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尚武、节俭!”陈克复一字一句道,字字若洪钟,若大吕,印在殿中众大臣心中,发人深省。
陈克复肃立殿中,大声道,“如今你们都是朝廷高官,身居高位。朝廷也赖诸君努力,如今势力越来越大,天下归附者越来越多,土地也越打越多,人口也越聚越多。有道是马上打天下容易,可马上治天下难。因此,势力大了,我们也不能再一直按着当年在辽东的那一套老规矩办事。武人打天下可以,治天下却需要文人。所以我们需要崇文!”
“可崇文也不是就要偃武修文,如今天下七分,各地官僚皇族子孙割据。又兼各地农民纷纷叛乱,天下纷扰不平。此时正需要军队鼎定天下,需要将士们的热血拼搏,需要百姓将士们勇武敢战。崇文且需要尚武,如此才能内外兼修,平定天下。”
“中文战乱四起,百姓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此之时,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所以当此时朝廷用度皆需节俭,禁止奢侈浪费。朝廷如此,我与诸君身为天下榜样,更应当节俭朴素。”
“臣等谨尊殿下教诲!”诸臣被陈克复一番教训,都齐齐赞服。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考虑朝中之事。对外用兵,乃是必须为之。只有早曰平定各地,才能早曰恢复平定,也能早曰恢复生产,重还天下太平。而缺粮,虽棘手,但只是暂时。我们不能因缺粮,就放弃眼下进兵的大好时机。”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舍鱼或弃熊掌,非我所愿。”陈克复终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无粮而无兵,只怕于战不利。万一战事胶着,前线无粮,这可如何是好?”高士廉着急的道。
陈克复摇了摇头,“无粮,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大家也不要只把目光盯在六大粮仓之上,六大粮仓远在洛阳,就算行险夺下一二座,也无大局无补。其实,我们并不是无粮,我们还是有粮的。只要运用的好,再佐以其它办法,这五千万石的粮食缺口并不是没有办法可解。”
高士廉眼睛直直的盯着陈克复,不明白他说的粮食在哪里,难道当年辽东军攻高句丽时,还在什么地方秘密存诸了大量粮食?他不由的向李奔雷望去,当年李奔雷是辽东军的二把手,有这样的秘密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可当他望向李奔雷时,心中不由失望。李奔雷同样满脸的疑惑,不明白这粮食在哪。
陈克复微微笑了笑,返身回上首坐下。
“刚才听高尚书也说过,朝廷准备组织流民打猎捕鱼挖野菜,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河北之地流民聚集太多,如果不能很好的安抚他们,一个不好就容易复生乱起。所以,朝廷应当将流民分别按籍贯分至原籍各郡县。然后朝廷让各郡县组织强壮者上山打猎、捕鱼,妇女儿童可以上山挖野菜。所有收获的猎物及鱼虾野菜皆由郡县统一调度,对百姓进行统一的定量食物配给。不足者,则由朝廷拨给粮食。另外剩余的劳动力也不能闲置,应当趁眼下秋后季节,由郡县官府重新对河北各地进行均田。收回那些无主之地,再分给无地百姓土地。另外如有趁机大肆兼并土地的当地富豪,则出台律令,限定其田亩之数,超过者由进行出钱回购,再分给无土农民。均田之后,要趁眼下秋冬季节,立即组织这些闲置的百姓开垦土地,修善沟渠,准备明年的生产工作。”
房玄龄等听着这个计划都在心中点头,他们也都明白,这个计划的关健不是能增加粮食。而是能将河北这数目庞大的流民给安置好,流民聚众在一起,久则生变,这是必然。如果重新安排回乡里,再配给粮食让他们度过这段时间,又组织他们均田垦田,如此一来,也就能防止流民再次聚众作乱。
不过众人心中还是担忧,这个计划虽能安抚百姓,可并不能变出粮食来。打猎捕鱼,也只能养活少部份人,真正大部份的粮食消耗不是得由朝廷拨给。
陈克复看着一旁的内侍将他刚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后,才继续道,“当然,单单如此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我们必须多管齐下,才能渡过这次粮荒。”
“我的初步计划是分为几部份,首先就是立马和辽东各部族联络,我们向他们借粮,牛羊马匹,不管是什么,只要是能吃的,都可以向他们借来,有多少我们就借多少。契丹、靺鞍、新罗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可以向他们借。而百济、东瀛、突厥、铁勒、奚国等国虽不是我们的盟友,但我们也可以向他们借,不管多少都要。我相信,我陈克复的面子应当还能值几分钱,百济等国不敢不借。”
看着陈克复那凶狠的目光,众人都明白他的潜台词,这不过是先礼后兵。敢不借,到时可就是抢了。现在周边各国,估计还没有敢直面硬顶,想挑起战争的部族王国。
高士廉心里计算了一会,“殿下,借粮虽是一个办法,不过周边诸国,大都是草原部族,就算借,也大多是牛羊,而且估计也借不了太多。”
“没事,有多少就借多少。不过战马的粮草却需要充足,这些战马的草料,必须从各部族借到足够的数量才行。如果他们不给,就告诉他们,我会派辽东铁骑亲自去取。”
高士廉点了点头,如果只是要求足够的草料,而并不要求粮食的数量,那估计这事应当没问题。毕竟东突厥如今四分五裂,高句丽与东突厥先后倒下之后,周边诸部已经没有能和辽东军正面抗衡的势力了。
陈克复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流氓般的去强借。这样虽然能借到粮食,却必然会让辽东军与周边诸部族的关系变的紧张。
“借,应当能解决一部份。不过光向周边部族借,也借不到多少粮食。不过我之前已经让调查司做了一个调查统计,李司长告诉我,我们河北之地虽然百姓无粮,可是在地方的世家及豪强手中,却有大量的粮食囤积,而且数目巨大。除了这些地主豪强,另外我们朝廷的许多官员族中家中,也是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另外,甚至还有许多大商贩,也在辽东河北等多地拥有不少的粮仓,全都囤积了大量粮食。这些粮食分散起来看似不多,可加起来,却有超过两千万石之数。”
陈克复从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表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毛仆射、房仆射,你们尚书省按这名单,去向各地世家、豪强及朝廷的官员们家中借粮。每家该借多少,这上面也有数字,按数字借到即可。他们愿意收钱,就付给现钱,如果不愿意收钱,那么就按照约定,今后十年,朝廷每年偿还所借的一成粮食给他们,并可以付给一定的利息。”
毛喜上前接过那份名单,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心头不由震惊。没有想到,这次的事情,居然动用了调查司。这可是一个比之特勤司还要神秘,还要强悍的衙门。自辽东起兵时起,辽东军内部也处罚了许多贪污、投敌等有罪将领官员,每一次都是由调查司先获得的证据。
房玄龄也是心生震惊,谨慎的道,“殿下,这世家大族在地方势力很大,如果朝廷向他们强行借粮,只怕他们不会愿意。到时只怕,反而让各地生出乱子来。”
陈克复挥了挥手,“怕什么?对这些世家豪强,我还真不怎么喜欢他们。我们朝廷要想完全掌控地方,尽早要和这些世家们起冲突。这些年来,各地的世家豪强太过势大,不但大肆兼并土地,还隐瞒佃户人口,逃避朝廷税赋,私自蓄养武装家丁,私藏器械铠甲。不但不尊官府号令,还时常暴力抗拒朝廷。如今朝廷自然不能再如以前一般的待他们,他们要是想乱,就让他们乱好了。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反正如今河北各地一片焦土,由着他们跳好了。跳出来一个,我正好杀一个,到时敢乱作乱者皆杀,抄没家产,正好缓解下我们的粮荒。有道是不破不立,新的朝廷就得有新的气象,我觉得不允许在我们朝廷的统治之下,地方的豪强势力坐大。”
听着陈克复充满杀气的声音,不少文臣都不由的心头一跳。心道殿下果然好算计,以借粮还逼着这些世家豪强们作乱,到时正好将这些不服朝廷管事的地方势力一扫而平,还趁机抄没他们的家产,收走他们的粮食,到时连借都不用借了。真是一石数鸟之策,让人佩服。
乱世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果不是眼下河北之地早乱的不能再乱了,陈克复还真不管用这么急进的办法。不过反正河北也就这样,干脆将这些破烂的地方框架彻底砸烂,再重新建一个好了。
到时从这些顺从的世家豪强手中借来大部份的粮食,再从那些作乱的豪强手中没收掉他们的粮食,加上那些商贩囤积居奇的粮食,又可以为朝廷增添不少的粮食储备。
“另外,河北、山东、淮北等地,自南北朝起,佛教道教大肆兴起,各地寺庙道观无数。大的寺庙道观拥有田地上千顷,隐匿的庄户佃农成百上千计。而且这些人不事生产,不交税赋,甚至有趁乱世时趁机做乱者。如今之时,对于这些寺庙道观也必须大加整治。”
说着陈克复对新任礼部尚书长孙无忌道,“无忌,回去后,你立即让户口拟一个条文,对所有管辖之内的寺庙道观进行清查。所有寺庙道观的僧道数量必须严格限定,超过数量者必须强自勒令还俗。另外,寺庙道观可以允许他们拥有一定的产业田,但数量也必须严格限定,够寺庙道观中僧道维持生活即可。多余之田亩,必须全部收为官产,分给百姓。而所有隐匿于寺庙道观中的佃农,也必须重新登记在册,均给土地。另外,对于寺庙道观中的浮财也须进行清查统计,如果数量超过一定量,即没收为官。且所有留下的僧道,也必须取得礼部发给的文书。以后所有的僧道出家,皆须取得礼部批文许可才行。违者严惩,流放为苦役,严重者,直接取消寺庙资格。”
长孙无忌有些愣愣的听着这条命令,好半天才终于点了点头。佛道两教,在百姓心中地位很高,有时甚至超过官府。如此这般对佛道,只怕会引起麻烦。不过想起陈克复对于世家豪强的态度,他也不再言语。
对于僧道出手,陈克复也是不得以为之。
南朝四百八十寺,从这句诗中就可以知道这时候佛道的兴盛,特别是佛教。就连隋文帝也是特别笃信佛教,而陈克复江南的陈氏皇族,更是迷信佛教。南朝陈氏在江南称帝的三十几年时间内,五个皇帝先后在境内修建了两千多座寺庙。这些寺庙奢华无比,不但占有大量田地,而且还隐匿了大量的农民为他们佃租。
无数的百姓为了避税,都投到寺庙去佃租田地。他们连户籍都没有,更别提税赋遥役兵役。而且越是乱世之中,这些本来清静我的佛道之地,也往往会掺入许多别样目的人兴风作乱。
陈克复本来就是一个无信仰者,自然不可能让这些佛道如此兴盛,甚至爬到朝廷的头上去。这次既然打击世家和地方豪强势力,那么干脆顺带着将这些吸血鬼一般的佛道给一起打压。
“这次的粮荒如此严重,不但朝廷三省六部及地方官府要通力合作,共同应对这次难关。就是我们的军队,也必须分担责任。我已经传令海龙卫大将军张仲坚,让其立即将所有的舰队出海,带上辽东所产的商品沿海与百济、东瀛,以及东南海的婆利、苏禄、渥马锡、柔佛、文莱、林邑、堕罗钵底国、扶南等各国贸易,尽量交换购买粮食,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伪装成海盗劫掠抢夺粮食。另外在对江都运粮之时,也需组建陆战部队,在东南陈朝沿海边境,实行突袭作战,抢夺粮食。”
尚书左仆射毛喜听的目瞪口呆,让海龙卫的舰队去东南交易,换取粮食,这些他是同意的。可是换了粮食,还要却伪装海盗抢劫,这可就让他这个深受儒家传承的儒家子弟不能接受了。
“殿下,我等堂堂正正天国王师,乃是仁义之兵,岂以行这”
陈克复挥了挥手,“毛仆射不用说了,内仁外王方是正道。对百姓自然要仁,可对它国却不需要太多的仁。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仁义交情,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益。这海上诸国,虽不与我等交壤,但既然不是臣服于我朝廷,那就无需客气。要知道,我们对他客气,可要是当他强大,而我势弱之时,他们却不一定会对我们客气的。如果毛仆射还不明白,可以想想高句丽国。高句丽国立国五百余年,一直在我中原王朝的东北边境之上。原本不过是一弹丸小国,可当我中原王朝强盛之时,就上表称臣,老实无比。可一旦中原王朝混战分裂之时,他们却是会马上第一个跳出来狠狠的咬上一口。几百年的时间,他们从一个小小的边荒蛮族,最后却成为辽东最强大的势力。三征高句丽,我们中原将士留的血还不够多吗?对于这些周边之国,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必须时时压制提防于他们,绝不可让他们坐大,再次成为下一个高句丽。”
对于这些东南亚的岛国们,陈克复是没有半点的好感。后世之中,什么小曰本、韩国、菲律宾,越南,好像只要是在中国海上边境的国家,如果不出来和中国抢走一两个岛,他们就不好意思对别人称是中国的邻居一般。
特别是后来连朝鲜也跳出来,绑了中国的渔民勒索,这事情让他更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如今在这个时候,他又岂会让这些还是野人一般的民族国家再次成长起来。要不是现在忙于中原之战,陈克复早派出海龙卫舰队去把他们一个个的灭了,看他们还敢不敢争这个岛那个岛的。现在只是派舰队去做生意,顺便做点无本买卖,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陈青、陈贵、张合、刘铁柱,诸将听令!”
“末将听令!”
“本王令你们各率三千骑兵伪装成盗匪,分别往铁勒、奚国、突厥、百济四国,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抢粮。能抢多少就抢多少,不要和敌人硬战,遇少即劫,遇兵马则循。”
“得令!”
“鲁世深、郭孝恪二将听令!”
“末将听令!”
“本王令你二人率精骑两万,立即南下直袭黎阳,夺下黎阳仓,尽取仓中粮食。”
鲁世深、郭孝恪二人相互一视,脸色大喜,忙点头接令。
陈克复将虎符交给诸将,目光却再次落到了一旁沙盘之上的太行山以西,看着河东之地,心中更加坚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