，晚上没睡好。今晚想回去早点睡。”已夏轻柔地开口。
“我对做电灯泡也没兴趣。明天还要去我们中队开会。你们俩有想去的地方，我送你们过去。”
顾寒慕虽然语气一般，但态度还算诚恳，主动提出可以送辉月他们。
“哼，那好吧。”也许是看着顾寒慕态度还不错的份上，辉月弯弯嘴没说什么。
转脸笑着看向罗浩，“那我们要不要去看场电影？《驯龙高手2》好像上映了。”
“好啊，反正我明天休息。”罗浩推了推眼镜。
把辉月她们送到要去的电影院，和她们告别，顾寒慕开车继续往已夏家出发。
一路上，两个人似乎各有心事，一时都没有开口。
顾寒慕随手拧开了车载音响，有适合夜色的歌声流出来，冲淡了些空气里的僵持。
已夏偏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空中有小小闪烁的光点，是向机场飞去，准备降落的飞机。
平时庞大而轰鸣的飞机，在此刻安静而精致。
她觉得心口压了些东西，让她有些烦闷难受，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能挪开这种情绪。
“我今天晚上和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不会收回，也不会当没说过。但我也说了，不会逼你。”
打破僵局的居然是顾寒慕，他没有回头，专注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只是声音沉稳而自持。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正因为不确定，我才想试试。毕竟，错过比尝试更让人惋惜不是吗？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急着拒绝我，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已夏没有说话，顾寒慕也没有继续开口。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到了已夏家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慕已夏一边低头解开安全带，一边温和得说着，并不提及刚才路上的内容。
抬头看了顾寒慕一眼，他并不说话。
已夏依旧好脾气得了笑，冲他摆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哦，拜拜。”说完推开车门下去。
顾寒慕靠在车座里，静静看着慕已夏的动作一言不发。
直到副驾驶的车门被关上，他突然推开身侧的车门，大腿利落得迈下去。
没两步就追上前面的人，“那个你根本不喜欢的人，你都可以给他机会试试，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低头凑近了已夏一些，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些引诱，“我觉得和他比起来，你明明应该更喜欢我一些才对。”
慕已夏抬头望向对面的眼睛，清冷中似乎燃着些炙烈的火焰，正向她跃跃欲试地扑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把眼前的人推开了些，微微拧眉看他，“你知道你现在这样算是在撬别人墙角吗？”
慕已夏的小脾气又冒出来了，装了好几个小时的慕已夏终于又消失了。
顾寒慕的眼里泛起些满意的笑，“随你怎么说。我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就该争取，等错过了再后悔就为时已晚。”
慕已夏看着顾寒慕自说自话的样子，突然不想再搭理他。
冲他抬了抬手，淡淡说了句“回家了”，就转身进了楼里。
顾寒慕看着慕已夏一脸的嫌弃和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却觉得自己压了一顿饭的烦闷都轻而易举得烟消云散了。
楼上的灯亮了，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