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预谋已久的军事行动以虎头蛇尾而告终。
*撤出下六省事宜达成协议,“工投系”控制的媒体积极配合政府“辟谣”。把吴廷瑈疯狂的举动,解释为内政部、通讯部、参谋部和几个工业村管委会针对北越傀儡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搞的一次联合演习。
吴廷瑈一败涂地,差点没法收场。
民众被蒙在鼓里,高层却心知肚明,“工投系”在该事件中暴露出的实力,让本来就很乱的政局变得更混乱。
一直支持政府的天主教徒一夜之间分化为三派,一些人依然支持吴家兄弟,一些影响力惊人的神职人员彻底动向“工投系”,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继续观望。
*内部形势更复杂,杨文明、陈善谦、阮庆、阮文绍等将官,赫然发现自成体系的“工投系”,比没有军队背景且越来越不得人心的吴廷琰兄弟更具威胁,开始有意无意排挤*内的“工投系”军官。
并想方设法囤积战争物资,改变其后勤补给方式,试图摆脱对工投公司的依赖。可惜政府太不给力,连最基本的军饷都解决不了,又受制于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不是想排挤就能排挤,想摆脱就能摆脱得掉的。
通过这件事,吴廷琰发现自己执政基础不是那么牢靠,再次发挥出其坚韧的政治品质,严禁哥哥吴廷俶和弟弟吴廷瑈再搞小动作,想方设法修复与李为民之间的关系。
就在他准备走出独立宫去南部视察之时,新任美国驻越大使和军援司令部司令陆续上任。紧接着,美国副总统林登-约翰逊、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相继到访。
美国高官的态度,直接决定这个总统能否继续干下去。接待完一个又一个,就这么一拖再拖。让下六省和富国岛特区之行无疾而终。
他来不来,不等于别人来不了。
在别人看来脾气暴躁到极点,几乎不可理喻的“第一夫人”陈丽春。尽管在富国岛等了三天没见到正主儿,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整天同吴莉君一起转悠。
李为民不是刻意避而不见。而是要去各工业村进行安抚。
发展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吴廷瑈把在工业村投资的大小老板们搞得人心惶惶,必须同各商会、同业会、联合会领袖坐下来好好谈谈,必须尽快统一思想,必须让他们相信工投公司有能力保护其生命和财产安全。
十一个工业村转完,回到富国岛已是月底。
在外人面前若无其事的陈丽春,一见到他,一关上门。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扔下扇子,叉着腰,气呼呼地问:“为民,你到底想要钱还是想要权?要钱,你的钱足够多了,八辈子都花不完。要权,可以去政府出任总理!”
没砸茶杯,没摔东西,李为民真有些意外。
他一声不吭,陈丽春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内疚的表现。气急败坏地接着道:“廷瑈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更不会做伤害你和莉君的事,只是想把工投公司收回国有。想真正实现政令统一、实现军队国家化,这有错吗?”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配合?为什么不体谅总统的难处?”
李为民不想跟她绕圈子,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诚恳地说:“瑈夫人,嫂子,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反对政府,有多少人对政府不满,好好想想那些人为什么要反对政府,为什么会对政府不满?
你们坐在火药桶上。我何尝不是?
作为工投公司董事长,我要对董事会负责。对股东负责,对公司员工负责。对投资商负责,对近两百万在各工业村内工作生活的人民负责。如果我像瑈先生一样行事,整个工业村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其结果只会被现在更糟。”
陈丽春咬牙切齿地问:“特区的人全反对总统?”
“反不反对我不敢断言,但他们确实对琰先生和瑈先生的一些做法极为不满,比如官员任命,比如宗教政策,又比如*之极的各级官僚。”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表面上看来,似乎有许多人支持我,支持国先生,支持工投公司。事实上工投公司并不民主,各工业村管委会和特区管委会甚至比政府更独裁。与其说他们支持我,不如说他们对政府彻底失望乃至绝望了。
如果琰先生和瑈先生再不作出一点改变,再不尽快解决不断往南方渗透的北越劳动党及其游击队,结果将不堪设想。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要迁都富国岛或芹苴。”
新任美国大使、新任军援司令部司令官保留-哈金斯将军,以及相继来访的美国副总统,美国国防部长和美国参议院几位议员,在如何处理南越政府与工业村投资公司关系上的立场惊人一致。
全希望政府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把精力放在对付北越上。
希望下六省和富国岛特区保持现状,把金鸥半岛防务移交给工投公司的警备司令部,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南越经济不会崩溃,才能保证南越继续拥有“造血机能”。甚至把金鸥半岛警备司令部纳入军援计划,今后将直接提供防务所需的军事援助。
换言之,美国人打算让金鸥半岛实现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把南越打造成一个类似于美国的联邦制国家。
陈丽春当然清楚下六省由“工投系”治理,肯定比那帮官僚好。
至少迄今为止,下六省没像其它省份一样被北越大规模渗透,没哪怕一块所谓的“解放区”。在打击北越劳动党这一问题上,态度非常之坚决,堪称毫不手软、决不留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打击游击队的同时,大力发展工业、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努力发展乡村经济,给政府源源不断输血。如果下六省被北越大规模渗透,与其它省份一样烽火连天,美国不仅不能省钱,反而要加大对越援助。
大势已去,陈丽春实在没法再指责。
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为民,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依然支持总统,依然站在我们这一边,只是采用的方式不一样。”
“可以这么认为。”
李为民话锋一转,紧盯着她双眼道:“正如我上次去西贡时所说,不管琰先生和瑈先生多么热爱这个国家,但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哪个人或哪个家族的国家,而是所有人的。不管那些人患有多么严重的‘民主幼稚病’,那些人的一些不切实际的主张会把国家搞成什么样,但这是不可逆转的驱使,是不可抵挡的历史潮流。”
眼前这位真要是坚决反对总统,不会在阮政诗等人发动政变时提醒。
陈丽春相信他没有恶意,至少不会像北越和那些反对派一样打算置吴家人于死地,想了想之后低声道:“为民,你既然想到这些,既然仍关心总统,那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该妥协的时候就妥协,该让步的时候就让步,为什么跟我可以,跟别人就不可以。”
“你不一样,因为你不会害总统。”
“其实很多人对总统还是很尊敬的,如果二哥和瑈先生能够出国考察一段时间,能够吸纳一些民主派人士进入政府,再对警察系统进行一些改革,相信局势会有所改观。”
陈词滥调,跟那些反对派人士说得差不多。
陈丽春毫不犹豫拒绝道:“西式民主在越南根本行不通,我们不会放弃权力,也不能放弃权力!”
不作死不会死。
最后一次劝告,听不进去就算了。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爱莫能助地说:“您如此坚持,我无话可说。”
“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陈丽春回头看了看客厅门,确实外面没人,一脸严肃地说:“为民,我们发现一些高级军官,在上次那件事中准备趁火打劫。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比北越更可恶。总统委托我问问你,一旦有人再发动政变,你会站在哪一边。”
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至少察觉到*内部有一股暗流。
此一时彼一时,李为民不会轻易作出承诺,略作权衡了一番,意味深长地说:“瑈夫人,您可以转告琰先生,一旦发现有人试图发动政变,立即撤往平东工业村,只要能够安全抵达工业村,我会确保您一家安全。”
陈丽春失望到极点,用几乎哀求地语气问:“仅此而已?”
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我要对太多人负责,如果反对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我不可能与大多数作对。真要是走到那一步,或许我一样在被反对之列,于公于私,都要做最坏打算。”
“工业村保安队,预备役部队,民兵自卫队,再加上金鸥半岛警备司令部和侬族师,除了没海军和空军,你能动员的力量甚至比*强大!”
“关键工投公司和工业村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打北越人民军和南解游击队,他们肯定会支持;但是打内战,支持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