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与自己相同的声音, 一期一振脸上的警惕凝住,有些怔怔的盯着障子门,直到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人又再一次敲了敲门, “可以进来吗?”
一期一振薄唇微微张了张, 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收回长刀回头看向数珠丸恒次。
见数珠丸恒次轻轻颔首, 一期一振这才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门打开。
瞬间, 有着水蓝色发的英俊青年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绣着金边的深蓝色手工和服, 衬得他高大挺拔,再加上浑身散发着温柔又强大的气势, 对比就站在门边的一期一振,明明有着相同的外貌,却让人感觉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显然, 屋内的这个一期一振已经注意到了这点,金眸微垂, 低声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期殿。”熟悉的声音从青年身后想起,一期一振惊讶的抬头, 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被高大的青年遮住了身影。
药研藤四郎从兄长后面走出来, 镜片后如紫水晶般的眸子迅速把屋内扫视了一遍, 基本将情况掌握后, 视线落在了另外的兄长身上,“一期殿,主上让我过来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一期一振一愣,下意识的便拒绝,“不用了,我们可以自己来……”
“自己乱来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披着白色外袍的少年医生已经打断他的话,越过他走进了屋内,屋内继续回荡着他清冷磁性的带着些微讽刺的声音,“拒绝无效,驳回。”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和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如出一辙的气势让人很容易犯怂。
一期一振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而另一位一期一振,优雅的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入的意思,而他柔和的目光始终只落在弟弟药研身上,仿佛对这一屋子熟悉又陌生的付丧神一点也不关心似的。
药研则在各种复杂的视线中径直走到了离得最近的短刀这边。
实木药箱放到了铺好的被褥旁,发出沉闷的响声,药研抬头看向偷偷背过手一脸紧张的垂着头的爱染国俊,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主动一点,还是想我用强的?”
救命啊,这只尼桑好阔怕!!!
“药、药研尼……”爱染国俊紧张到快窒息了,在药研强大的气势中,哆哆嗦嗦的将手递了过来。
包扎到一半的绷带已经散了一大半,外翻着血肉的狰狞伤口也暴露在空气中,药研眼皮跳了跳,唇瓣不自觉的抿了起来。
“药、药研尼,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痛……嘶嘶嘶……”
说不痛的少年被药研轻轻一握便“啪啪”被打脸,药研冷哼了一声,面色如霜,迅速的将剩下的绷带拆开,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侧头对端正的跪在一旁做乖巧状的前田藤四郎道,“前田,过来帮忙。”
没料到自己会被叫,前田藤四郎愣了一瞬,茫然的对上药研镜片后的紫瞳后,身体直接先于意识便靠了过来。
药研迅速打开药箱,指着五颜六色一个白瓶道,“消毒液,递给我。”
明明就在手边,药研却让他拿,冷淡的语气让人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可是前田知道,药研并没有那个意思,顺从的拿起消毒液递过去。
瓶子一开,稍微有些刺鼻的味道便蔓延了出来,药研看着爱染国俊惨白的小脸,心头一软,低声道,“稍微有点疼,忍一忍。”
爱染国俊小脸微抬,不知为何,紧张的心反而放松了下来,不过那表情颇有点即将慷慨就义的模样,“我、我不怕,谢谢药研尼。”
明明怕的要死却一脸倔强的样子成功让药研嘴角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笑。
“这是麻醉药……”
“针线缝合……”
“加快伤口治愈的草药……”
“绷带……”
白皙的指尖握着绷带灵巧的打了个结,整个包扎干净利落又专业,无论是外观还是效果应该都比一期一振那粗糙的操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几天手不要用力,不要沾水,每天换一次绷带,我会让烛台切殿多准备些补血的食物,你多吃点……听到没?”
一边嘱咐一边整理药箱的药研半响没听到回应,一抬头就对上爱染国俊眨巴着的水汪汪的眼睛……活脱脱的一只找到亲人的小奶狗模样。
药研微微抬手,食指轻轻在他额上轻戳了下,不再看因为他的动作而高兴的小孩子,而是转头看向盯着他的药箱发呆的的前田,低声问道,“记住了吗?”
前田藤四郎其实并不清楚这位兄长的深意,略微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药研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转头看向其他付丧神,不带一点温度的问,“下一个是谁?”
一片沉默中,药研的嘴角则逐渐勾勒出一个个大大的弧度,镜片反射出的光芒让人不自觉的发颤,“要我一个个检查吗?”
虽这么说,但药研的目光却准确的落在那几个身上带伤的付丧神身上,显然早已清楚自己的任务对象有哪些。
就在爱染国俊急得递眼神递的眼都快抽筋时,这种蜜汁尴尬的氛围总算被某个土佐大汉打破了。
陆奥守吉行从角落中起身,直直的走到药研身前,恭敬道,“那就请药研殿帮咱也治疗一下吧!”
对于主动配合的病人,作为医生还是比较欣慰的,但是当陆奥守吉行褪去衣衫,露出里面胡乱缠着,还已经湿了一半的带血绷带,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从药箱里取出剪刀,寒光一闪,“咔嚓”两声,伴随着抽气的声音,半湿的绷带便碎成无数块破布,落了一地。
“前田。”
这次,不用药研提醒,前田已经准确的将消毒液递了过来。
药研眼底闪过欣慰和柔软,但是在面对陆奥守吉行时就不那么温柔了。陆奥守吉行身上大范围受伤,纵横交错的伤口密布在腹部和胸口,药研让他躺着,拿起消毒液便一股脑往伤口上洒,动作粗犷极不温柔,还差点忘记弄麻醉就开始缝合,疼得陆奥守吉行龇牙咧嘴的,又不敢反抗,最后还是前田看不下去了,轻轻拉了拉药研的衣摆,药研才放过他。
“陆奥守殿……请洗漱时务必不要再沾水,明白吗?!”药研眼微眯,边说边轻拍包扎好的地方,其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因为打了麻药所以其实感觉不到疼痛的陆奥守吉行莫名就觉得被他拍到的地方一阵刺痛,连忙道,“咱知道了!咱知道了!一定不会再弄到水的!”
见状,药研总算不再针对他,轻哼了一声,“下一位。”
这次,不用药研再威胁,陆奥守吉行起身后,眼前已经迅速坐下了另一位,是不动行光。
看了眼脸色刷白的少年,药研主动放轻了动作,又快又温柔的帮他包扎好,得到少年低沉的一句“谢谢”,然后对方成功收获药研手指戳一枚。
最后是骨喰藤四郎,他受的是轻伤,压根没觉得自己也在药研的治疗对象中,最后在药研的眼神中,也老实的接受了治疗。
“其他的人,请自觉每天晚上睡前去温泉泡一泡,不要给我添麻烦。”收拾完药箱,药研将药箱推给前田,“前田,你负责帮受伤的人换绷带,并监督他们注意禁忌事项。”
“诶?我吗?”前田一脸诧异,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兄长刚刚为什么让他记住那些药品和处理伤口的方法了。
“药箱留给你,里面的药用完之后,过来找我拿。”
药研又检查了失血过多的山姥切和宗三,对照顾他们的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准备起身离开。
“另外,歌仙殿。”药研看向一脸恭敬的歌仙兼定,“主上让我转告你,让你明天早上和她一起出去一趟。”
“什么?!”
“不行。”
烛台切光忠和数珠丸恒次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烛台切有些激动的起身,“如果夏目大人有事需要我们去做,还是让我去吧,歌仙的实力并不强,帮不上什么忙的。”
就连一期一振都很严肃的附和,“我也可以。”
——如果是本丸的歌仙兼定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会笑眯眯的拔刀戳上去。
对于他们的反应,药研自然早有所料因此毫不在意,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的看向歌仙兼定,“歌仙殿?”
歌仙兼定自然知道伙伴们在担心什么,来到本丸的时间不久,的确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弱的那个,他们担心他被陌生的审神者派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但是实际上,他并不觉得夏目大人会这么做……莫名的就这么肯定。
示意伙伴们不要担心,歌仙兼定朝药研轻轻颔首,恭敬道,“明日一早,我一定前去。”
“歌仙!”
药研定定的看了歌仙兼定一会儿,确认他眼中并没有勉强,有的只有信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脸上依然写着不赞同的几个付丧神,沉声道,“你们也不用争,明天还有别的事等着你们。虽然是客人,但是住宿费和伙食费你们还是要自己来承担的。”
“所以,今晚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明天会有人过来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说完,也不管他的话在他们心中起了多大的波澜,恭敬的说了声“各位晚安”,白袍无风自扬,和同样轻轻道了声“晚安”的一期一振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歌仙殿!您这次太过鲁莽了!”他们一走,烛台切便不赞同的说。
“放心吧,烛台切殿,夏目大人不会让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的。”
“你怎么知道?!万一有别的什么企图呢?”
“其实……”爱染国俊悄咪咪看了下众人的眼色,小心的帮腔,“今天我们见到的这个本丸的付丧神实力好像都比我们强,我们觉得危险的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轻轻抬手一挥就可解决的事而已……他们应该根本看不上我们的战斗力吧?”
正答,因为“他们”看上的是你们的劳动力。
“如果夏目大人真有什么坏主意,也不会让药研尼过来给我们治疗了吧?”越说爱染国俊便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别的企图什么的……就咱们这样的,大概卖都卖不出去吧?”
一片沉默,连爱染国俊都看得出来,他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出来,但是那种挥散不去的不安感也是真实存在。
“我说……”一直没说话的不动行光挠了挠头,“不要这么看低自己啊,卖几个酒钱应该也是可以的吧……啊!疼疼疼!”
他又没说错,是亲兄弟了不起哦……不动行光捂着被一期一振的一指禅准确戳中的额头,委屈巴巴不敢再出声。
好在,经过他这么一打岔,屋内的气氛没有刚刚那么紧绷了。
歌仙兼定非常恭敬的对众人道,“虽然只是初相识,但我相信夏目大人绝非……那样的审神者。她愿意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就是怎么报答都不为过,无论大人让我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还请各位殿下不要再为我忧心,好好休养。”
烛台切皱着眉还想说点什么,被数珠丸阻止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只是不管夏目大人想让你做什么,还请紧记,有人在等你回来。”
“数珠丸殿……”歌仙兼定定定的看着他,半响,重重的点头,“我明白……山姥切殿和宗三殿的水该换了,我去趟厨房,马上回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烛台切有些着急的看向数珠丸,“数珠丸殿,您为什么要拦住我?怎么可以让歌仙殿一个人……”
数珠丸恒次头微垂,柔顺的长发遮挡住他高洁的俊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一会儿,一声低低的笑从他微扬的唇中溢出。
“有什么关系,我们总归会在一起的……”
烛台切一愣,很快明白了他未尽的话的深意——
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将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