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过的就是年节了,也是最大的节日,很多人他们可能一生最大的志向,就是盼望着过年节。
这一辈子无论活了几十年,一年之中有三百六十多天都是在盼望着过年节,因为除了年节之外,他们的日子真的是太苦了。
小洲村虽然是一个很贫苦的小村落,村庄只有几十户人三百个人口,但是过年这样开心,这样大的喜事之下,家家户户都灯笼高悬,喜气腾腾。
只不过每家每户的灯笼都有所不同罢了,像村长家的灯笼就是难得的大红灯笼,红布做成的。之后一些的,也有些什么红灯了,不过大多都是红纸做成的,还有一些灯笼看着倒是红的的,颜色却很是不正,明显就是用劣等材料浸染出来的纸张。
就一个灯笼,一个小村庄就分出了这么多的区别。
老陈头推开不存在的门,他那门早被虫蛀坏了,如今使用了几堆柴火堆在门口当门。
老陈头年龄已经很大了,体力跟不上,他费力的将柴火推开,在推开柴火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一股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是叫他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他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稻草袄子,佝偻着身子,他很想退回房间之中,但是他的肚子承受不住了。
他身上的袄子,外面是用麻布做的,内力是用稻草填充的。
棉花做成的袄子,那可是稀罕货呢,只有村长他们家才有,其他村子里的村民都只能穿麻布填充稻草的袄子。
良灵县之中没有一处是生产棉花的,棉花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来说根本就是分文不值,但是对于这些凡俗百姓来说,却是很珍贵的存在。
能有一件麻布填充稻草的袄子便已经是极好的了,哪里还能奢求什么棉花袄子呢?
实在是太冷了,老陈头只好迈起那双早已不利索的腿脚,快步来到院中的水井旁边。
这水井已经很老了,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若是在春夏秋三季,还能看见上面鲜活的苔藓,只是如今看不见了。
像良灵国的千城县,虽有春夏秋冬,但是冬天是不会太冷的,至少老陈头六十年的生命之中见到下雪的次数是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
但就算是如此,对于凡人来说,这样的冬天也是难熬的。
气温几近零度,对于凡人那残弱的体质来说,是极大的伤害。
若是富贵人家倒还罢了,有棉有火有毛皮,而像这种普通村民那就不好弄了,冬天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一场自然灾害。
老陈头拿起盖在井盖之上的稻草,那稻草厚厚的形成一层堆积在水井之上。
由此作为,不是别的,那是因为到了冬天的时候,一旦温度到达零度,水就会结冰。
而水一旦结冰,取出来饮用的时候就是很大的麻烦,所以就会在井盖上盖上厚厚的稻草,用以隔温,防止水井结冰。
原本老陈头还有些担心今年的稻草是不是盖的薄了,万一要是水井结了冰,凿开冰层,还得花一番功夫。
万幸的是水井并没有结冰,老陈头顺手拿起井边的水桶将水桶放入了水井。
水井之中漂浮着许多的枯黄的稻草,用稻草盖的井口之上自然可以有效,隔温,唯一的不好,就是难免会有稻草落入水井之中。
只是对于老陈头这样的贫苦百姓来说,这点事完全不算什么,他将水桶放入水井之中,提着绳子来回晃荡几下,把漂浮在水井之上的稻草荡开,然后熟练地取了小半桶水上来。
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连取上半桶水都这么费力。
老陈头如此想着,将水提到了屋子中去。
用水瓢舀了一瓢水,在喝的时候却犹豫了一番,这水实在是太冷了,至于为何不烧开水,冬日里的柴火,虽然没有那么值钱,但是像老陈头这样极度穷困的孤寡老人来说,还是很珍贵的。
看似漫山遍野都是柴火,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如此,若非身强力壮的,连得到足够的柴火都是妄想。
离村落近的地方,哪里会有柴火,早就被别人拾完了。
所以对于老陈头来说,生活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在这酷寒的冬日想喝一口热水,都有些奢望。
终究,老陈头仍旧屈从了现实,他端起水瓢,抗拒而又渴望的浅浅的抿了一口冰水。
那冰水冰凉的滋味刚一入口,便有一股寒气好似从脚底冲到了头顶,叫他整个人都是一机灵。
他含着那一口冷水,不敢咽下。
他想用自己口中的温度,将那水暖一暖再咽下腹中。
否则的话,那水太冰太冷太寒了,他那颗红心也暖不了那无情的冰水。
或者说是他的心冷了,就算是热水,也暖不了他那颗寒心。
只浅浅的喝了一小口老掉头便放下了水漂,他实在是喝不下去了,水真的太凉了。
喝了口水,他无事可做,只能重新回到角落之中,躺在了稻草堆上,至于床这种东西那是没有的。
人一旦老了,就精力不济,晚上总是睡不着,白天总是特别早起,但中午却又特别喜欢犯困。
老陈头也是如此,他早早的起来,如今就算再躺下去,却实在也无法睡着。
只能勉强合上眼,将思绪发散着。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他或许什么东西都没有在想,因为他还能想什么东西呢?
他或许已经没有再思考,再思想的能力了。
光只是活着,便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亮了。
老陈头勉强起身,来到外面。一大早的,他便听到了许多的声音。
孩童的嘻闹,妇女的说笑,还有各家各户都升起的炊烟,他看着那炊烟,听着那嬉笑,瘫坐在门框上,好似变成了一块枯枝,一块土石。
他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许多的事情,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老陈头原本也是有妻有儿的,原本的他在这小洲村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陈头的妻子,在老陈头三十多岁的时候得了肺疾,药石无医,就那么去了。说是肺疾,其实最开始不过是一场风寒罢了,就是那么一场风寒,竟然演变成了可怖的肺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