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媚烟见百珑态度冷硬,忍不住轻哼道:“你这道姑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岳先生为了救你伤得那么重,鲜于少主为了能让你下山,还几次去求教主,你不感激便罢了,拉一张臭脸给谁看?”
百珑遭了时媚烟的数落,直是羞恼交集,当下横眉冷哂道:“若是真心的恩德,我自然会铭记在心,但若是存心不良,有意市恩贾义,可休想让我领你们的情。”
时媚烟听百珑居然还振振有词,气愤之余正待反唇相讥,此时却听鲜于曼和声道:“百珑道长不必多心,我们并无让你偿还恩情之意,但此次放你下山,的确有件事情需要拜托,希望你别推辞才好。”
百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挺胸抬头间义正词严的道:“够了,你们若是让我投靠魔教,帮你们对付百谷师姐她们,纯属痴心妄想。我并非贪生怕死,你们无须再饶舌,快快将我杀了便是。”
鲜于曼和岳啸川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不已,时媚烟则冷斥道:“好个不识好歹的道姑,脑子里缺根筋是吗?凭你这点本事,神教还看不上呢,谁稀罕你来投靠?”
百珑胀红了脸,咬牙哼声道:“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百谷师姐她们,你们别打错了算盘。”
鲜于曼摇摇头道:“百珑道长稍安勿躁,妾身要拜托你的别无他事,只是将这批童女送回大关庄。”
百珑闻言一愣,莫名其妙的道:“什么意思?这批童女又是什么人?”
鲜于曼咳声道:“她们是前些天从大关庄带回来的,教主体恤下情,所以才放她们回去跟家人团聚。”
百珑愈发愕然,顿了顿才狐疑的道:“魔教一向惯于侵害百姓,掳劫人口更是家常便饭,今日何必这样做作?”
鲜于曼一正色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教主已经决定拨乱反正,今后不再骚扰百姓。”
百珑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分明不屑的道:“魔教不再骚扰百姓?简直是天方夜谭,叶行歌那魔头罪恶滔天,他会拨乱反正,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鲜于曼依旧庄容道:“眼下百珑道长或许还难以接受,但教主一定会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取信于天下,今日将你和这批童女一同释放,便是一个好的开始,百珑道长大可安心离去,不必存有后顾之忧。”
百珑怔怔的看着鲜于曼,片刻方点点头道:“好,那我姑且相信你们一次,只盼魔教不是在弄什么阴谋诡计。”
鲜于曼为之莞尔,径自上前解开百珑受制的穴道。百珑神气一舒,看了看身后那批童女,微微蹙眉道:“我如今伤势不轻,佩剑也失落了,再带上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童女,一旦出了岔子,可未必能护住她们。”
鲜于曼了然的道:“百珑道长放心,神教此次绝非故作姿态,既然肯放你们下山,便不会刻意为难。”
“另外妾身已经派人备好十把宝剑,正在山下碉楼等候,百珑道长若不放心,尽可挑一把防身。”
百珑思来想去,难得有机会下山,总强似身陷囹圄,当下便嗯声道:“如此多谢关照了,倘若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日后一定当面赔罪。”
鲜于曼道声不敢,随后取出一面通关令牌交给百珑。百珑也不多话,径自招呼那批童女一起往山下而去。
岳啸川这一阵看下来,只觉满心温暖,向着鲜于曼躬身施礼道:“鲜于少主一片仁心,堪称功德无量,在下衷心钦佩。”
鲜于曼赶紧还礼道:“岳先生谬赞了,妾身只是从旁建言,真正一片仁心的是教主啊。”
岳啸川闻言暗自一滞,勉强应和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贵教教主的确难得。”
鲜于曼脸上微现红晕,垂首细声道:“还有一件事情,妾身要去跟教主复命,不知岳先生是否愿意同行?”
岳啸川听得一怔,时媚烟则掩口轻笑道:“好嘛,少主真心急,这么快便策划拜‘岳’了。”
岳啸川愈发愕然,讷讷间又听时媚烟道:“岳先生还不知道吧,教主已经将鲜于少主收为义女,那你这次可不是去拜见岳丈么?”
岳啸川恍然一悟,禁不住脸上发热。鲜于曼也腮染红霞,低眉涩声道:“妾身不敢强求,一切听从岳先生的意思。”
她这话一语双关,尤其软中带硬,岳啸川看着那双柔情款款的眸子,终是不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鲜于少主盛情相邀,在下却之不恭,听凭吩咐。”
鲜于曼嫣然一笑,别见丽色无双,两人就此相偕前往残风之巅,谒见净宇教主叶行歌。
这残风之巅是八荒御武寨内的最高峰,一向为前寨主“御武荒神”谷君航的居处,如今却已然成了叶行歌的行宫。
岳啸川和鲜于曼一路上到峰顶,只见山路蜿蜒、曲折难行,尤其几处关隘地势极陡,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当日攻占此地之时,强如净宇教也损失惨重。
沿途守卫对鲜于曼虽然已经十分熟稔,但盘查丝毫不曾放松,直至来到峰顶的八荒掌天殿外围,赫见壁立如削、高耸入云,上面有绞盘吊索垂下竹篮,其中最多能乘坐两人。
竹篮左近布有数十名守卫,为首一人身形佝偻、瘦小枯干,双眼呈现异常的火红色,也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患病所致。
鲜于曼带着岳啸川上前,敛衽为礼道:“见过印护法,妾身前来向教主复命。”
敢情此人名唤印奇森,绰号“火眼灵猿”,当下露齿一笑道:“教主早有吩咐,鲜于少主来时不必通报,但这位兄弟又是?”
他说罢看向岳啸川,面露疑惑之色。鲜于曼暗自忐忑,低咳一声道:“这是岳啸川少侠,上次妾身跟教主提过,可能会带岳少侠一同前来。”
印奇森恍然一悟,立刻堆起笑容道:“久仰久仰,可拜见教主必须留下兵器,岳少侠知道吧?”
鲜于曼来时路上已经解说过诸般规矩,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于是微颔首道:“在下明白,入乡随俗。”
他说罢便解下琢玉魔刀,鲜于曼也递上紫金长索,印奇森命两名守卫接过,又例行搜查了一番。
好容易一切妥当,岳啸川和鲜于曼终于坐上竹篮,由上方推动绞盘,缓缓升上峰顶。
打眼只见屋宇连绵,方位排设似乎暗藏玄机,自有一派恢弘威压之气,正是八荒掌天殿。
上方为首的护法名唤仲孙洹,绰号“揽月剑客”,其人容貌清俊,称得上风度翩翩。
又例行搜检了一番,确认岳啸川和鲜于曼身上并无凶器,仲孙洹才抱拳为礼道:“在下职责所在,得罪之处勿怪。”
鲜于曼敛衽还礼道:“不敢,仲孙护法辛苦了,敢问蒲教主和齐药师今天来过吗?”
仲孙洹摇头道:“没有,自打教主服下鲜于少主奉上的灵丹,伤势便大为好转,无须蒲教主夫妇再上来诊治护理。”
鲜于曼闻言十分欣慰,岳啸川却暗自叹息,当下仲孙洹便派手下带两人进入八荒掌天殿,往会客厅稍作等待。
岳啸川上次已经见过叶行歌,但如今再次谒见,他仍是难抑紧张,浑不知该如何面对生父。
鲜于曼察颜观色,反倒会错了意,垂下螓首赧然道:“岳先生不必过分紧张,教主对咱们的事情十分支持,这次无非是跟你随意聊聊,并无考校之意。”
岳啸川心下苦笑,迟疑间正待出言解释,此时却忽听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虽然还未见其人,但睥睨天下的气势早已率先逼至,正是净宇教主叶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