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儒混杂在士卒中间,徒步走在官道上。羽林军兵马还剩不过两万余人,其余兵马,不是被斩杀俘虏,就是各自逃命去了。
羽林军战将们率领前军回援,冲动了自家中军,两军杂于一处,纷纷扰扰,毫无阵型地来救周子儒,气势倒也的确惊人,陶伏义三人见如此气势,也不敢托大,连忙撤走。不然落于如此阵势中间,只能是殒命当场这一个结果。入了指息境,他们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死士了,颇为惜命。
羽林军这一撤退,楚湘军前军中军迅速抓住战机,合兵一处,从身后掩杀过来,斩首无数。
羽林军大败,将士士卒四散奔逃,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羽林军和追杀的楚湘军。
局势混乱,观尘子和同微子撤退之时,没忘了易小刀等人。两个墨影抱起了香莲儿和剑流云,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搀起了易小刀,架起轻功逃命。
“这就是武定公?武功也是平平啊,陛下真不会封赏。”同微子望着昏迷过去的易小刀,忍不住说道。其实刚刚易小刀和剑流云两人拦住陶伏义的事,被他看在眼里,对于易小刀,他也颇为欣赏。
“你知道什么?就会练功练功。”观尘子打断了他的话,二人由来吵吵闹闹,已经习惯了。
除了周子儒,李定星和易小刀等人,羽林军从上到下,不论是将是卒,全都垂头丧气,一蹶不振。
朝廷兵马被地方藩王军马打败,六百年来这还是首遭,他们身为这场战争的直接参与者,如今却是败了,心中的屈辱滋味,不言而明。
一众战将围在周子儒的周围,有不少战将都有意要将胯下战马献予周子儒,却被周子儒一一拒绝:“军中战将,岂可无马?若是敌兵追来,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拜托你们了。”
“周相,我等无能…”一名战将低头说道。
周子儒笑了笑:“不关你们的事,楚湘战法本就如此,六百年前横扫天下,今日看来也是锋锐依旧。擒敌先擒首,本当如此,直截了当。更何况,我们现在也还没算彻底败了。”
“周相,我们…”另一名战将心中好奇,欲言又止。楚湘军将羽林军杀得大败而归。十万兵马如今只剩两万有余,若不是后军及时顶上,断后挡住了楚湘军的锋锐,如今怕是十不存一了。
周子儒望向周围一众将领:“待消息来时,再告诉你们。”周子儒捏紧了袍袖底下的一张便条,那也是他才刚刚收到的消息。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众人走走歇歇,速度不算快,也不知楚湘军是在清扫战场还是强弩之末,总之直到众人建营,也不见一个楚湘军追上来。
羽林军帅帐中,中军主帅谢锐阵进来通报:“周相,都安排好了。”
“嗯,中军折损不算多,你们就辛苦一下,今晚就由你们来守夜吧,提防敌军夜袭。”周子儒头也没抬,而是看着书案上的一张楚湘地图,看出了神。
“周相,这时候还看楚湘地图么?我们…还能打回去么?”谢锐阵犹豫地说道。
周子儒闻言,这才抬头莞尔一笑:“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万一打过去了,到时候再看岂不是来不及了?唐门弟子的情况如何?”
“全跑了,这群川蜀佬,真是靠不住。胡倒猢狲散,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谢锐阵摇头说道,极为不屑。
“还能去哪?不过是回英城罢了。算了,能做到这一步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由他们去吧。”周子儒没有多加苛责,事已至此,生气也无济于事。
“你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忙的,若是武定公和忠意公恢复了,派人和我说一声,我得去看望一下。”周子儒又低头看起了地图。
谢锐阵拱手领命而退。
……
人手有限,羽林军倒也没搭建多少帐篷,易小刀,香莲儿,剑流云等一众伤员都躺在一座帐篷中,观尘子和同微子二人守在他们身旁。
“你还不走吗?在这待着也无济于事啊。”同微子一心只想离开。
“要走你走,我不走。天下苍生的命运在此一战,若是此时离去,这和弃了苍生有什么区别?”观尘子想也不想地说道。
同微子摊手无奈:“若是赢了也就罢了,对朝廷和师门都有个交代,至于你说的什么天下苍生,我不懂,我就是个普通的真阳山弟子,一个出家人,可救不了整个天下的苍生,那是陛下的事。可是现在不是已经输了吗?”
“谁说输了?朝廷还有两万兵马,未必不能一战,还有你,还有我,怎么就输了?”观尘子反驳问道。
“还有…我…哎哟,痛死我了…”易小刀在床上插话道,这一动,周身都疼痛起来:“这指息境还真不是闹着玩的…我足足被他打了四拳,踢了六脚…”
观尘子见易小刀醒来,赶忙走来,将他扶起:“你才地隐境,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
“呵,他们是指息境不假,可不过也只是刚刚踏足指息境罢了,这就厉害了啊?”同微子在一旁出声笑道:“要是我那些师叔在场,他们三个一个都走不掉!”
“你的师叔们…什么境界?”易小刀问道。
“四位师叔,三位指息中期,一位指息末期,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天地风云变色!”同微子夸得神乎其神。
易小刀点头咳嗽道:“好…咳咳…我日后一定好好…领教领教”说着,呼喊一旁的李定星:”喂,李定星,起来…别装死了。”
李定星闭目说道:“我手好像是断了,你别管我,让我安静地躺会儿…”
“香莲儿,你醒了!”
李定星双眼一身,翻身爬了起来:“啊…我的手,莲儿,你没事吧!”
香莲儿依旧昏迷不醒。
“好啊,你敢耍我!”李定星双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气得上脚对着床边的易小刀狠踹起来。
观尘子见二人打打闹闹,知道二人伤势不算什么大碍,稍稍放心一些。正要说话,忽地嗅了嗅鼻子:“等下,你们闻到什么臭味没有?”
李定星和易小刀两人停了下来,在空气中嗅了起来:“没闻到啊,哪有什么臭味?”
同微子和观尘子极有默契,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立马双手捏诀,指诀按于鼻尖,细细嗅了起来:“闻到了。”
“好像是一股腐烂的味道。”观尘子望向同微子,试图寻找认同。
同微子微微点头:“不错…可如今两军交战,死者不计其数,有一点味道也很正常啊。”
观尘子轻轻摇头:“不对,不是战场阵亡的尸体,刚刚阵亡,应该是血腥味才对,不会有这么浓烈的腐烂味。”
易小刀和李定星细细嗅了起来,李定星猛地想起:“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在战场上的时候,香莲儿就问我,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易小刀听着几人的对话,心生疑窦,他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什么脏的臭的他都吃过,嗅觉不算灵敏。但是他知道,他们不会无中生有,这股臭味更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臭味…腐烂…打仗…”易小刀脑海中将这几个词组在一起,这是他的习惯,将关键字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想出答案。
“观尘子,我问你,我曾听胡大哥说过,你们楚湘是不是有什么赶尸的门派?”易小刀抓住观尘子的手问道。
观尘子不知道胡大哥是谁,但是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闻言点头道:“我有听师傅偶然提起过一次,好像叫什么伏阴司,不过好像他们只是负责运载一些外地尸体,让尸体落叶归根的小行当罢了。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门派。”
“整日与生死和尸体打交道,一般人也不会做这个…”同微子点头,他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小门派。
“伏阴司…”易小刀念叨着这个命中,皱眉苦苦思索。
“小刀,不是我胡大哥吓唬你,如果可以,你千万不要和伏阴司打交道!你看大哥我,虽然整日和老鼠作伴,脏是脏了点,可到底是大活人不是?伏阴司可就不同了,他们可算不上是真正的活人…”
易小刀拽着观尘子不放:“你对这个门派了解多少?全都告诉我!”急切的易小刀甚至都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我也不知道,都没见过,还是师父告诉我们的。门派不过百人,神秘至极,能驱使尸体,仅此而已。”
“还有你忘了?师父说不要去招惹他们,有尸毒,感染上了就会伤口溃烂,被他们所控,最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同微子在一旁提醒道。
“糟了,快,来人啊!我要见周相!”易小刀连忙大声叫嚷起来。门外的守卫进来见了,立马退出帐篷,找周子儒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周子儒掀开帷幔,大步走了起来:“武定公、忠意公身子可好些了?”
易小刀恢复力本就比一般人强得多,香莲儿和剑流云二人还没醒,他已经能下地,被观尘子搀扶着,三步并作两步迎向周子儒:“周相,有大祸了,快走,连夜走!”
周子儒眯起眼睛,对于易小刀的话不置可否:“还请武定公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