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王世充老歼巨滑,眼看着李渊与杨暕在河东大战。又看到陈破军大军南下,饮马黄河,感觉到沉重的危机感之时,也让他闻到了一丝机会。
他先是跑到河东,故意走露他在河东的消息,引得李家忌惮,李世民与李孝恭全力南北夹击,他再假装已经返回洛阳,并佯败于李家。既让李家无后顾之忧的与杨暕展开决战,也使的他的行踪扑朔成迷,让李密那边并不敢擅动。
结果就在李密还在犹豫之时,他却又已经趁着杨暕大败李渊之时,趁隙而入,一举先杨暕一步,将河东五郡之地抢到手中。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夺下河东五郡之地后,王世充一边派军北上抢攻霍邑关口,一边也连连调派兵陈兵河东郡诸关口,严防杨暕北上争夺胜利果实。而且为防他久离洛阳,局势生变,王世充也是在胜利之后就连夜准备回洛阳。
不过他刚到河内郡,却得到消息李密军中居然起了内讧。李密设下鸿门宴,把瓦岗军的老当家翟让给杀了。这消息传来,王世充都差点不敢相信,他怎么也不相信,李密这样的人物,居然能干出这么弱智的事情来。
特别是听到李密刚刚杀了翟让,立马又起兵十万,要北渡黄河,北上河北,与辽东军抢夺汲郡之时,心下更是高兴不已。以致于当时他收到这个军情时,还曾经大笑着对手下众人说道:“这小子愚笨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想着当帝王,真的是可笑至极。我就权当是赶走一条狗罢了!”
等得到确切情报,确实发现李密已经率领导着麾下的诸多大将,率魏国精兵十万已经过了虎牢关,往东而去之后,王世充更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河东战场上虽然是捡便宜,可王世充既要算计李渊与杨暕,等到成功后,又要面对李家在诸郡的残余势力,还得严防着南边被他抢了胜利果实的杨暕,又要对付北面的李神勇等兵马,一时也是心力交悴,疲惫不已。眼见到王世充跑去河北,他干脆也就暂时在河内郡休整,并没有急着渡河回到洛阳。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王世充得意之时,却是乐极生悲。
这天下争夺到如今,每一方的首领人物都可以称的上是一方枭雄。无数的阴谋诡计,血雨腥风中一路走来,一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一个小小的轻视,就有可能换来一次痛彻心菲的失败。
王世充大意留在了河内郡休整,留守东都的段达等人更加是大意。听到李密大军去河北,众人都无不拍掌称快,与瓦岗军拉据一般的打来打去,众人在这洛阳附近都打了快一年的时间,可到现在,洛阳的西面是王世充的兵马占据,洛阳的东面是李密的兵马占据。两方展开拉据大战,双方不断攻防转换,交界之处犬牙交错,却是早已经呈胶着状。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因此洛阳城外守卫大三粮仓的洛阳守军知道李密调走了十万精锐大军后,立即觉得高枕无忧起来。
结果,李密给他们上了一课,告诉他们,什么叫兵不厌诈。
就在李密以十万会盟义军的乌合之兵,打着自己的大旗越过虎牢关之时,李密却带着洛阳附近的全部二十万兵马,兵分两部,自己亲领十三万兵马突袭了洛水与黄河口的洛口仓,并令单雄信、王伯当、柴孝和三将率七万兵马,同样迅速的突袭了刘弘基镇守回洛仓的三万兵马。
以有心袭无备,李密倾其全力,二十万人马突袭洛阳回洛仓与洛口两大仓。直到被袭之时,洛阳兵马都完全没有发觉到李密大军的动静。
洛口仓五万兵马,回洛仓三万兵马,加起来也足有八万兵马,而且还是据守仓城之中。可是在李密的二十万精兵的突袭猛攻之下,却是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就已经城门被破。据打探回来的消息,李密两支大军杀到之时,城上防守的兵马居然不足十分之一,大部份的防守将士居然都在聚众赌博喝酒,以欢庆一年来难得的轻松时间。
沈落雁震惊的道,“你说洛口仓也被瓦岗军攻占了?”
洛口仓为天下第一大粮仓,最多时有存粮两千四百万石粮食,存粮的窑仓足有三千座,每窑存粮八千石。就算因李密围洛阳,消耗掉了不少,可这洛口仓的重要,依然是不用说的。王世充与段达等人,被围困近一年,可依然能与李密打成平手,甚至还有力量出兵河东,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控制了洛阳附近的三大粮仓。
无粮不聚兵,无粮不守城。
瓦岗军起家之时,正是靠打下了黎阳仓,才聚起了大兵,有了如今。
洛阳仓天下中心,四战之地,虽被围近年,可依然坚守无忧,甚至洛阳城中繁华依旧,最大的依仗也是三大粮仓。
刚刚已经听到单雄信夺下了距洛阳最近的回洛仓,如果再打下了洛口仓,那洛阳城三大仓就只剩下了一个河阳仓。以如今洛阳的被围困的现状,与洛阳那众多的人口与兵马,如果只依靠一个河阳仓,那么李密接下来,只须围着洛阳而不攻,光是困也能困死王世充的大军,用不了多久,洛阳将不攻自破。
掌柜的担忧的道,“小的打听的确切,洛口与回洛两大仓确实已经被李密全夺走了。不但如此,驻守在洛口与回洛的两仓城八万兵马,除了几百残兵逃脱,基本上已经全落在了瓦岗军的手中。失去两大粮仓,又失八万兵马,洛阳已经再无出城作战之力。在王世充兵马从河东撤回洛阳之前,洛阳已经只能守,不能出战了。眼下除了偃师与邙山还在洛阳手中,洛阳城外各处,已经尽为李密所有矣。没有想到,对峙了近一年之久的势力平衡,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就打破了。”
沈落雁也不由的点了点头,眼下的这局势变化的太快,让她都有些看不太明白的感觉。
王世充趁机出兵河东,虎口夺食,连夺五郡,说来也是打破了洛阳这种胶卷的死局,开僻了有利的局面。只要继续与李密对峙下去,有了河东的发展,最后胜利的绝对是王世充。
可王世充狠,李密也不简单。一着佯攻河北,却回马直取洛口、回洛二仓,直接歼灭俘虏洛阳八万兵马。这一记重击,已经直插入洛阳的心脏,洛阳外围阵地基本失守九成,一下子从平衡对峙,转入了被动防守之中。如今王世充虽然成功的开僻了河东的新局面,可洛阳的根基却一下子陷入了真正的死局。两大粮仓丢失,兵马折损惨重,他要么放弃刚刚辛苦谋夺到的河东诸郡。要么就只能被李密压着大,甚至就此一步步被李密将东都夺去。
看到眼下的局势,沈落雁都已经有些不太明白,李密杀翟让究竟是昏庸之招?还是他早算到了今曰的情况,一切都只是他这次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是他的有意为之?
如果是有意为之,那么这个人就已经太可怕了。
“小姐,我们从北城离开吧,那里如今还没有乱军。眼下李密已经杀过来了,只怕再呆下去,洛阳就要被完全围困起来了,到时我们想走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沈落雁摇了摇头,“李密暂时不会来攻洛阳的,洛阳城坚墙高,没有足够的准备,就算再怎么拿人命填也是填不下来的。洛阳是杨广当初修建的,修建之初,就已经在防御上增强了许多,可谓天下城池之首,无可出其右者。硬攻,只要有十万守军,那么就算百万大军来攻,以洛阳这坚固的城池,与纵深防御的优势,根本攻不下来。”
“天下还有攻不下的城池?不可能吧?”一人道。
笑了笑,沈落雁道,“天下当然没有不陷落的城池,不过洛阳城确实不是强攻硬取可以夺下的。但是只要有足够的兵马,将洛阳围困,这么大的城池,上百万的百姓,却坚持不了多久。洛阳当初修建的时候,有一个最大的致命缺陷,那就是杨广在修建东都时,为了运输存储便利。把洛阳的粮仓修建在了城处,而不是城内。以往天下太平之时,这样做确实方便,以洛口、河阳、回洛三大仓环绕在洛阳的三面。即利用转运存储,又不会破坏洛阳城中的布局。”
“不过,也许当初杨广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天下中心的洛阳也会被围攻。所以洛阳城中除了几座小粮仓之外,所有的粮食基本上都在城外的三大仓之中。只要城池一被围,外围的几处纵深失陷,三大粮仓落入围攻之敌的手中,那么不但给了围城的兵马粮食供应,也彻底的绝了城中之粮。洛阳天下都城,城中兵民百万,每曰所费之粮食何止千万。城中每天消耗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所以围城之计,也比其它的城池更对应付。”
沈落雁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世事的无常,还是在感叹王世充的失手与李密的成功。
“李密有兵马五十万,如果再得两大粮仓,那么接下来李密完全不必再去强攻那坚固无比的洛阳城。他只须继续向北,将邙山占据,并封锁黄河,将王世充河东的兵马与洛阳的兵马分开。那么无粮无兵的洛阳城,坚守不了半年,必然只能开城投降。王世充如果失去洛阳,那么他只能是下一个李渊,被各方势力困死在河东西南部,根本再无翻身之地。”
“王世充的江淮军兵强马壮,要是他放弃河东之地全力南下争夺洛阳,结果又会如何?”
“结果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一着走错,满盘皆输。王世充现在洛阳的棋子已成死棋,这个时候如果再从河东调兵来救洛阳,只不过是越救越死。最后满盘局势,都要被这一着错子给陷死罢了。还不如壮士断腕,以现在还有些力量之时,从洛阳撤退到河东,全力北上争夺太原。如果能占据太原,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一味的纠缠于洛阳,只不过自陷死路罢了。”
众人闻言,都是叹气,谁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还看似胜利在握的王世充,下一刻就已经陷入了如此困局之中。
洛口、回洛两大粮仓陷落,八万兵马损失。这个惨重的军情第一时间飞马送往了一河之隔的河内郡王世充那里,当军情送到之时,王世充还在与随从部将们商议下一步的方向。
当满脸笑意的王世充打开那封信件,看了一遍之后,却已经是惊的手足颤抖,目瞪口呆,口不能言。仿佛一下子掉落了冰窟之中,王世充只觉得自己全身发冷,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王世充一遍遍的念着,最后已经是愤怒的咆哮。他刚刚费尽心机的拿下了河东诸郡,可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自己的老巢洛阳却被人差点端了。虽然现在洛阳还在手中,可失去了两大粮仓,又损失了八万兵马之后,洛阳已经成了一块鸡肋。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洛阳城中现在剩余的兵马已经不足十万之数,而且城外的各个险要纵深之处已经全部丢弃,更重要的是没有了两大粮仓的粮食,如何供应城中此时的几十万张嘴?
手中的急信掉落地上,马上有部将马上捡起来观看,可看了没两眼,也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王世充的嫡系兵马虽是江淮招募的兵马,家眷并不在洛阳。可是如今王世充能立足中原,靠的还是洛阳城中那些贵族世族们的支持。没有了他们,光靠着自己的十万江淮军,再能打,又能打到哪去。
二月中原,草长莺飞,杨柳随风飘荡之时,可王世充的帐中,却仿佛寒冬腊月,冰天冻地之中,每个人都是面沉如水,如置冰窟,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