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国,雨琴村雨琴茗居。
由于此刻整个雨琴村下起了蒙蒙细雨,所以雨琴茗居自然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按道理这样一个坐满客人的地方,应该是人声鼎沸,极其喧闹才是。
可是,此刻不但不吵闹,反而异常的安静,甚至静到能听到某些呼吸比较粗重之人的呼气声,就连端着茶杯喝水的人,都会特别斯文,小口慢慢品着茶,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大家知道雨琴茗居最精彩的节目即将上演,那就是琴音。
如果只是寻常茶馆里,由美女端坐在那里弹奏的琴音,还不至于让大家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的。
唯独雨琴茗居的琴音就能得到如此的尊重,那是因为琴和弹奏之人的特殊性。
琴的特殊性在于它是由天然石头浑然天成雕刻的古琴,而弹奏之人的特殊性在于根本不是人,是天上漫天飞舞的蒙蒙细雨。
在所有宾客敬重的目光注视下,雨琴茗居茶馆中央的天井屏风缓缓打开了。
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四方天井,在天井的正中间,一把古色古香的荷叶伞伫立在那里,而伞的正下方,有一把石头雕刻的古琴。
此刻天井上方的雨水滴在荷叶伞上,发出清脆地“滴答滴答”声。
在看到这一幕时,经常来的宾客都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因为接下来的一幕会非常神奇,也令人难忘。
“咔嚓!”一声响,伴随着荷叶伞开始渐渐收拢,石头古琴缓缓暴露在了蒙蒙细雨之中。
就在古琴一点点被细雨淋湿时,一阵极其悦耳的琴音传了出来,音质空灵清透,令人迷醉,这荷叶伞还没完全收拢,许多宾客已经闭上眼睛,沉浸在琴音之中了。
当荷叶伞完全收拢,古琴也完全暴露在露天天井中央时,所有的雨水都落在了古琴之上,刹那间,恍若来自天上的神曲,传遍了整间茶馆,也渗入了每个宾客的心灵深处。
听着这凄婉哀怨的琴音,大家的心都莫名地感到酸涩,许多最伤感的记忆油然而生,很多永生难忘的人渐渐浮现在了眼前,似乎正在如泣如诉地叙说着什么。
听着,听着,宾客们的眼泪就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流到了下颚,然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了宾客的身上手背上,椅子上,以及地上的青砖上,发出沉闷地“噗……噗……”声音。
那一刻所有人都会忘了自我,忘了自己在哪里,全都沉浸在琴音所营造的悲凉意境中了。
仿佛琴音已经和人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已经达到天人合一的完美境界之中了。
在这些宾客里,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同样也是闭着眼睛,流着泪,坐在离天井最近的贵宾席位,听得非常入神,如果仔细看得话,还能看出他的身体微微在颤抖。
那是一种只有在伤心到极点时,才会出现的全身抖动。如果不是这位年轻男子的自我克制力极强的话,恐怕换了别人,早就失声痛哭起来了。
而这个男子除了全身微微有些颤抖之外,他的双手握紧拳头,撑在膝盖上,极力地不让自己抖动德太过明显,显然他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哀伤,和太过伤感的情绪。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刚赶到雨琴村的君不遇。
此时此刻,耳中所听到的凄美琴音,也是让君不遇再次想起了自己的母后纳兰绮晴,想起她生前溺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说着最体己的话语的温馨时光。
尽管平时它也会想起母后,可是此刻在这种别有韵味的琴音中,和平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似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母后就在他身边一般,甚至都能闻到母后身上特有的那种香味。
所以他心里默默期盼着琴音不要停下来,心想要是能永远这样聆听下去该多好啊!
就在君不遇像其它所有茶馆宾客一般,闭着眼睛享受古琴的天籁之音时,却没有留意到,有一个神色冷漠,甚至有些狠辣的服务生,正提着一壶开水慢慢穿过其它宾客座位之间的空隙,一点点向他走来。
这个服务生其实是个假冒的,真正的服务生刚才在后厨烧开水时,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之后,这个打晕他的人,换上了这个服务生的衣服,提了一壶开水,向君不遇走去。
在他的袖子里暗藏着一把极其锋利的短剑,显然他的目的就是刺杀君不遇了。
在这个杀手离君不遇越来越近时,君不遇依然闭着眼睛聆听着琴音,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逼近。
由于此刻茶馆里的所有宾客都闭着眼睛呢,所以并没有人留意到这个神色异常的服务生,以至于这个实际上是杀手的服务生,很顺利地一步一步靠近着君不遇。
五丈……
三丈……
一丈……
当这个杀手终于悄无声息地站在君不遇背后时,右手微微一抖,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剑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在恰好剑柄落在他掌心的一刹那,他紧紧握住剑柄,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狠狠地划向君不遇的咽喉。
一旦被他得手,君不遇就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只见天井里正在演奏的石头古琴上,由无数雨水凝聚而成了一双半透明的女子的手,其中左手在继续弹奏古琴,而右手随手一弹,一滴雨水居然莫名其妙地极速射了出去,瞬间射入那个杀手的右手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也是让这个杀手没有丝毫防备,等到感觉手腕一麻时,已经晚了,原本划向君不遇的力量完全被化解了。
虽然他的手里还握着短剑,却发现一点劲也使不出来了。
而古琴上弹射出雨滴的半透明右手也开始弹奏起来。
就在杀手不甘心地想换成左手使用短剑继续刺杀君不遇时,石头古琴上的那只正在专心弹奏的右手再次射出一滴雨水,如法炮制地废了他的左手。
那一刻,这个杀手明白自己的刺杀任务失败了,因为暗中有人在保护君不遇。
当这个杀手气急败坏地看了一眼雨滴射来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阻止他的人时,又愣住了!
因为君不遇坐在距离天井最近的第一排桌子,在它前方就是天井,而天井里根本没有人,只有蒙蒙细雨和一把会自动发出琴音的石头古琴。
如果说此刻石头古琴旁边有人在弹奏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肯定是琴师出手救了君不遇。
但问题是,石头古琴旁边根本没有琴师,这就让这个杀手百思不得其解了。
因为他成为杀手很多年了,还从未失手过,可是今天居然败得一败涂地,最令他愤怒的是,他居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就在他铁青着脸,怒视着古琴方向心有不甘时,这才看清楚古琴上居然有一双半透明的手在弹奏,可能是感觉到杀手在盯着它看,其中的右手停止了弹奏,再次弹射出一滴雨水,快速射向了杀手。
只是这次在飞到它的眉心处时停了下来,显然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那就是如果它还不赶紧离开,还想出手刺杀君不遇的话,那么下一次的雨滴就会直接洞穿他的眉心,让他瞬间毙命了。
在看到这神奇的一幕时,这个杀手才知道,原来是古琴上的这双雨水凝聚而成的手帮了君不遇,只是他不明白,这古琴上为何只有一双雨水凝聚而成的手弹奏,也会发出琴音,还能出手救人。
最让这个杀手感到恐惧的是,对方除了这双手其它什么也看不见,还天生神力,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用雨水杀人的!
一般的暗器都是金属打造,且异常尖锐,才能伤人。
这柔软的雨水要想击穿人的手腕,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的腕力大到惊人才行。
这绝不是正常凡人苦练就能做到的,显然对方根本不是凡人!甚至根本就不是人!
在联想起这个石头古琴,以及雨水是一对痴情男女死后所化身的传说后,这个杀手也是觉得脊背发凉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在这双半透明的手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仅仅只是阻止和警告,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且无声无息,显然也是不想打扰其它宾客欣赏琴音的雅兴。
但这个杀手也明白,如果自己还执迷不悟的话,那么对方也不排除会出手灭杀他。
在明白这个看不见的高人意思后,这个杀手只好乖乖地离开了。
他刚离开不久,石头古琴上那双半透明的手又缓缓消失了……
与此同时,君不遇疑惑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前方的古琴,因为他似乎刚才感觉到古琴上有一双女子的手在弹奏,而且还有什么东西曾经快速向他射来。
在看了一下古琴并没有异样时,他苦笑了一下,心想可能是自己产生错觉了吧,这古琴上怎么可能会有一双女子的手呢?
可是,当君不遇无意中看到身后的地上有一些血滴时,才反应过来,一定是之前自己听得太投入了,放松了警惕,而背后有一个人想刺杀他。
结果被人阻止了,还伤了这个杀手,这地上的血一定是杀手留下的!
想到这里,君不遇站起来,对着古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算是感谢对方之前的救命之恩。
随后,君不遇转身沿着地上的血迹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