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宁静致远四船停靠在了那霸港。
每次张石川的船队停靠在那霸都会像过年一样热闹,因为船队会给他们带来必须的粮食和其他物资,也会用到大批人手装卸货物。
这次带过来的除了玉米等货物外还有若干封信,还有一个特殊的旅客——林嫂子。
“哎呀你个老不死的果然没死啊!我就说吗,你个缺大德的老天爷都不肯收你!”这是林嫂子看见赵元化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你咋来了呢!”赵元化祖传的锤子掉在了地上:“小川,这是咋回事啊!你给我回来!”
这事儿自然是张石川安排小娥回去办的。
一开始林嫂子问起来赵元化的下落的时候张石川还没太往心里去,后来在济州牧看到赵元化的意思,原来两人似乎有点什么啊,于是告诉小娥委婉一些把赵元化的下落和林嫂子透漏一下。
没想到这次她居然真的跟着船就过来了,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也省了赵元化总拿着自己祖传的锤子追他了。
赵娥的字迹歪歪扭扭,吴莺儿的字迹依旧那么娟秀。两人除了很委婉的表达了一下相思之苦外还说了唐园即将建成,希望张石川能早点回去。
这么一算下来,又出来半年了,张石川本来还想去一趟南洋呢,现在是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的话一来一回估计又要半年,自己还真有点想赵娥和吴莺儿,想唐山镇了。不去的话下一次出来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
想到自己身上这个官阶,张石川好想来个告老还乡啊。当然,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四阿哥那里肯定就不能答应。
每每想到这里张石川都想抽自己个嘴巴,当初怎么就非要当这个破官?诚然这个官衔在安置流民的时候给自己带来了不少方便,可是这也太限制自由哦啊。连辞职都辞不了。
难不成自己以后还真像那些京官一样每天去坐堂上班,到点下班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没自由啊,失自由,伤心痛心我眼泪流……”
“川,又唱什么歌?怎么听起来这么悲切?可是你大清那头有什么坏消息?”思户金一脸关切的问道。
“咳咳,没有。就是想到点闹心的事儿……”
“有什么闹心事和思户金说说吗?”
“其实也没啥事儿……”张石川把不想当官的事儿大概说了一回。
思户金听完了眉头微微蹙起好一会儿才说道:“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辞官不做,好好的做我的土财主,和你……你们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多好~”
“川,我是一个女人家,本不该多言语,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那种只图享乐之人。若是你不想走仕途,其实大可就在琉球上安顿下来,再把妹妹们和你挂念的人们都接过来,凭着你的这些资财,在琉球已经是富可敌国了,何苦还要东奔西走?”
“我……”张石川无言以对。
“我不是说想让你留下来在琉球,我只是知道,川是胸中有沟壑,是要做大事的人。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川哥现在在做的就是兼济天下之事。
你两年前就给琉球十几万子民带来了新生,回大清又安顿了两万多流民,现在又帮十几万济州牧人对抗李朝的苛政,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
川给太多的人带去了希望,而你才十八岁而已。我相信,若是你有朝一日入朝为官也好,或是官居一州一府父母官也罢,绝对可以造福一方,为百姓谋福祉,若是朝中都是像你这样的好官,何愁天下不大治?
况且多一个川哥这样的人做官,就会少一个尸位素餐的碌碌无为或是盘剥百姓的恶官……”
张石川听了哑然失笑:“小金金,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词啊?行了,我说不过你。”
“不是说得过说不过,其实你心中有大爱,只是你自己不说而已。可老子说过: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美无言,大爱无疆……哎,你让人把话说完……”
闹了一番之后张石川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面色潮红秀发散乱的思户金微微一笑。
真的像她说的这样吗?或许吧。自己其实也没想得那么多,他只想让这些过着苦日子的人们生活得能更好一些,仅此而已。
可是自己连个毛笔字都写不好,不说和那些苦读了一辈子圣贤之书的腐儒比,就连思户金都是张口古人闭口孔孟的,自己这个上了十五年学的人和他们比好像就是个文盲。
不过其他的知识自己却是远远超过这些清高的读书人了。现在的这些读书人哪一个能做出炸弹来?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到一边,张石川又拿起厚厚的一封信,是王钧写的。
这封信的信息量就很大了,从唐山镇的流民安置情况到银行赔了多少钱进去。从各种作坊和近期海贸的收入到酱菜作坊的扩张情况。
让张石川读得仔细的是两条信息。
第一:迁安县的铁矿已经开始开采了,道路、炼铁厂等配套设施已经开始建设了,铁厂就在离唐山镇十里远的东边。
第二:介休范家的族长范毓宾来唐山镇找过他,说是以前有些误会,希望澄清一下,并且希望从张石川手中收购铜斤,愿意出市价双倍的价格。后面还附上了王钧调查出来的近日大清铜价,果然是一路上扬,竟然涨了三四成之多。
张石川看到这里也是有点懵,范家的一百多万斤铜斤在济州牧沉了,自己的琉球铜没有运过去就能给京师的铜价带来这儿大的影响吗?
还有,范毓宾说要付双倍价格收购,他还能赚钱?难道自己以前卖铜都太便宜了吗?大清,到底是有多缺铜啊……
七天之后,又有五艘三桅的大福船缓缓驶入了那霸港。这就是张石川的第二支船队,南海、南上、南升、南圆和南月号。
足足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才凑足了这五条三桅大船。张石川当时是想用海上生明月来取名的,后来沈文知提醒他南明号是不是有点犯忌讳,才改成了圆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五条新船……
沈文知也没想到张石川在琉球,实在有点出乎意料。而张石川确实等了他很久了。都没来得及要看看自己的新船,张石川就拉着沈文知去密谈了。
“文之一路辛苦了……”寒暄了两句张石川直奔主题:“都去了哪些地方?行市如何?我要的那些东西怎么样?……”
“呃……”沈文知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有点发晕,将这次南洋之行说了一遍。
这次沈文知带着五条船从福州出发先到达了吕宋岛,然后转到婆罗洲、柔佛苏丹国、吉蔑、暹罗和安南,再转道回广州福州最终抵达了琉球,下一站准备往济州牧然后到大沽港,没想到在这就碰到张石川了。
张石川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弄明白,这一路就是菲律宾、印尼、马六甲、柬埔寨泰国和越南。“我要的那些东西呢?有没有?”
“金鸡纳树在婆罗洲找到了,这次我带了一些种子回来。树皮也带了不少回来。不过当地人不愿意金鸡纳树种被人带走,为此还颇费了一些周折,花了不少银子……”
“好好!花银子没事儿!”张石川一听搞到了金鸡纳树种子心中一喜,这玩意可是治疗疟疾的神药啊,不用提炼金鸡纳霜,只要用树皮熬汁就可以了。
疟疾在南方湿热地区可是要人命的一种病。有了金鸡纳霜就好了。不过这玩意似乎只能长在热带,京师和唐山镇肯定是不行了,不知道琉球的气候适不适宜。
“不过川哥说的那种在树皮上割开一道口子就流白色胶液的树却没打听到。川哥你说的是不是罂粟?那玩意的果实割开确实有白色胶汁流出,不过长不成大树,而且罂粟在我大清也广有种植,我也带回了一些种子……”
“啊……不是一码事儿。罂粟是用来熬鸦片的,橡胶那个是……算了。”
张石川一阵恶寒。鸦片其实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早在张骞出使西域回来就带了鸦片。而鸦片本身有安神、安眠、镇痛、止泻、止咳、忘忧的功效,几千年来一直是作为一种药材被种植的。
至于后来中国人被鸦片毒害,并且爆发了鸦片战争那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了。这东西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救死扶伤,用不好了就祸国殃民。
橡胶没有找到张石川还是很失望的。当初在京师做四轮马车的时候他就心心念念的想着橡胶,而后临去济州牧之前和吴莺儿没有把持住之后又让他想起了橡胶,难道是还没有被带到亚洲?还在亚马逊雨林里被玛雅人和印第安人割胶然后当球踢呢?
“还有,川哥,土豆这东西,好像不是什么稀罕货啊……好像直隶就有……”
“你听谁说的!”
“胡建……福建人说的……”
“啊?我怎么没看见!我怎么没看见!!!”张石川像疯了一样卡住了沈文知的脖子。
听到这句话张石川是崩溃的。三大神器玉米红薯土豆,前两个他都找到了,土豆却迟迟未见,现在沈文知告诉他直隶省就有?张石川整个人都不好了。
“咳咳,川哥,你轻点……人家言之凿凿,想必是有的……明天让王钧兄找人打探,若是没有了我再去福州……”
至于货物,除了东南亚的各种香料、鱼翅、锡铅等物之外,还有三万石的稻米,而稻米的价格,居然才折合三钱银子一石,这差点让张石川崩溃了。
太便宜了啊!大清风调雨顺的丰年稻米的价格也要在八钱银子上下,暹罗的稻米居然这么便宜?
他灵机一动,这样一来即便自己回京师之后说没能学到炸药的配置方法也可以蒙混过关了,比大清自己种植还便宜一半的稻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