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灯火通明,光线充盈。
司笙坐在长沙发上,坐姿闲散随意,手里拿着个遥控器,心不在焉地换着台。
喻立洋坐在单人沙发上,坐姿端正规整,眼角余光偶尔掀起,视线一掠过天仙的美颜,然后就迅速收回。
“你——”
好半晌后,司笙倏然出声。
喻立洋的视线立马打过来。
微拧着眉,司笙侧头看着他,问:“怎么养?”
悉数司笙这些年来做过的事,养过猫、养过狗、养过鹰,勉强算养过“一中学不良少年”,但——
没养过小孩。
没这经验。
本就想随便领回来住一晚上,明天就送回去,没想这一丢是好几天,司笙得管他吃、管他住、管他接送……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
搁在平时,有人这么问喻立洋,喻立洋肯定爱搭不理的。
但是,现在问他这话的,是司笙。
喻立洋有种很强的危机意识——总觉得萧逆这个姐姐,会被能说会道、优异闪光的司风眠“抢”走。
司风眠成绩第一,萧逆不是;
司风眠备受老师喜欢,萧逆不是;
司风眠懂事礼貌会说好听的,萧逆不是;
……
是个正常人,都会偏爱司风眠。
但是,萧逆就司笙这一个姐姐,如果不跟司笙搞好关系的话,萧逆以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萧逆不肯主动,喻立洋觉得,身为萧逆“唯一的朋友”,应该担此重任,跟司笙搞好关系,当萧逆和司笙二人的“桥梁”。
所以,面对司笙问题如临大敌的喻立洋小朋友,在非常谨慎地思考片刻后,正儿八经地回答:“我很好养的。”
“……”
司笙险些被他呛到。
得亏有心理素质在,司笙的表情硬撑着没崩,而是挑挑眉,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好养法’?”
“我不挑食。”
“……”哦,她挑。
“会自己洗漱、洗澡、换衣服。”
“……”
“会煮饭。用微波炉,自己热饭菜。”
“……”
“能自己睡觉。”
“……”
“按时完成学校作业。”
“……”
喻立洋一个接一个地说着,囊括生活方方面面,把“独立自主”四个字诠释得异常完美。
按照他所说的,如果没假的话,独自生活一两日,完全没有问题。
良久,司笙手指摩挲着下巴,问:“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
喻立洋眨巴了一下眼,竟是被司笙问住了。
少顷,他拧着眉,狐疑地出声:“开车?”
其实开车的基本操作喻外公都教过,不过教的都是理论知识,没让他亲自尝试过,所以理论上他也是“会”的。
“……”
司笙头疼得不行。
打哪儿来的神通?
这时,门外传来些微动静,大抵是凌西泽回来了。司笙正愁着呢,察觉到帮手的味道,便将遥控器一放,起身往外走。
喻立洋扭头看她,不知刚刚反应是否令她满意,稍微有点担心。
不过很快的,注意力就被跑沙发下的霜眉吸引过去,他跳了下来。
……
司笙将门拉开。
结果,映入眼帘的,不止是凌西泽,还有另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是阎天靖。
凌西泽站在门前,正在输入开锁密码,阎天靖则是站在他身后。
听到这边的开门动静,二人皆是偏头看过来。
“司小姐,好久不见。”
见到司笙,阎天靖略微意外,但迅速恢复镇定从容,跟司笙打招呼。
不忘了揶揄地看向凌西泽一眼。
他说凌西泽最近怎么要住在水云间呢,合着是想靠“近水楼台”的招数。
未曾想,这样的天仙美人,竟然真被凌西泽用如此庸俗的方式追到了手。
实在令人震惊。
“你好。”
对他印象尚可,司笙给了他几分薄面。
目光在凌西泽身上停顿几秒,见到他不若以往般清醒的神色,以及空气中淡淡的酒味儿,她微微眯一眼,“喝酒了?”
“喝了一点。”
阎天靖主动解释道。
司笙又一瞥他,态度瞬间淡了几分,“你好像没喝。”
“……”
阎天靖心下一寒。
这位天仙追查蛛丝马迹进而推导的能力是否太厉害了点?
稍微一透露,怕是就能被司笙猜到前因后果。
凌西泽将门推开,却未进去,而是倚在门边,斜眼一看凌西泽,尔后跟司笙告状,“被他灌的。”
司笙眸色登时一寒。
杀气直逼面门而来,阎天靖愕然回首,难以置信——凌西泽竟然沦落到跟媳妇告状、让媳妇帮忙的地步。
在这方面,凌西泽素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到阎天靖鄙视的眼神,依旧面色镇定、泰然自若,厚脸皮的修炼俨然到了一个新的档次。
“喵呜~”
霜眉的叫声,打破了气氛的尴尬。
察觉到救星的到来,阎天靖立即往司笙背后的门看去,本以为只是一只猫,没想还见到一漂亮的小男孩。
男孩约摸一米出头,四五岁的模样,弯腰抱起一只白猫,正疑惑地往外面看。
他的“看”没有探头探脑的动作,而是笔直地站着,就这么静静地看,小孩独特的软萌气息里,裹挟着一点冷静、酷帅的感觉。
阎天靖不大喜欢小孩,不过,看着这一位,倒是挺顺眼的。
“你孩子啊?”阎天靖随口一问。
结果,两个方向,两道杀气,将他团团围住。
阎天靖在心里叹息,面上端着的衣冠禽兽的伪装笑容,都险些装不下去。
扫了眼酷小孩,凌西泽问司笙,“谁家的?”
昨日司笙来的凌西泽家,言语中并未提及到喻立洋,所以凌西泽是不知道喻立洋的存在的。
往后看了一眼,司笙觉得一言难尽,随口敷衍:“路边捡的。”
喻立洋:“……”
凌西泽+阎天靖:“……”拐卖儿童是犯法的。
“我叫喻立洋,是司笙姐姐和萧逆的朋友,来做客的。”
为了给司笙‘洗脱罪名’,喻立洋颇为心累地解释道。
不过,强行将司笙归类为“姐姐”,喻立洋还是有点担心的,可没见司笙有何反应后,才在心里悄悄松口气。
阎天靖问:“萧逆是?”
司笙回答:“我弟。”
阎天靖本想问‘也四五岁吗’,不过想了想,又给忍住了。
无心继续在门口杵着,司笙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径直绕过阎天靖,来到凌西泽身边。
“有不舒服吗?”
司笙问着,低头轻嗅了下他身上的酒味儿,眉心微微一皱。
凌西泽站直身子,自然而然地搂着她,“有点儿。”
“……”
阎天靖被不顾场合撒狗粮的某位爷激得背脊发寒。
?
这是他认识的凌三爷?
酒桌上放倒一群人,回来后跟女朋友撒娇,一副“不胜酒力”的做作样儿?
还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阎天靖下意识地挡了挡二人,以防站门口那早熟的小孩被带坏了。
“阎大哥。”
司笙懒懒出声。
嘴上喊着“大哥”,实则语调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尊重大哥”的意思。
因凌西泽是自己坑的,阎天靖耐不住矮人一等,便应了声,“在。”
“帮我看一下小孩儿。”
“好。”
侧首一看那小孩,阎天靖答应了。
司笙扶着凌西泽进门,而凌西泽往门外的阎天靖看了一眼,然后,一点都没念及旧情,冷血无情地将门甩上了。
阎天靖:“……”
他特地把人送回来,结果,门都没让进。
轻叹一声,阎天靖转过身,往司笙家门口走。
结果,一直站在玄关的喻立洋,却抬起头来,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架势,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需要‘看着’。”
“……”
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走近几步,阎天靖微微俯下身,问:“感受到刚刚那个姐姐的气势了吗?”
“……”
喻立洋犹豫了下,点点头。
“我觉得答应她的事,还是老实完成得好,不然会有性命之忧。”阎天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吓唬小孩,然后又将话题抛回去,“你说呢?”
“……你想进就进来吧。”
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喻立洋淡定地抱着小孩走进客厅。
萧逆的姐姐才没有他说的那么凶呢。
外公说,越是冷淡的人,没准内心越是柔软。而,某些长得人模狗样、笑脸待人、温文尔雅的,没准就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这种人,得防着。
不然,被骗财骗色骗心,末了,什么都没落着。
喻立洋觉得,搁门口这位,就属于外公说的那种人。
阎天靖自觉在门口换好鞋,然后合上门,步入客厅,视线一扫,只见刚刚那酷帅的小孩,已经搬着板凳坐到茶几前,此刻,正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文具盒和练习册。
“做作业吗?”阎天靖走过去,主动跟他套近乎,“要不要叔叔教你?”
话音一落,阎天靖站在他身侧,视线往他敞开的练习册上一瞥。
习题:如果从甲班调一名学生到乙班,甲、乙两班人数相同。如果从乙班调一名学生到丙班,丙班就比乙班多2人,甲班和丙班相比,哪个班人多?多几人?
阎天靖刚将题目看完,就见到喻立洋落笔:甲,1人。
正确。
年龄大一点的,可看一眼题目就得出答案,但是,这小豆丁……
“不要。”
喻立洋看都没看阎天靖一眼,低头继续答题。
小学一年级的入门奥数题,囊括各种数学题型,什么速算、图形、奇偶……
非常全面。
这位小朋友,做题的速度又快又准,基本没有算题步骤,简单的几秒得出答案直接填,复杂一点的心算时间稍长一点,只有算不出的,才将就着用草稿纸算题,但步骤都简单明了,写的都是关键。
阎天靖从未想过,自己盯着小孩写习题,竟然能兴致盎然地看个十来分钟。
这小孩太有意思了。
若不是听到有人从卧室出来的动静,阎天靖怕是能一直看下去。
“他是谁?”
一道冷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阎天靖循声看去。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个高,正是竖着长的时候,身形清瘦,穿着白色长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湿漉漉的,应当是刚洗完澡出来。
这少年,大抵就是刚刚他们提及的“萧逆”了。
本以为是个跟喻立洋差不多大的小豆丁,没想竟是一个少年……
阎天靖扬了下眉。
这俩,朋友?
喻立洋挪了挪凳子,离阎天靖远一点,然后跟萧逆解释道:“司笙姐姐去隔壁了,他是临时监护人。”
“……哦。”
萧逆微微一点头。
就司笙身上的神奇事件而言,说他洗澡的功夫,司笙变身成这个男人,他也能眉都不皱一下地接受。
更不用说有合理的解释了。
他踱步过来,看了阎天靖一眼,直接道:“家只有水,在那边。”
瞄了眼萧逆指着的饮水机,阎天靖唇角弯了弯,好脾气地问:“我自己倒?”
萧逆看了眼四肢健全、身强体壮的阎天靖,狐疑地问:“要我帮你倒?”
“……”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凌西泽也好,司笙也罢,连带这个萧逆弟弟……哦,还有个捡来做客的小屁孩,都没一点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