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秦往迁在身旁,观尘子一人赶路,颇为轻快,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宾城边。
夜幕降临,观尘子也趁着夜色的掩护,召出墨影,一人一影互相借力攀登,很快,便攀上了宾城这数十丈高的城墙。
“守卫有些松懈呢!”观尘子猫着身子正要翻进城中,忽然,远处传来喊叫声:“什么人!”
“糟了,被发现了!”观尘子心中一慌,连忙奔过城墙,想也不想,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跳进了城内边巷中。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城中就传来了呼喊声:“有人进城了!就在城下,快,围住他!”城下的西贵军听到示警,迅速向这边合围过来,将观尘子的路全部封死,慢慢逼近。
“前面的,小心点!城上说只看见了一个,不排除还有其他同伙!”
“把路封死,屋顶上也上去几个人!”
“弓箭手呢?快调点弓箭手过来!”
观尘子听到这阵阵呼喊,心中有些懊悔自己的急躁,权衡着要不要撤出城去,再觅良机。
“都给我站住,吵什么!”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响起,叫住了围堵的西贵军。
观尘子缩进墙角处,静静地观察着事态,墨影已经召唤在身旁,若真逼不得已,还是得走为上计。
“回越帅,城上发现有人摸进城里来了,兄弟们正在抓人呢!”出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校,请功一样的说道。
观尘子心中一动:“是越千同吗!”
“哦,那抓到了吗?”
“回越帅,还没有,弟兄们还在搜捕!”
“闹得鸡飞狗跳的,我来巡视一次,就正好遇到了贼人入城?是哪个看见的?我倒要问个清楚!是不是又想冒领功劳啊!”
远处没了声响,很快,西贵军们渐渐窸窣退去。谁都想不明白,平日里小心谨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越帅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倒也没人敢去和他对着干,另一边的西贵军们显然也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同样悄悄退去。
来巡夜的正是越千同,儿子越雄一日未见,怕是已经和朝廷的人通了信了。他放心不下,来城墙边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西贵军们散去,各自把守自己的位置,越千同背负双手,慢慢朝观尘子的躲藏的地方走了过来。
观尘子很紧张,越雄武艺都那般高强,现在遇到了越千同,若真是个陷阱,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越千同也很紧张,他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一步步越来越近,越千同走到了观尘子的藏身处,观尘子避无可避,慢慢站起身来,单手握住背后的细剑,一言不发地盯着越千同。
越千同看见了观尘子,也看见了她的一身道袍,微微展颜一笑,没有说话,越过观尘子继续向前走去。
观尘子见越千同没有喊破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安定,想也不想,迈步跟在越千同的身后,紧紧跟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巷不长,都已经能看见前面来回巡逻的西贵军了。
越千同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观尘子身上的道袍。观尘子心领神会,连忙将道袍脱下,系在腰间,远远望去,白洁的道袍此时仿佛一条宽大的布裙一样。还顺手摘去头冠,披头散发,尽显女性柔美,上前两步与越千同同行。
越千同伸手搂过观尘子的腰身,观尘子也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两个都是聪明人,不需过多言语,二人就这般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越帅!”巡逻的小队西贵军见到越千同连忙止步,军伍长向他行礼。待看见依偎在他怀里的观尘子之后,不等越千同吩咐,连忙带队避开两人,继续巡逻。
世上的聪明人还是很多的。
二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城墙边,向城中走去。
“道长,冒犯了。”行没多久,周围已没了巡哨的西贵军。越千同这才收回观尘子腰身上的手,拱手赔罪道。
观尘子不以为意,问道:“无妨,不知越帅可知我身份?”
“呵,越某没猜错的话,道长乃是真阳山的弟子吧?能进得了这宾城,寻常的小道士可是做不到的。想必道长今日也见到了我儿,不然何以深夜至此啊。”
观尘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恐不是说话的地方…”
“道长请随越某来!”越千同二话不说,在前引路,领着观尘子往府衙而去。
同样的方式进了府衙,越千同引着观尘子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周围的士卒下人们看见了,惊疑不已,却也没人说什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要让道长以这种方式进府,实在是委屈道长了。”越千同十分客气,没有下人,他便自己为观尘子斟茶倒水。
观尘子颔首道谢:“无妨。不知令郎所言是真是假,贫道特来一探究竟。”
越千同叹了口气:“我父子二人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来年了,现在机会来了,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愿闻其详。”
“我本就是中原人士,因朝廷委派,才在这西贵处就仕。那时以为在西贵为官几年,就可被召回中原,不想,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西贵之地不比其他,汉人和蛮人杂居,向来就纷争不止。”
“西贵王一直居中调停,汉人不满则安抚汉人,蛮人不满则安抚蛮人,数百年来,倒也相安无事。直到,这一任的西贵王邹怀鹰继任…”
观尘子忍不住插嘴:“这一任,如何?”
“西贵王他性情暴戾,根本不懂怀柔之策。汉人不满,他便镇压汉人,蛮人不忿,他又掉过头来镇压蛮人…闹得民怨四起,处处叛乱。越某在这西贵之地,光是平叛,就已经足足平了有十年之久了…”越千同笑了笑,不知是笑西贵王的暴戾无仁,还是笑自己的为虎作伥。
“那他起兵反叛,怎么还有这许多兵马相随?听说连西贵的一十七洞蛮兵洞主也都举兵相助?”观尘子不解。
越千同说道:“那是因为西贵王有个好儿子啊…”
“好儿子?”观尘子皱起眉头,西贵王的三公子邹武进京行刺的事,她早已知道。
越千同点头:“不错,西贵王共生有六子,除了五子和六子早夭外,其余四子,倒也颇有本事。四子,分别取名文韬武略,寓意不错,可惜除了大公子邹文还算温和良善外,其余三人,暴戾性情皆随了西贵王爷。”
“大公子邹文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极为和善,不仅仅是汉人,连对蛮人也是如此。西贵王就借着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名声,聚拢起了民心,反叛了朝廷。怨恨朝廷不公,将他们分配这蛮荒之地…”
观尘子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抗朝廷!?”
越千同点头道:“道长不信倒也在情理之中,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大公子。说实话,现在越某想献了宾城,可想起大公子,心中实在惭愧难当啊…”
“那大公子带兵去了蓉城?”观尘子问道。
越千同摇头:“若真是大公子领兵去了蓉城,我说什么也不会献了这宾城。带兵去的乃是西贵王的二公子邹韬。此人性情乖张暴戾,最像其父。且极有谋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比之葛辞风如何?”
“楚湘的葛辞风是吧?我也有所耳闻。就谋略而言,二人或许不相上下,但论残暴程度…呵,只怕十个葛辞风也比不过这个邹韬。”说起邹韬,越千同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忌惮。
观尘子皱眉问道:“越帅会不会言过其实了?”
越千同笑道:“呵,道长可曾听闻过麒麟弓?”
“楚湘的死士?!”观尘子何止听闻,还和麒麟弓之中的常延盛交手过呢。
“楚湘战败,大部分麒麟弓死士逃到了西贵,少部分逃往了北夷。我也是从这些麒麟弓死士口中才得知的楚湘之事…”
二人正说到兴起处,忽然门外有人来报。
“报!禀报越帅,蓉城的石将军和蓝将军率三万兵马,已至城外。正在叫喊城门!”
越千同闻言大惊,顾不上和观尘子叙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门口边:“什么?现在!”
“是,两位将军要求开城,好让大军入城。守军不敢自专,特来禀报越帅!”来人回道。
越千同慢慢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报信的士卒刚刚离开,观尘子站起问道:“越帅,兵马往来实属正常,不必如此惊讶吧?”
越千同摇头道:“道长你有所不知。这宾城中已有西贵军两万,现在蓉城又调来三万。五万兵马,蓉城也不过才三万…”
“越帅你的意思说…邹韬有所察觉了?”观尘子听明白了。
越千同来回踱步,说道:“这三万兵马,是绝不能让他们进城的!我先得拖到明天再说…道长,明日若是能让朝廷兵马来骚扰一阵,我再加以劝说,或许能逼迫他们在城外扎营!若是他们一旦进了城,万事皆休啊!”
不愧是名将,如此仓促间,竟能想出这么一招“围魏救赵”之计。
观尘子没有回应,而是说道:“一十七洞洞主可是把守西门?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