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轮接战中,张山的方阵伤亡超过了两成,不过这丝毫影响这些浴血战士的勇气,袍泽的牺牲只能激发出他们最大的战斗力,而丝毫不会带来畏惧。
看着下面慢慢靠近的金国兵马,张山仿佛从他们的呆板的动作中看出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他忍不住大声喊了句,“兄弟们,看他们磨叽的样子,就是怕了咱!!!”
身边的亲兵听到了,都会心的笑了起来,笑容很快就传递给每一个人,大多数人并不知为什么笑,只是看到居中的指挥张山在笑,那就是一定有开心的事情。
领兵默默前行的杨琦忽然看到斜坡上那支兵马竟然有些动静,他惊讶之余,侧头问旁边的亲兵,“麻三,我怎么看上面那些宋军有些奇怪,他们在干啥?”
言语间,杨琦对辎重营的称呼悄然从叛军转变成了宋军,他自己可能也没意识到这点,那个叫麻三的亲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有些紧张的说道:“将军,好像在笑!”
“笑……”对于这个答案杨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帮子混蛋竟然在临战之时还有空说笑,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猛的转头向后面看去,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坡下那些溃兵还在零零星星的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外,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他举起长刀,缓步前进的兵马顿时停了下来,他需要仔细考虑下出了什么问题,他紧紧的盯着坡上那个长枪林立的步兵方阵。
突然斜坡上的步兵方阵动了起来,杨琦清晰的看到前排蹲着持枪摆开拒马的士兵都站了起来,震天的吼声响了起来。
“辎重营,前进……”
杨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步兵,这些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竟然迎着骑兵正面冲锋,一定要击溃这些疯子……傻子!他大刀高高的举起,旁边一个惊慌的身影却像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头。
“将军,后面又来了一支大军……”
“什么?”杨琦转头望去,刚刚还空空如也的远处,此时却闪耀了一片耀眼的光芒,那是成片武器才能出现的发射之光。
遭到对方伏击了?!杨琦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敌人利用一支步卒野战来牵制自己三千兵马,而这支步卒就把自己顶的头破血流,士气更是大溃,这是怎么样的一支军队啊?这问题让他举棋不定。
罗东一马当先走在大军的前列,他这里也只有1500兵马,不过从望远镜里看去,远处山坡上两支兵马的攻势让他也感到有些奇怪,那上千的骑兵竟然打起来了阵地战,而斜坡上张山的步兵阵正不紧不慢的步步进逼。
山坡上四处可见的尸体和倒毙的战马显示之前战斗的激烈,那支金兵后面,罗东还看到另外一支队形散乱的兵马,一切都说明,胜利就在眼前。
“传令!第一营张山指挥战事大捷,全军列阵前进,围攻金兵!”
不过罗东很显然没能获得这个机会,远处的金兵终于退了,面对两翼夹击的攻击状态,杨琦丧失了在平地上与这样一支疯狂步兵野战的决心,尽管他有十条理由来认定对方无法抵挡自己骑兵的冲击,不过疯狂的现实让他一一推翻了这些理由。
为将之道,绝对不能做毫无胜算的攻击,尽管折损了大批兵马,但是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对方有备而来,这一切怎么看都像自己落入对方的算计,而且最让他吃惊是这支军队的强韧。
杨琦亲自带着马队垫后,慢慢收拢步卒和溃兵,面对的进退自如的骑兵,罗东看着旁边杨毅带着的300骑,心头暗叫可惜,步兵之强如巨石,稳而不动,骑兵之强如烈风,风疾力猛。
双方最后的交战集中在小规模的骑兵上,依托步兵方阵的机动型,杨毅带着骑兵横扫了周围的溃兵,不过对于已经汇聚的敌人,那可是超过一千的骑兵和近千的步卒,此时金兵步卒已经是全力撤退,不过对于旁边虎视眈眈的骑兵,罗东自然明白轻视他们绝对是致命的错误。
双方的兵马尾追了一阵之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都主动脱离了接触,罗东带着兵马到九仙山口扎寨,斥候被四处派出去查找刚才那只金兵的动向,同时周围地区也被布下大量哨探。
罗东带着亲兵来到血战过的斜坡之上,黄大道、徐德两个也被叫来跟着,斜坡上到处都是金兵的尸体和倒毙的战马,不少死掉的金兵头上都露出女真士兵特有的金钱鼠尾发型,这支兵马应该是女真所谓的阿里喜军,都是由女真各部族调集的战士组成的。
黄大道、徐德前番看到金兵退走也就震惊于辎重营的军容,毕竟没有正式接战,这会儿看到这斜坡上激烈的战况,顿时大为震惊,这以步对骑野战的难度,他们作为马贼那是清楚的很,一般情况下,面对上千骑兵的冲击,步兵只能依靠工事或者营寨抵抗。
现在的结果是以寡击众,竟然是步兵获得了完全的胜利,这绝对是颠覆性思维的结果,当然在他们的想象中,张山是以一千五步卒对抗三千金兵,不过这种战果,已经不能用强悍来形容,简直就是神话。
黄大道和徐德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是震惊的神色。
此时张山正带着人马安顿受伤的士兵、寻找战死士兵的尸体,大批伤员集中在斜坡上,军中士兵正在帮助他们裹伤。
张山默默得迎了上来,凑到罗东面前,苦着脸说道:“将军,战死200多,轻伤、重伤还有近200,我的一个营可打残了……”
听到这厮鬼哭,罗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了看这厮一眼,张山的国字脸上今天又多一条伤疤,这家伙确实是个拼命三郎,今天硬扛把这两千骑兵给顶住了,这可体现出非同一般的战力。
不过今天还倒不好冲这货板脸,今天人家可是大功臣,罗东微微一笑,说道:“张山,鬼哭啥,你营里可有一千多号人啊,这一仗打下来,这些老兵可个个都是宝啊,你还怕招不满新兵?”
听到罗东答应了,张山咧着嘴哈哈一笑,“将军,那回去你就让韩书办帮我张罗哦!”
罗东朝着他肩膀捶了一下,“张山,我们去看看受伤的士兵,那些战死的士兵都登记好了嘛?”
“都登记好了,这该死的骑兵撞的凶啊,好多人都重伤,回去要找大夫好好看看!”张山一边一边说道。
说道这个,罗东有些担心,这时代医疗技术也不知道咋样,回头还是需要好好去问问这事,这可直接关系军队战力的大事情。
伤员都在其他士兵的帮助下,正准备下山坡,罗东挨个看过去,这些都是自己军中的精英啊,从普通的农夫培养到现在不畏死、军纪严明的战士,这可是如同凤凰涅盘般的变化,他尽量跟每个人都说上一句,虽然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安慰,却让这些士兵感激不已。
罗东的再次承诺尽全力帮助他们治疗,这让每一个都充满了感激,在这个饿殍遍野、人吃人时代,能够成为辎重营这个全新的军队中的一员,让他们充满了希望和自豪,有希望,有未来。
那些诱敌的大车都被弄来,重伤的士兵都坐上了车,各营的队长们都被命令全力看护好自己手下的伤员,罗东看了下伤员伤口的处理,说实话,实在是简陋之极,这都是军中处理的土法,只要能止血就已经是最高境界了。
现在辎重营还没有军医,之前辎重营也没有过特别大的战斗伤亡,伤员也就是靠请的村镇的医生治疗,这次大规模的受伤,可绝对是一次真真的考验,罗东默默的思考着。
林云开拿着亲兵弄好的晚饭送了进来,罗东一直习惯几个人一起吃饭,这也是他在做教官时候养成的习惯,这样可以最大程度融洽关系,而对于辎重营来说,这可是一个商议军中事务和民政的时间。
“将军,开饭啦,今天有东子烤的马肉,”林云开招呼道,东子是罗东的亲兵,烤肉可是一绝,只是表现的机会不多。
罗东应了一声,转头一看,见只有林云开一个人,也有些奇怪,“云开,杨毅几个呢?”
“他们啊,说是去探望张山了,我看是去听张山讲今天的战事了吧!”
罗东噢了一声,确实,今日敌军的出现很意外,张山的表现则只能用惊喜来形容,他点了点头,说道:“张山确实不错,今日一战的战果,我也颇有些意外,云开若今日的指挥是你,你可有信心击溃敌军?”
林云开咬着饼子和马肉,想了想说道:“张山那套路,我最熟悉了,就是猛冲猛打,若是换了我,不败肯定是可以的,若是要讲战果,那还要看临机决断了!”
对于林云开,罗东还是很有信心的,不仅实战经验丰富,而且善于学习,看他对今日战事的分析,罗东也深表赞许。
这时候亲兵来报,说是黄大道和徐德求见,罗东微微一笑,今天一战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这两位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马上让亲兵带他们进来。
黄大道、徐德一进来,一前一后忙不迭就跪在地上,黄大道大声说道:“罗将军,黄大道是特来请罪!”
罗东一笑,朝林云开使了个眼色,林云开忙跑上去把两人拉起来,“黄大道、徐德,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无需请罪,过来坐下,晚饭吃过了嘛?”
黄大道、徐德见罗东十分客气,不过两人还是有些拘束,站着不动,黄大道回答道:“罗将军,我们都吃过饼子了!”
“诶,过来坐下,将军让你们坐就坐嘛!”林云开马上把这两个都扯到这边坐下。
“黄大道、徐德,找我是不是有事啊?”罗东明知故问道。
黄大道又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单腿跪下大声说道:“将军,我黄大道当初也是被金兵逼的落草的,将军若是看得起,我愿意投军!”旁边的徐德也马上跪在黄大道身后。
罗东微笑着点点头,虽然今天有些意外,不过这事倒是还算圆满,“黄大道,不过到我军中,可没有什么官职可以授予你,一切都靠建功立业挣来的哦,你可愿意?”
“只要杀金兵,我都愿意!”黄大道和徐德齐声回答道。
“很好,起来坐下说吧,”罗东笑呵呵的切了两大块马肉分给他们两个,又细问了一些关于他们山寨兵马的事情,黄大道自然知无不言,他还提到的一个重要信息,九仙山山寨后有一条小路可越山直通莒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