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将军府。
管源忠皱着眉头在看桌上的舆图。张逆来势汹汹,现在已经占领了雷州府、并且沿着海岸一路向东打下了高州、肇庆府的几个县城。
现在已经拿下了新宁县,距离广州城不过二百里路了。军情已经上报到朝廷了,但是朝廷要从个州府调集兵力前往广州也需要一段时间,兵力太分散了,要这个府调几百人,那个府调几百人,再快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成军。
张逆又狡诈,见到大县城就绕着走,专门选那些没有营汛驻防的县城下手,这一路下来几乎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从线路上可以看出来,张石川可能是想保存实力直接攻击广州城,但是自己就这样坐着等着张石川打上门来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自己可是广东最高武将,现在张石川把半个广东搅得天翻地覆,各个县城都在求援,更没有人赶去海边迁徙百姓了,这可是自己的失职啊,若是日后追究起来,不作为这一条就是铁板钉钉的。
张石川的军队已经几天没有动静了,这也让管源忠有种种猜测。按照情报,张石川一路上打下的这些县城都会留下一两百人驻防,这是他的兵力不够了,在新宁县等着援军?
还是他们的弹药不足了?张石川的军队主要是仰仗着火器,他带着这些人一路打过来,又不带民夫运输物资,这种可能性也不小!
凑够广州出兵,绕过鹤山,奔开平县,然后直取阳江!阳江只有两百人,城墙又矮小,若是派一千人去攻打定能手到擒来,到时候就切断了张逆的补给线,成两面夹击之势将张逆困在新宁了!
又和几个幕僚将领推敲一番,命游击唐震率二百鸟枪手、藤牌手、马军以及红衣大炮两门、行营炮四门、百子炮十门前去攻打阳江。
而就在此时,一群足足有两千个衣衫褴褛但是精神却饱满的平民在一群官兵的驱逐下从赤坎、长沙村一带开始往内陆迁徙。
广州左近人口稠密,已经无法安置过多的内迁丁口了,按计划,这些人要越过广州城,被迁至四惠、清远等县。
新宁县城,刚睡醒的张石川笨手笨脚的对着一面铜镜努力的想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但是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是残疾的,总是有那么一两缕头发从指缝中跑出来。
花琪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噗嗤一笑:“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说着把张石川的头发散开,先用梳子疏通了,熟练的卷起来盘在头上做了个发髻,还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插在了张石川的发髻上。
“喂喂,你这样我怎么戴帽子啊!扎个马尾就好了。”张石川感到一阵恶寒,忙一把把金钗给扒了下来
“川哥,你都是乾王了,干嘛成天到晚穿着一身军服带军帽啊?应该穿蟒袍啊。”
“怎么,穿军装不够帅?”
“没有啊,不过……”
“穿着那破袍子跑不快啊!要是有人追杀我,穿这身军装跑起来多利索!”张石川嘴上虽然开着玩笑,可是眼睛却盯着桌子上的舆图。
“不放心阳江县?”
“是啊,只有一个连的人,还没有火炮,我怕阿胜顶不住,他还是个孩子啊……”
“切,好像阿胜比你小不了几岁吧!”看着张石川倚老卖老的样子花琪撇了撇嘴:“你呀,也别太不放心,总不能哪一场仗都你亲子上阵指挥吧?你看史安在福建不是打得挺热闹的吗?韦良胜可是史安一手带出来的,能差到哪儿!你现在是王爷了,不能动不动就想自己上,你得信任你的手下。那会儿你不是总说黑胡子作为一个司令动不动就要往前冲吗……”
“行了行了,我说一句你得说十句,我说琪儿啊,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更年期了……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给嫁了?”
花琪没有更年期,而韦良胜有些更年期的症状了:面色潮红,手心冒汗,心跳也有些加速。
当初被安排带着自己的连队驻防在这个小县城他是不开心的,他想去跟着张石川一起往前打,但是真让料事如神的川哥说中了,阳江居然还真是战略要地,果然清兵要来掐断川哥的后路了!自己必须把这里给死死守住,才一千人?两千人也不行!
虽然实战没打过几场,但是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下来,他对张石川指挥过的每一场战斗都烂熟于心了,其中最多的就是防守战!
“再挖深一点!两个散兵坑别离着这么近!能照顾到彼此就可以了……”韦良胜一圈圈的查看着各处的布防。
虽然自己的连队还剩下一百六十多人,但是县城的百姓们一听说清兵要打过来了,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都拿着锄头铁锹来帮着挖坑了。
阳江县是个人口不足三千人的小县城,四周的土墙年久失修已经有些残破了尤其是北面的城墙,前些年倒塌了一段,现在只是用一些石块瓦砾简单的堵上了,只要轰上几炮就会倒塌。而且土墙墙头上只能两人并行,又无炮台角楼,根本无法安置火炮,女墙也早已残损。
唐震带着清兵已经到达,在距离县城二里之外扎营,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攻城了。
“连长,这队清兵好像不是绿营,是八旗兵啊……”看着身穿棉甲的骑兵以及红衣大炮一旁的传令兵说道。
“那不是更好吗,杀鞑子才带劲儿!”
欺负韦良胜没有火炮,清军直接将红衣大炮和行营炮推到了距离城墙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
但是出乎韦良胜意料的是,清兵架起炮来先攻击城墙上的缺口,等把缺口轰塌了之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又将炮口对准了城门,同时又用百子炮对着残破的女墙就是一顿狂轰。
城门终于也应声而倒。
唐震把刀指向阳江县:“藤牌兵掩护鸟枪兵强攻!骑兵攻击城门!”
一声令下,骑兵率先冲了上去。
“稳住,离近点再开枪!打不穿他们的棉甲就打马!”
咻的一箭擦着韦良胜的脸飞过。
“娘的,开枪!丢手榴弹!”
一排枪过去,几个骑兵还是被铅弹击穿了棉甲滚下马来,更多的是战马受伤倒地,将骑手给摔了下去。
当骑兵冲进城里才发现,城门口并没有叛军,他们要么趴在四周的房顶上,要么躲在壕沟里,这么近的距离,战马巨大的侧肋和腹部简直就是活靶子。
战马被击中掉下马来的骑兵穿着几十斤的棉甲好不容易爬起来,又受到了步枪和手榴弹的热情招呼。
一个落马的骑兵拽出刀侥幸冲到了战壕,结果发现自己手中的刀没有叛军的步枪加刺刀长,而且,那三棱的刺刀刺中了棉甲里的铁鳞片之后刀尖往旁边一滑,直接刺入了鳞片的缝隙,刺入了他的胸口……
还没等他从惊诧中缓过神来,一颗子弹飞过来正中面门。
而攻击城墙缺口的步军也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虽然没有火炮,但是手榴弹还是很充裕的,再加上藤牌并不能挡住元化二式的摧残,一排排的人死在了重逢的路上,而后面的鸟枪兵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弹。
“鸣金撤兵……”
看着冲上去的一百骑兵和三百步兵伤亡如此惨重,唐震无奈之下说道。按这么打下去,自己这一千来号人不出两个时辰就得全部报销。
而撤回的路上,又是一排排的人倒下了。元化二式的射速实在是太快了,完全颠覆了唐震对火枪的认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折损了一百多人。
“火炮,接着给我轰,把这一面墙都给我轰塌了!”
一声令下,大炮又发出怒吼。一枚枚大铁球射向了残破的土墙。
“除了侦察兵,其他人全部撤下城墙!”韦良胜也发布了命令。他还真怕城墙塌了有人被活埋。
又轰了两个时辰,虽然城墙已经被炮弹打得不成样子,多处破损坍塌了,但是唐震依旧不敢下令第二轮进攻。
攻进去就会被各个角落冒出头来的火枪打得满地找牙,甚至房顶上的老百姓都要拿瓦片砖头砸清军。
如果能把叛军引出来,只要没有了城里那些屋舍壕沟,自己的骑兵就可以发挥充足的优势,以速度冲垮他们。但是,怎么才能引诱叛军出城呢?
唐震下令停火,只是往后撤了几百米,找了块空地就开始扎营,除了帐篷之外没有任何栅栏、了望楼或者拒马之类的防御设施。
在外头摆着一副懈怠的样子,但是大多数骑兵连铠甲都没有脱下来。他的动机很单纯,就是摆出一种不设防的姿态,希望能引诱叛军出城。
深夜,唐震和他的手下真的等到了叛军,不过攻击的方向不是县城,而是身后。
阳春县的国防军来增员了。
虽然人数也不到二百人,但是他们地处前沿,有迫击一式!
听见那熟悉的炮声,韦良胜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残破的城墙上一看,不远处的敌营里已经火光冲天了,无数人影在慌乱中奔走。
“一连的兄弟们,二连到了!只带上枪和手榴弹,跟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