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儒的大军三日后,姗姗来迟地赶到了蓉城。
入眼已不是当初的满目疮痍,城中处处堆积着木材和巨石,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就连死难的两军将士、平民百姓,也被易小刀的大军早已妥善掩埋。
“禀报周相,探子已查明,武定公和忠意公两位公爷,率领着南淮军及其余兵马,已向北而去,走了有三日了。”小校禀报着刚刚收集的消息。
周子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这还用你说吗?能不能汇报点我不知道的?”
小校低下头,无言以对。探子倒是派出去了不少,却没有收集到有用的消息。每当探子接近易小刀的大军时,总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晕,甚至连被谁打晕的都不知道。被同伴发现的时候,大军早已不知了去向。
几日下来,周子儒的探子对于易小刀的大军一无所知。
“罢了,我也猜到了易小刀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蓉城,等着我来收编的。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连着蓉城的尸骨和城中修建所需要的建材都已准备妥当了。”
“是个人才…咳咳咳”周子儒感叹道。
一旁的护卫战将走了过来:“周相,您的身体…”
“不打紧,我心里有数。”周子儒挥手示意:“易小刀先别去管了,他的北去我也有想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西贵这个麻烦。西贵有消息吗?”周子儒眼神扫过,望向了小校。
小校起身跑开,没一会儿又转身跑了回来:“回禀周相,西贵王邹怀心率十万兵马已出西贵,于路又收集溃兵,眼下率十八万兵马,进驻宾城,扼守长江。”
“只在宾城…何时到的?”周子儒问道。
“已到宾城三日,并未继续进军。”
周子儒默默点头,回头问向了粮秣官:“军中还剩多少粮草?朝中的粮草何时能送来?”
粮秣官连忙回答:“启禀周相,军中粮草还剩半月之量。朝中的粮草还需十日才能送达。”
“嗯,粮草没问题,那就不怕了。虽然时间紧迫,不过若是出了蓉城,前面将无险可守。传令,兵马尽数入城休整,静待良机。趁着这些时日,找出军中工匠,将城中房屋瓦舍修缮一番。”
“等退了西贵,这川蜀和西贵两地也将尽入朝廷掌握,此时修缮,之后也好迁置百姓来此。”周子儒想得倒是颇为长远。
周围的将官得令离开,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周子儒率着亲卫向蓉城川蜀王府走去,没走出多远,就看见有一彪兵马从城中走出,向自己迎面而来。
身后亲卫连忙上前,将周子儒护在了中间,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提防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是架海他们!”周子儒老远就见到了一众辰从卫胸前那一颗巨大的龙头,伸手拨开身边的亲卫,迎了过去。亲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来的是辰从卫。那整个蓉城之中再没什么地方能比这里还安全了。
“周相。”众人见周子儒走了过来,纷纷见礼。除了辰从卫之外,还有一只数十人的小队以及一个低着头,沉默寡言的男子。
周子儒注意到了那个男子,对方此时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动作轻柔典雅,是装不出来的。
“这位是?”周子儒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些猜到了,但是还是询问出声。
架海上前一步,说道:“周相,这位便是西贵的大公子邹文。在草山之时…因为和歹人合谋陷害观尘子,被我等擒获。武定公离去前,吩咐将他留在此地,等周相来了就交由周相处置。”
周子儒回想起京城九霄之上打下的粗壮雷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胆寒,冷声问道:“我在京城就听闻大公子久负贤名,仁爱之心西贵人尽皆知,怎么现在倒做起助纣为虐,陷害忠良的事情来了?”
邹文缓缓抬起头,又轻轻摇了摇,叹气道:“我或许原本是个好人,但我不是个聪明人。要是早知道在那山上有埋伏…我也不能害了仙长…现在连好人也算不上了。”
“先押起来,待破了西贵,一起押解回京,交给陛下发落。”周子儒已经明白了赵易执对于观尘子的感情,略带可怜的看了一眼邹文,送回京城,一万条命怕是都不够他死的。
身后的羽林军士卒上前将邹文接过,就要押解下去。邹文走出几步,忽的停下了,回头说道:“周相,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万死不辞…”
“西贵大公子会相助朝廷攻打西贵?”周子儒有些好笑:“据我所知,西贵王共有四子,其余三子俱已身死,如今就剩了大公子这一位独苗,大公子舍得放下西贵的基业?”
邹文凄苦一笑:“呵,西贵基业?名存实亡了…”说完,转身跟着羽林军离开,自愿被羁。
周子儒望着邹文的背影,心中忽然畅快莫名,笑了起来。
……
宾城,府衙议事大厅。
“吴先生,你以为现在坐守宾城,如何?”西贵王邹怀心面色平静,望着下手的一名断臂中年男子问道。
吴先生如今只剩一臂,无法拱手行礼,无奈只得站起身,躬腰说道:“回王爷的话,我西贵军虽在最初趁胜长驱,攻下了蓉城。只是这些时日我军败了数场,蓉城也被朝廷夺回…”
吴先生停顿了一下,西贵王挥手道:“先生但讲无妨。”
“现在我军士气低落,应该速速进军,与朝廷决战。如此,才能提升我军士气,军心不散。如果只是坐守此处,只怕…”
西贵王笑道:“吴先生所言,也是实情,不过嘛…呈上来!”
门外一名西贵军士端着一个方盘走了上来,上面蒙着一块白布,白布的一角,尚有殷红鲜血。再结合着白布隆起之状,不难猜测,这盘子托着的是一颗首级。
“掀起来,给吴先生一观。”西贵王下令道。
军士转过方向,掀开白布,将方盘递到了吴先生的面前。
“啊!这…”吴先生看清首级面貌之后,吓得连退数步。带倒了数张桌椅。
方盘中,赫然正是陈敬之头!
“这…怎么会…”吴先生惊慌失措,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西贵王笑道:“吴先生所言不差,不过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能留在此城,多亏了此人啊。”说着,挥了挥手,军士盖上白布,端着首级离开了。
“这位陈大人之前曾任朝廷刑部尚书,后逃至此处,将朝廷情报尽数报于我,我这才敢留在这宾城之中。”
首级已被端走,吴先生扶着摔倒的桌椅,慢慢爬了起来:“小人愚钝,还请王爷指点。”
“这陈大人将朝中的大小官员的把柄信息,各地守军,山川河岳的地形图全都报给了我。我已派人去往中原,暗中联络诸多大臣,守在此处,是等朝廷自乱而已。哈哈哈哈!”
吴先生用仅剩的单手轻拍自己胸脯,给自己压惊,刚刚见到首级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下场也是如此了。
西贵王接着说道:“既然都交予了我,那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斩了也就罢了。”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死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只无谓的猫猫狗狗罢了。
“王爷神算,小人不及,还请王爷见谅。”吴先生躬身回答。
“没用的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吴先生你以为呢?”西贵王紧紧地盯着吴先生的眼睛,话中有话。
吴先生后背惊出一片冷汗:“王爷,在下…在下有珍宝相赠!”
“哦?先生请讲。”西贵王似乎早就知道吴先生的反应,面带微笑地问道。
“小人…小人先祖难逃西贵之时,曾带出不少南蜀宫中的财宝,小人愿献予王爷,以助王爷成就大业!”吴先生忙不迭地说道。
西贵王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故作惊叹地站起:“此事当真?军中可无戏言哦!”
“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
“好!所在何处?我即刻派人护送吴先生前去,还望吴先生务必找到秘宝,若是寻来,吴先生乃立第一奇功!”
吴先生连连答应,起身甚至忘了告辞,逃一样地离开了大厅。
吴先生刚刚离去不久,一名将军就从厅外走了进来:“王爷,这吴先生…若是这般放任的话…恐会生患。”
“放任?我几时说要放任他了?只要他将南蜀秘宝带回,到时候要杀要刮,还不是本王说了算吗?”
“王爷…圣明。”这名战将诺诺而退。
……
时间一晃近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悄然过去。
京城皇宫。
“陛下,不好了,出事了!”王振良来到了御书房外,望着紧闭的御书房门,出声说道:“朝中据朝中送往川蜀,给周相的粮草,没了…”
御书房的门吱轧一声,慢慢打开:“进来说吧。”
王振良奔入了御书房,将所知道的消息尽数告诉给了赵易执。
赵易执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早就加派了两支运粮军,希望来得及。”
“这…陛下应该彻查此事…”王振良在一旁说道。
赵易执缓缓闭上了双眼,神识倏忽而出,萦绕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