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骑卒在夜幕中奔腾,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知道官道向此延伸,顺着这条路走就是了。
夏夜十分闷热,纵然战马跑动,带起了风,也没让这群骑兵凉快多少。很快,马也跑不动了,三千骑卒只好放慢脚步,下马牵行。
“吓我一跳,我差点被你那一刀送走了你知道吗?”想起刚刚的事,秦往迁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这就吓一跳了?哈哈哈哈,你这胆子也忒小了。你这样胆小的部下,易小刀也收?”萧宽咧嘴笑道。
秦往迁没回答他的话,他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根本就不擅长表达。
萧宽将战马拽到了一边,望向了身后,远处只是一片黑漆漆地夜,没有一丁点动静,楚湘军没有追来。人的脚力和马的脚力没法比不说,和后面赶来的楚湘军汇军整合也需要时间的。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萧宽从马背上摘下水壶,递给了秦往迁。
秦往迁接过水壶,满满地灌了一大口,咽下后只觉得通体畅快:“秦两…秦往迁。”
“秦往迁,名字倒是怪有意思的,见异思迁么?”萧宽打趣道。
秦往迁想起了往事,不禁有些低落,终归还是回了句:“不是,是时过境迁。”
萧宽看得出秦往迁有心事,也不再追问,说道:“你可知道我要干什么大事?”
“不知道。”秦往迁是个老实性子,问什么就回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
“各位兄弟,告诉…算了,人太多了可别把追兵招来,我悄悄告诉你,我要名扬天下!哈哈哈哈。”萧宽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名扬天下的那一幕,乐得合不拢嘴。
秦往迁对“名扬天下”没什么概念,只能问道:“像易大人那样?”
“什么易大人,那是武定公!我跟你说,你以后上了朝廷,别不能在朝廷上这么瞎咧咧,就得喊公爷。”萧宽见秦往迁年岁也不大,年轻人之间攀谈,往往还是好教诲的,一字一句地纠正着。
秦往迁没说话,怔怔地看着萧宽,等着他的回答。
“那自然是要比武定公还要厉害。武定公时运好,可如今也只是名震朝野,在百姓之中还是声名不显的。我要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知道我萧宽的名字,知道是我,拯救了大启!”萧宽神采奕奕地说着,火光印在他的眼中,格外闪亮。
“那祝萧将军如愿以偿。”秦往迁不温不火地祝福道。
“也祝祝你自己吧,你现在能去哪?回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如就跟着我们吧,等到名扬天下的时候,三千骑卒有你的一份名字,这份殊荣可是武定公也给你争不来的!”萧宽开心地说道。
秦往迁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叹了口气:“好,不过我先说好,要是遇到了…武定公,我会立马去找他的。”
“武定公就当真那么厉害?我可听说他之前就是皖城的一个小叫花子啊。”萧宽不能理解秦往迁的想法。
秦往迁想起了在曲城城头之上,头破血流的悦儿,以及为了自己和孔门据理力争的易小刀…
“你不懂就对了…”
……
中路,周子儒和葛辞风两边也是互相暂时罢兵,各退二十余里下寨。
楚湘军营。
“世子殿下,今天的你看到了没有?唐门竟然和我们作对!这川蜀王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真是气死我了!”丐帮帮主姜荣气得原地打转,来回走了几十圈了。
葛辞风眼睛盯着姜荣转来转去,他知道,姜荣其实不是气川蜀的所作所为,而是气愤丐帮不敌唐门,一万丐帮弟子,竟被区区一千唐门给压制住了,哪怕对方不止是一千唐门,还有十万的羽林军给唐门作肉盾。可江湖人不管这个,他们就是觉得,一万丐帮弟子,打不过一千唐门弟子。
“姜帮主,稍安勿躁啊。你很气,我也很气,喝杯茶,消消火。”葛辞风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卫还没出手,朱策已经抢先跑到了姜荣地座位边,给姜荣殷切地倒起茶来。
姜荣走到座位边,一把推开朱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世子殿下,这如何是好?明日再遇到了,我们还是吃亏啊!川蜀肯定已经通了朝廷了,要不我们先回师英城,吃掉川蜀再做定夺?”
朱策被推到一边,两年前还是“朋友”,如今却是这般相待。朱策也不是不懂,讪笑着退到了一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能活着就行了。
葛辞风望着姜荣,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丐帮帮主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夫,但是对于他的估计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姜帮主,唐门现在帮朝廷,那川蜀站在朝廷那边是一定的了。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回师,就是撕破了脸,到时候会有朝廷和川蜀对我们两面夹击的风险。你明白吗?”葛辞风耐着性子一句句地为姜荣解释道。
“哎呀,世子殿下说得有道理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姜荣恍然大悟,如同拨云见日,随即抛出了这个让葛辞风头疼的问道。
葛辞风索性不去理他,问向众将:“各位将军,南北两路兵马如何,现在不得而知,尔等皆是楚湘英杰,现在该如何是好?”
“世子殿下,末将以为如今之计,我等可再派使节,往英城借粮。”一名战将出列回话。
“还借粮?”姜荣有些错愕。
葛辞风问道:“哦?徐仁将军,你说说看。”
“唐门参战之事,我等只当不知,再派人借粮。川蜀地远,粮草远来不易,如今也随我们虚耗两年之久。派兵借粮,川蜀在我地盘之上,不敢不借。等他粮尽,自然退回川蜀,一旦川蜀军退,唐门也不会在朝廷那边待太久的,日后再慢慢算账!”名叫徐仁的战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葛辞风微微点头:“釜底抽薪,的确是好计。还有其他人有想法的吗?”
楚湘战将无人应声,既已有人出头,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没事找事。
葛辞风心里暗叹一声,他知道众将心中的小九九,可是也无可奈何,人心如此,总不能把人逼死吧。以前不掌兵马的时候,日子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如今自己掌兵掌权,可没想象中的那么舒服。
“那就依徐仁将军之意,只是不知谁敢去英城借粮?”葛辞风望向徐仁,可他也低下了头,默然不语。
献计可以,送死不行。川蜀王一脉相承,那郡主彭婴儿也是个暴脾气,万一翻脸,给自己扣下了或者直接弄死了,都没地儿去说理。
姜荣在一旁说道:“哎,世子殿下,我看朱族长可以啊!朱族长乃南淮世家大族,那是最擅长与权贵打交道了,不像我们这些苦哈哈,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朱族长去了,一定马到成功!”
朱策一听这话,心里气得不行,暗暗后悔刚刚怎么不在他的茶里下点药,让他当场暴毙呢!
“朱族长,你意下如何?”葛辞风顺水推舟,扭头问道。
“这…我…”朱策无奈,朱家如今钱粮已皆耗尽,楚湘军中都没几个把他当人的了,更别说那川蜀郡主的暴脾气…
朱策抬头望向楚湘众将,人人目光闪躲,没人看他,心中气道:“两年给你们这些白眼狼送了多少礼物,现在一个个落井下石,见死不救…”
“朱族长?”葛辞风加重了语气。
“啊?小人愿往!”朱策来不及思索对策,脱口而出。
葛辞风哈哈大笑:“朱族长的身份若也是小人,那我们可没人敢自称大人了。那就有劳朱族长了!”
朱策心里有多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羽林军军营。
“周相,皖城汤帅传来捷报:南军大胜!”一名信使递上了汤兴昌的密函。
周子儒接过密函,打开看到:“楚湘军南路水军兵马所乘战船,与忠意公所率万余南淮军一战,在江中尽数倾翻,贼将许通逃脱,杨恭将军率两万羽林军正在追杀。忠意公决意带兵相助,末将无法劝阻,不日便到。汤兴昌报。”
“呵,我就说他们一定忍不住的!”周子儒折起密函,眉开眼笑地说道。
“敢问周相,汤帅所报何事?”众将之中有人按捺不住,出言问道。
周子儒举着折好的密函,示意身边的侍卫送下去一一传阅,说道:“我军不费一兵一卒,南路就已大胜。带兵的你们猜猜是谁?”
“想必是忠意公带了南淮军吧?”有人猜道。
军中早有传言,忠意公和武定公带兵在天柱山一带驻扎。既然周子儒已经说了我军不费一兵一卒,那除了水战冠绝天下的南淮军还有谁能做得到?
“不错,正是忠意公!现在他正带着一万南淮军往我们这里赶来,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好。”周子儒笑道:“往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南淮李氏,代代忠烈啊!”
“周相谬赞了。”两人掀开帷幕,走进了帅帐,李定星,香莲儿。
“国公爷!国公夫人!”周子儒不敢怠慢,当先站起,对二人施礼。左右两排众将连忙转身,向着二人一起施礼。
李定星对着众人一一拱手还礼,走到帅案边,一旁的侍卫很有眼色的端上了椅子,李定星拉着香莲儿坐下:“京城周氏,代代喜欢猜忌啊。”
周子儒面不改色:“为君谋,当须如此,还请国公爷见谅。”
“既然来了周相的军中,当以周相马首是瞻,周相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李定星也不在意,自从南淮撤藩之后,李定星彻底没了争心,只要不是要自己和香莲儿这两条命,爱咋样咋样吧。
周子儒点头,乐呵呵地坐下:“有忠意公相助,我等此番必能大胜!只是不知,武定公身在何处啊?”
李定星错愕了:“易小刀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