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克郡春天的原野,是野花盛开的时节。
穿着深灰色麻布长裙的琳达穿过原野,把女儿送到园门口时,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泪花,忧心的嘱咐着:“好孩子,你进了子爵的庄园,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活知道吗?我和你的弟弟妹妹们,还得靠你过日子呢!”
年轻貌美的少女弯着眼睛轻声安慰着自己的母亲,“妈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好孩子。”琳达拍了拍女儿的手,转头把她交给了正从门里走出来的厨房帮佣。
厨房帮佣名叫苏菲,是玫瑰庄园里的老人了,约莫四十多岁,在庄园里照顾了两代子爵,一代是已经病逝的赫伯特子爵,另一代便是刚继位的安斯艾尔子爵。
安斯艾尔子爵是赫伯特子爵的独子,刚从伦敦读书回来,是个思想先进,热爱哲学的年轻人,前不久,一个女佣妄想爬上子爵的床,惹得子爵盛怒,把她扔出了庄园,苏菲不得不重新找个替补女仆。
苏菲从琳达身边把少女接了过来,问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意盈盈的说:“西茶·琼斯,您叫我西茶就好。”
“好的,西茶,”苏菲从善如流的说,“以后你就是厨房的女佣了,在安斯艾尔子爵的庄园里,一定要好好听我的话知道吗?”
少女乖巧的点点头,面上带这些忐忑和羞涩,“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苏菲满意的带着她走进庄园。
玫瑰庄园一如其名,是种满了玫瑰的地方,玫瑰的品种数不胜数,有英格兰大玫瑰,坦尼克白玫瑰,以及色彩明媚的香槟玫瑰……这些五颜六色的玫瑰,将城堡装扮成了一个引人神往的童话王国。
子爵的城堡就在玫瑰花丛里,红瓦白墙,哥特式的尖顶,配以雕花栅栏,在遍地都是粪便的年代,看起来极为不真实。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地方。
苏菲一眼就看到了少女眼睛里的惊叹,她故作严肃的提醒道:“玫瑰庄园看起来美丽,但子爵和夫人都不喜欢有野心的家伙,你最好克制住自己的贪·婪。”
少女吓得浑身一惊,急忙点头应是,“我只是没想到,子爵的城堡会这么漂亮。”
“见过的人都这么说。”苏菲收回刻薄的眼神,声音缓和了些,“但我们毕竟只是仆人,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为妙。”
“您说的是。”
走进城堡,沿路出现了好几行来来往往的仆人,有女仆,有男仆,个个都忙的挪不开脚。
现在正是清晨,城堡主人用餐的时刻,贴身仆人,伺候用餐的一等仆人都忙得不亦乐乎,生怕哪个地方惹着主人不不高兴了。
少女跟着苏菲从后门走进厨房,后厨里热气缭绕,厨子们将各色餐点取出来,由装扮整齐的三等仆人依次送入餐厅,再由二等仆人接过,递给一等仆人,伺候主人用餐。
这是一个等级严格的庄园应有的排面。
“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东西。”苏菲转头跟庄园的希尔管家要了一套三等女仆装,让新来的小家伙换上后就到厨房帮忙。
希尔管家和苏菲一样,都是城堡里的老人了,但希尔管家是个更加严厉的人,他有一双刻板认真的蓝眼睛,鹰钩似得的鼻子,让他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他看了少女一眼,转过身,继续引导一等男仆去了。
子爵和艾莲达夫人吃饭是没有谈天之类的娱乐的,他们动作优雅,面容沉默,就像是在进行一种特殊的仪式一般。
吃过饭后,一旁的贴身女仆小心翼翼的递上手绢,给艾莲达夫人清理嘴角的油渍,至于子爵,他比他的母亲要潇洒的多,避开了贴身男仆的靠近,放下刀叉后,转头去喝辅以鲜奶的热红茶,俊美的脸上冷漠而无情。
“哦,安斯艾尔,”艾莲达夫人不赞同的看他一眼,“你这些年在伦敦学的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
“妈妈,”年轻的子爵放下杯子,跟她对视一眼,“如果那些礼仪真如你口中那样有用,玫瑰庄园早就破产了。”
艾莲达夫人面上一红,“你父亲在世时,你可不会同我顶嘴。”
“他已经不在了,”安斯艾尔子爵微微一笑说:“您如果想念他,大可以住进之前的屋子,听说他死的时候身上爬满了蛆虫,兜里一个子也掏不出来,您应该印象深刻才对。”
艾莲达夫人面色刷的白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父亲?”
“那我提供给您温暖的屋子,美味的早餐,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艾莲达夫人被自己的儿子说的面上无光,丢下手帕,提着长长的酒红色裙摆,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爬上了楼,片刻,提着一个漂亮的玫瑰色小箱子负气而去。
不一会儿,门前就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除了新来的女佣,城堡里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风韵犹存的艾莲达夫人,又去找自己藏在教堂的老情人去了。
听说那是位英俊潇洒的牧师,早些年还在伦敦时,和未婚的艾莲达夫人有过那么一段,赫伯特子爵去世后,牧师立刻就调职到了约克郡,两人没多久就旧情复燃,现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艾莲达夫人走后,屋子里顿时冷清下来,安斯艾尔子爵起身离开座位,上楼看书去了。
这位子爵才二十五岁,却已经是身价丰沛的富翁了。
女仆们收拾好餐桌后,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这位子爵早些年的丰功伟绩。
他十二岁时,就被不喜欢孩子的艾莲达夫人送去了伦敦,后来一直在伦敦求学,直到赫伯特子爵挥霍尽了所有积蓄,遣散了城堡里的所有仆人,发病死在了床上,这位子爵大人,才风尘仆仆的从伦敦回来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安斯艾尔子爵不同于他喜爱享乐的父亲,他更喜欢看看书、骑马、做生意,这些绅士而又男人的行为。
当然,他也是个极度傲慢的男人。
除了自己和英镑,什么也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