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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监拿着两串糖葫芦心有余悸地回了王府。

景云被胤王叫去书房下棋了,望舒也跟着,手中抱着自己的新萌宠金孔雀,“父子俩”坐在书房下棋,她坐在屏风后的床上“歇息”——吃糖。

胤王发现只要给这丫头吃的,这丫头就会安静下来,不会在毁了他宝库后又打烂了两个他放在她房中以作观赏之用的天价掐丝珐琅花瓶。

胤王已经肉痛得说不出话了。

刘太监在门口禀报:“王爷,奴才刚刚买糖葫芦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巷子里鬼鬼祟祟的,往南墙那边去了,您说会不会是乔……咳,有人图谋不轨,想从王府偷什么东西?”

他说话时,不忘用眼神瞟了一眼景云。

胤王会意,不过胤王没他这么小心,打开棋盒道:“本王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你让阿莫他们几个去南墙看看。”

“是!”刘太监爽快地应下。

“等等。”胤王叫住了他,“她又不知道清辉阁在南墙附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将人引去南墙,好打开一条缺口潜入王府来!”

“王爷所言不无道理。”

“你叫阿莫他们兵分四路,把王府各个角落都查看一遍!”

“是!”

刘太监应下,如此一来,南墙这边就只能一个青衣卫与几名护卫了,这也不算辜负了那丫头的所(威)托(胁)吧?

……

“帮主,他们离开了。”华生的耳朵紧贴着南墙说。

乔薇与陈大刀交换了一个眼神,陈大刀足尖一点,翻到了院墙之上,随后朝乔薇伸出一只手,乔薇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拽!

嘭!

陈大刀摔下来了!

乔薇:“……”

说好的拉我上去呢?

陈大刀摔了个嘴啃泥,啐了两口泥沙,拍拍手站起来:“刚刚没站稳,再来一次。”

他再次翻上墙,跨坐在墙上,大腿死死地扣住墙壁:“上来吧夫人。”

乔薇拉住他的手——

嘭!

幸亏乔薇闪得快,不然就被他压成肉饼了。

“闪开闪开,我自己来!”乔薇扒开陈大刀,踩着华生与阿武用手心做的手托,一个借力跃了上去。

华生:我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阿武:我也是……

乔薇一把抓住陈大刀,轻轻一提,便将他从院墙外,扔进了院墙内。

陈大刀的内心:“……”

……

书房,胤王摆好了棋盘:“你从前可有下过?白子黑子?”

景云挑了黑子:“先生教过一点。”

胤王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乡野的先生岂能教导王府公子?待你认祖归宗,父王为你聘请名师,全都是大梁朝最有名的大儒。”

景云没接话。

执黑先走,景云执的便是黑子,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景云将黑子落在了天元上。

胤王惊到了,一般人下棋,都会先从右上角出行,偶尔也有人第一子落在左上角,可正中央的天元,当真十分少见,胤王不由地想到了姬冥修,他貌似也爱从天元开局。

胤王眉心微微一蹙:“不要从天元开局。”

“哦。”景云从天元的位置拿走了棋子,落在左上角。

姬冥修第一次被皇帝骂了不许走天元,也是改走左上角,左上角这个位子其实也不大好,它比右上角离对手更近,相当于直接把自己送到了对手的眼皮子底下,皇帝被姬冥修气得够呛,直骂他一身反骨,结果是皇帝输了,于是皇帝更气了。

胤王也气,这小子像谁不好,非得像姬冥修那个混账?

“这个地方也不能走吗?”景云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无辜地问。

胤王气闷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句:“不是。”顿了顿,又道:“你先生教你这么走的?”

景云摇头。

胤王的胸口更发堵了,自己随便走都能走得跟姬冥修一样,真是——

定了定神,将胸口那团火压回心底,“下棋吧。”

“父子俩”开始下棋。

景云到底是新手,尽管占了执黑的先机,可每一步都被胤王封锁得极死,只是胤王没料到的是,这孩子天赋惊人,自己是怎样堵他的路,回头他就怎么来堵自己的,而且几个回合下来,景云居然窥出了他的套路,抢先一步,霸占了他需要落子的位置。

被一个五岁的孩子下得额头冒汗,传出去怕是会笑掉大牙。

幸运的是,这是他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好,甚好!

就在“父子俩”聚精会神地下着棋时,一个小白团子滴溜溜地滚进来了,先是滚到廊下。

青衣卫四也撤三,还剩一人,与其余四名普通的王府护卫。

小白放出了自己在王府抓获的新宠——小白蛇,小白蛇吐着蛇信子钻进草丛,青衣卫双耳一动:“谁?”

追了上去!

四名护卫提高了戒备。

小白溜进花园,其中一名护卫唰的一下看了过来!

小白往一个石狮子的雕塑旁一站!

扬起前爪,身子直立,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侍卫的眸光在“石像”上落了落,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院子久不住人,为了小主子才重新休憩,添置不少了孩童的东西,一个小狗石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为什么先前没发现,院子里添的东西多,一时没看全也是有的。

第一名侍卫移开了视线。

小白继续朝书房跑。

第二名侍卫看了过来,他看到的是一个安安静静坐在花丛里的小石像。

第三名侍卫看到的是自己脚边的石像,他吓了一跳,差点踩到小主子的玩具了不是?踩坏了王爷不得削了他们啊?

话说,谁放这儿的……

第四名侍卫也看了过来,不过他什么也没看到,小白已经溜进书房了。

景云正对着门的方向,一眼看到了一步一步,缓缓挪进书房的小白,他眸光一动:“父王!”

胤王一怔,这孩子……叫他父王了?他没听错吧?

“父王我眼睛刺刺的。”

“过来,父王看看。”

景云绕过棋桌,走到了胤王面前,胤王看向他:“哪知眼睛?”

“这只。”景云指了指右眼。

胤王开始检查他右眼,这是他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孩子、自己孩子,心头涌上一股微妙的感觉,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小白趁他不备,跐溜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

“我好了。”景云说道。

胤王抽回了落在他眼眸上的手指,他回到自己的位子,就那么一瞬的功夫,胤王的心里居然有了一层失落……他想抱抱他。

“还下吗?”景云问。

胤王回神:“下,轮到了父王了是吧?”落下一子,见景云望着门外,左看右看,他不由地回头望了一眼寂静的庭院,“怎么了?”

“那树上的果子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那是枇杷,你想吃,父王给你摘来。”

景云点了点头,他默认的是想吃枇杷,可在胤王眼中,却是默认了最后一句父王的称呼,胤王很受用,放下棋子,转身出了书房。

在他摘枇杷的空档,景云把百果茶的茶壶放到了桌下,小白对着壶口拉了一泡神貂牌童子貂尿!

不过由于来的路上已经尿过了,存货不多。

不多有不多的好处,譬如味道没那么销魂,不容易察觉。

景云将茶壶晃了晃,胤王摘下枇杷回屋的前一秒,景云把茶壶放回了原先的地方。

胤王把枇杷交给了门外的丫鬟,吩咐洗净切好再端过来。

景云站起身,给胤王倒了一杯百果茶:“父王辛苦了。”

胤王被触动,早在望舒打烂他一屋子古董时,他觉得养孩子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他甚至有了一点小小的后悔,但这一刻,他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胤王平素不爱喝这种怪里怪气的茶,是两个孩子来了,才让小厨房备了一壶,眼下尝了一口,竟是比记忆中的还要难喝。

“父王,侍卫叔叔们也辛苦了,我给他们也倒一杯。”

胤王求之不得,喝一杯都要他老命了,万一这孩子再给他倒第二杯,他不得喝吐?

景云端着托盘,托盘中一壶新鲜的冒着“热气”的果茶,与几个干净的青花瓷茶杯,出了书房。

“侍卫叔叔,这是我父王赏你们的百果茶,你们辛苦了。”

伺候王爷多年,王爷终于请他们喝茶了,大热天儿,他们正口渴呢。

侍卫们接过小主子递来的百果茶,感动得差点哭了。

等他们喝完,更想哭了……

书房内,胤王又陪景云下了会儿棋,这次小白的尿尿分量少,药效浅,发作较慢,但终究还是发作了。

肚子忽然一阵绞痛,胤王面色一白:“你坐会儿,父王先去如个厕。”

院子里。

侍卫一:“你们三个守一会儿,我先去上个茅房。”

侍卫二:“你们两个守一会儿,我也去上个茅房。”

侍卫三:“你们……你,你自己顶会儿,警醒一点啊,我、我去趟茅房!”

侍卫四:我特么也想上茅房好么?!

清辉阁茅房就那么多,胤王占了一个,侍卫一占了一个,还有一个被丫鬟婆子轮番占着,侍卫二、侍卫三与侍卫四只得夹紧菊花,到别处抢茅房去了。

清辉阁还剩最后一名因巡逻而错过了百果茶的青衣卫,他叫阿莫,是近身伺候胤王的,小白与乔薇都与他打过交道。

景云跑到枇杷树下,找到了站在树下、一脸戒备的阿莫:“阿莫叔叔,我父王怎么了?他去了茅房就不出来了,是不是掉进茅坑啦?你帮我去看看吧?”

掉进茅坑?不可能吧?不过上次胤王从犀牛村回来,好像的确是踩着屎了……

阿莫皱眉:“刘公公呢?”

刘太监躲去大厨房监督做菜,配合乔薇的营救行动呢,没办法,效忠王爷重要,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阿莫去了茅房。

他一走,乔薇便翻进了清辉阁,小白闪电般地冲了过来,领着她避开丫鬟婆子的视线,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乔薇拉下面纱:“景云!”

景云眼睛一亮:“娘亲!”

“嘘——”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搂住他,眸光一扫,“妹妹呢?”

景云指了指屏风:“在里面!”

乔薇牵着儿子的手绕过了屏风。

此时的望舒正盘腿坐在胤王平时小憩的软塌上,把桌上各式各样的糖,一颗一颗地往自己小包包里装。

乔薇真是服了她了,这哪里像被劫持了,分明像是来度假的,离开时顺手牵羊地带走点酒店的东西——

白替这丫头担心了!

“快走了望舒。”乔薇伸手抱她。

望舒看到乔薇,先是一怔,随即兴奋地蹦了起来:“娘亲娘亲!你真的来啦?哥哥没骗我!你穿成这样干嘛呀?”

“嘘嘘嘘,小点声。”乔薇捂住了望舒的嘴巴,“娘是偷偷进来的,你把侍卫叫来,咱们就出不去了。”

“哦哦哦,知道啦!”望舒赶忙捂住了小嘴儿。

乔薇牵住她小手:“走。”

“等等!我的糖!”望舒小包包里的糖掉了两块在地上,望舒躬身,胡乱一抓,抓了一大把东西塞进包包里。

乔薇带着两个小包子出了书房,陈大刀早在清辉阁的院墙外等着,乔薇将小包子扔过去,陈大刀一个个接住,接景云时没多大感觉,望舒一屁股坐下来,他两条胳膊都麻了……

这真的是个小姑娘吗?不是超级大秤砣吗……

甩着两条失去知觉的胳膊,陈大刀同志紧跟乔帮主的步伐,穿过花丛来到了南墙。

小白跳到院墙上。

看到它出现,阿武与华生知道二位帮主得手了,忙张开了双臂,刚刚手掌被乔帮主踩了一下,现在还没缓过劲儿呢,只能用胳膊了。

乔薇这次先扔的是望舒,等扔完,那边没动静了……

保险起见,乔薇又把陈大刀扔了过去。

看着被望舒一屁股砸晕的华生与阿武,陈大刀狠狠捏了把冷汗,老子不愧是帮主啊,只两条胳膊失去了知觉而已……

景云很轻,陈大刀给景云当了肉垫也不疼。

乔薇先前从房里顺了个折叠凳,踩着凳子上了墙。

把昏厥的阿武与华生丢上马车,让孩子们也坐上马车,乔薇给陈大刀的胳膊针灸了几处穴位恢复知觉以便他能赶车后,也上了马车。

胤王跑茅房跑了七八趟,受不住了,对阿莫道:“去我书房,书桌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有上次太医开的止泻药,拿来!”

阿莫迅速去取了药来,胤王服下,又拉了七八次,止住了,其余几名侍卫就没这么幸运了,只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胤王顾不得那么多,因为,景云与望舒失踪了!

“王爷!属下在南墙下发现了这个凳子!”阿莫将乔薇从书房顺走的折叠凳呈给了胤王。

胤王的眸光瞬间暗了下来:“本王还当刘全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际,没想到他们真的在南墙!”

胤王多疑,刘太监若故意替乔薇遮掩,说乔薇不在南墙,胤王恐怕一下便搜到南墙去了,可若明明白白地告诉胤王自己在南墙看到了乔薇,胤王反倒会怀疑是乔薇故意施展给刘太监的障眼法。

刘太监正是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才用了这么一招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的计策,不仅让乔薇劫走了小主子,也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毕竟,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啊!是王爷自己不信哒!

胤王即刻带人追了出去。

王府的马可不是吃素的,一人一匹高头骏马,相较之下,陈大刀的两匹瘦马所拉的马车,速度就有些不尽人意了,更别说马车上还坐了三个成年男人、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如此负重之下,被胤王府的良马追上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将两排寂静的房舍飞快地甩在身后。

两个孩子的精神高度紧绷了一天,在乔薇身边终于能放下心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乔薇搂着怀中的孩子,挑开后窗帘看了看,胤王一马当先,率领着黑压压的一队侍卫,朝着他们穷追不舍:“大刀,他们快追上来了!”

“娘的!这么快!”陈大刀狠狠地甩了一鞭子,马匹吃痛,奋力地跑了起来。

这边一加速,胤王也加快了速度,他的坐骑是千里挑一的骏马,飞奔起来如同一道暗红色的光影,几乎是瞬间便追上了陈大刀的马车。

“乔薇,本王奉劝你下来!”

乔薇一盆滚烫的茶水自侧面车窗泼了出去!

胤王一掌拍上马鞍,借力一跃而起,茶水扑了空,泼到了马鞍上,几滴溅到了马身,骏马失控,跑进了一侧的巷子。

胤王没了马,勃然大怒,脚尖蹬上房舍的屋顶,飞身一纵,落在了陈大刀的马前。

陈大刀被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汗毛竖起,想勒紧缰绳调转方向已然来不及,就那么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胤王临风不动,在马车即将撞上来时,伸出手,一边一个,按住了马头!

而另一边,两名青衣卫很有默契甩出铁钩,勾住车厢。

前推后拉,马车被强行制动了,巨大的惯性,将躺在地板上昏睡的阿武与华生摔了出去,陈大刀扑在了马屁股上,乔薇抱着两个孩子,也险些摔出车厢,幸而她用脚抵住了门框。

胤王松开手,眸光幽暗地看着马车:“乔氏,你胆子不小,竟敢潜入王府掳走本王的孩子!还给本王与侍卫下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地良心,小白拉尿下药的事乔薇一个子儿都不知道,她只是让小白去探探儿子女儿在不在里头,刘太监有没有撒谎,她准备逐一暗杀的,开玩笑这种被发现了会死人的事,她怎么可能交给自己儿子去做呢?

不过她现在已经猜到是儿子了。

心中为儿子默默点了赞,又为胤王默默点了根蜡。

被她儿子祸害了两回,居然都没怀疑到她儿子头上,这智商,也是够感人的。

“我就给你下药怎么了?你搞清楚景云与望舒是我的孩子,与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别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厉害,睡了一夜就在我肚子里留了两个种!何况睡没睡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可没承认!”

胤王捏紧了拳头:“你不记得了,就能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吗?”

乔薇反问道:“我不记得了,你就能故意捏造事实强加在我身上吗?”

“乔氏!”胤王厉喝!

乔薇拔出了匕首:“我警告你,你别想抢我孩子!”

胤王的眸光暗了暗:“看来你是非要冥顽不灵的,原本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本王打算饶恕你一次,可现在,没有必要了!给我抓住她!别伤了孩子。”

“是!”

四名青衣卫将马车团团围住,另外八名侍卫则持刀围在外围,有青衣卫在,基本没他们什么事,可若是有落网之鱼,他们便会将其一举拿下。

陈大刀根本不是青衣卫的对手,阿莫轻轻一点,便点住了他大穴,随后阿莫拉住帘子:“得罪了,夫人。”

乔薇将孩子们平放在简褟上,握紧匕首,双眸中流转起冰冷的风暴。

就在阿莫即将扯下帘子的时候,一支飞镖自暗夜深处朝他射了过来!

他当机立断,拔剑挡开了飞镖!

几道黑影,如暗夜的蝙蝠,黑压压地压了过来,手中黑漆漆的玄铁重剑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到近了,阿莫才发现他们手中拿着兵器。

阿莫连同所有青衣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七道黑影将青衣卫踹飞了出去,接替了青衣卫原先的位子,将马车紧紧地护在身后。

每名护卫的手背上都有一块剑的刺青,加上手中的玄铁重剑,胤王不费吹灰之力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剑盟的人?”

剑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门派之一,在一些朝廷的势力无法抵达的地方,剑盟便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统领着整片区域,但剑盟的总舵在蜀地,为何跑到京城来了?

等等,这几张脸有些眼熟,他好想在哪儿见过。

哪儿呢?

……容记!

是的了,就是容记!

当时他就觉得这几个人不简单,可一则,几人没有出剑;二则,手中又戴着手套,遮住了剑盟的刺青,害他一时没辨认出这些人的来历。

“六爷,你真是藏得深呐!”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被王爷发现了!”六爷挺着肥胖的身躯,从小巷子里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胤王冷声道:“六爷真是让本王好找!”

“哎呀,最近比较忙,没功夫搭理京城的事,怎么?王爷在找我吗?”六爷装傻。

“少在本王面前装傻!”胤王的目光自几位剑盟弟子身上一扫而过,“真没想到六爷居然是剑盟的人,难怪敢放本王鸽子。”

六爷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我可没放王爷鸽子,我只是……突然不想与王爷合作了,咱们一没协议,二没立誓,我这样做不算过分吧?哦还有,我不是剑盟的人,我只是……与剑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胤王声若寒潭道:“本王不管你与剑盟是什么关系,生意上的事本王也可以不追究,叫你的人给本王让开,本王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六爷掏了掏耳朵:“哎呀呀,这可不行呐,王爷要抓的人是我老母的救命恩人,我要是把她交给你,我会遭天打雷劈的。”

胤王看了马车一眼:“本王可以不抓她,本王只要两个孩子。”

“你休想!”乔薇毫不客气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六爷摊手:“听见没王爷?我恩人不同意啊。”

胤王警告道:“六爷,生意上的事你情我愿,没什么可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本王不会揪着你不放,但你若是阻止本王带回本王的孩子,那就是在与本王公然做对!你确定要这么做?”

“这……”六爷挠头。

胤王又道:“你虽有江湖势力撑腰,可也别忘了这天下是我父皇的天下,我朝廷百万大军,要灭掉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根本是易如反掌,你今日抢夺我李氏子孙,他日我李氏的百万雄师,就能灭了你满门!”

“王爷说的我好怕怕啊,怎么办,我心脏病都要犯了。”六爷捂住心口,一脸痛苦地弯下腰身,须臾,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动手!”

胤王眸光一厉:“一个江湖痞子,真敢与一国皇室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都给我上!杀、无、赦!”

死令一下,阿莫等人便带着青衣卫与八名护卫冲了过去,双方人马迅速缠斗了起来,空旷的大街响起了械斗的声音,吓得过往行人纷纷退避,屋舍中被吵醒的住户推开窗子,看到一片刀光剑影,害怕地缩回了被窝!

青衣卫明显不是剑盟弟子的对手,算上八名护卫,人数上的优势也弥补不了功法上的落差,青衣卫渐渐败下阵来,除了阿莫,其余三人都挂了彩。

胤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吹响了手中的骨哨。

这是召唤赤衣卫的信号。

赤衣卫是胤王府最强悍的护卫,其威力不在死士之下。

三名赤衣卫的出现,迅速扭转了局面,剑盟弟子一个个被逼出了圈子。

马车周围的剑盟弟子逐一减少,乔薇明显感到一股强悍的杀气笼罩而来,像是彻骨的冰,从她脊背上一划而过,令她不寒而栗!

一名赤衣卫用剑气掀翻了车顶!

乔薇将孩子护在身后,握紧匕首,双目如炬地望向头顶。

只见棕色车顶被剑气轰飞,飞入半空,赤衣卫凌空而动,双手持剑,就要一剑将它劈开,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自高空劈下,将赤衣卫的宝剑生生劈成两半,巨大的剑气,如喷薄的火山,将赤衣卫喷出了百米之远,赤衣卫重重地砸在屋顶,碎了一片瓦砾,又连同瓦砾一块跌落在地上,瓦砾如落雨,顷刻间将他掩埋。

他的身子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众人见此变故,不由地齐齐一怔,可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那道银光便像鬼神的利爪,一个个掐住了他们的喉咙。

一眨眼的功夫,八名护卫全军覆没。

众人这才看清那道白光,原来并不是光,而是一把剑,剑的主人一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他稳稳地落在地面,他们恐怕根本无法察觉。

乔薇的眸光一动:“十七?”

十七接住了自半空落下的车顶,稳稳地安在马车上,又用左手挑开车帘,往里瞧了瞧。

乔薇道:“望舒在,她没事。”

十七又看向了胤王的人。

八名护卫全都倒下了,一名赤衣卫也壮烈牺牲了,剩余的四个,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杀神一般的少年。

少年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身上也没有杀气。

杀气铺天盖地其实不是最难得的,难得的是将铺天盖地的杀气收回五内,赤衣卫自问是死士级别的高手,却也达不到这样的火候。

胤王的眸光变得一片寒凉,他以为自己的赤衣卫已经足够媲美死士,可在十七面前,依旧讨不到便宜。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十七是最高级别的死士,只是,十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几个,给本王上!”

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速战速决!

赤衣卫一拥而上,十七抡剑一扫,强悍的剑气,像是凛冽的罡风,瞬间将所有人都刮到在了地上,就连胤王也受了重伤,吐出一口鲜血来!

马车在街口停下,姬冥修缓缓走下地,雪白的长袍,如一道白月光,瞬间将黑暗的阴霾照亮。

喧闹的街道,倏然寂住。

“我的人也敢动,胤王是嫌命长?”姬冥修轻描淡写地说。

可恶,这家伙不是秘密下了江南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没让他得到半点消息?

“他们是本王的孩子,本王接孩子回府,与你何干?本王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一声冷笑,自姬冥修唇齿间流泻而出,黑压压的夜色,诡异地出现了一丝空间波动,“你的孩子?望舒。”

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大眼睛一眯:“冥叔叔!”

也不睡了,从娘亲怀里扭呀扭,跳下地,朝姬冥修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姬冥修弯下腰肢,望舒扑进了他怀里,他就势把这让他牵肠挂肚的小东西抱了起来,浑身的冰冷,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眸光温柔:“望舒。”

望舒肉呼呼的小手抱住他脖子,小脑袋埋进他颈窝:“冥叔叔你怎么才来呀?坏叔叔差点又把我们抓走了?”

“抱歉,冥叔叔有事,来晚了,冥叔叔不会再让坏人把你们抓走了。”

“嗯!”望舒抱紧他脖子,像抱着一个信仰,整个人都被一股浓浓的安全感包围。

姬冥修再次看向胤王:“你的孩子?”

胤王的喉头哽住了。

那是他女儿,却只亲近另外一个男人,像亲近自己的父亲一般,这让他无比难受。

不过,女儿本就与他不亲。

他将目光投向了景云。

儿子是喜欢他的,儿子一定会站到他这边。

然而令他失望了,景云根本看都没有看他,就那么站在乔薇的身侧,与乔薇一同看向了这个神一般从天而降的男人。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在景云的心里,自己还不如一个外人重要!

为什么?就因为自己出现得晚,让这个男人钻了空子吗?

这个男人,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能夺了他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父皇的信任也是,朝堂的权势也是,就连出身都是,自己虽贵为皇子,却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还不如一个姬家嫡长孙来得风光。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天才儿子,姬冥修又跑来与他抢!

像抢走了当年的大乔氏一样!

“你为什么处处与本王作对,为什么?!”

他大声咆哮,姬冥修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你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

胤王又气出了一口鲜血。

姬冥修将望舒抱上马车,轻柔地放在铺着褥子与凉席的软塌上,望舒舒服地唔了一声,像只熊猫宝宝,咕噜噜地打了两个滚。

姬冥修走到乔薇面前,抚了抚乔薇被冷汗粘在眼尾的碎发。

乔薇刚刚都准备与胤王殊死一博了,手抓着匕首不敢松开,直至此刻依旧僵硬。

姬冥修轻轻地握住她拿匕首的手,柔声道:“没事了,我回来了。”

“他抢我孩子……”乔薇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钢骨似的心境,到了他面前竟忽然觉着委屈。

“孩子是你的,没人能抢走,乖,把匕首给我。”姬冥修一根一根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取走匕首,又从她宽袖中拿出刀鞘,插好了原封不动地系回她宽袖中,拉过她与景云的手,“上车?”

乔薇嗫嚅道:“我……我腿麻了。”

“可以自己走吗?”姬冥修问景云。

景云点头。

姬冥修松开了景云的手,揉了揉景云脑袋,躬身,一个公主抱,将乔薇抱了起来。

乔薇睫羽一颤:“喂喂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等等我!我……我我我……我腿好了!我可以自己走了!”

“别动。”

他在她耳畔轻声说。

乔薇不动了。

望舒与景云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被冥叔叔抱在怀里的娘亲。

不仅他们看着,胤王爷看着,胤王乔薇是不在意,可六爷与燕飞绝也在看呐,脸上还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

乔薇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这是胤王第一次在这个彪悍的女人脸上看到如此动人的笑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不胜娇羞。

曾几何时,她也曾给过他如此娇羞的神态。

但那样的乔氏,再也不属于他了。

姬冥修抱着乔薇路过六爷面前时,忽然停下脚步:“今日之事,多谢六爷了,冥修铭记五内。”

乔薇清了清嗓子:“我、我谢就够了,你谢什么?”救的又不是你孩子。

这丫头多凶悍呐,揍他的时候跟头小野狼似的,在丞相面前就成了一只别扭爱炸毛的小野猫,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六爷哈哈大笑:“不谢不谢,你们两口子都有恩于我,我报恩是应该的。”

乔薇呼吸一滞:“谁跟他两口子!”

六爷笑:“那也快了嘛!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姬冥修:“一定。”

一定什么啊一定?她说要嫁他了吗?

他们连男女朋友关系都没挑明!

亲亲摸摸了几下,就算私定终身了?

这锅她不背!

马车缓缓离开。

姬冥修坐在她身侧,斜对面是两个小萌包子。

这么一闹,望舒已经没瞌睡了,笑眯眯地趴在凉席上:“冥叔叔,你是不是在向娘亲求偶呀?哥哥说,做羞羞人的事就是求偶。”

在望舒看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羞羞人的事啦。

而乔薇脑海里羞羞人的事,是春宫七十二式,是没羞没臊没节制。

她脸一红,呛到了,一本正经道:“小孩子别瞎说,我跟你冥叔叔是纯洁的。”

姬冥修看了一眼某人几乎伸进他裤子里的手,纯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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