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莫以尘分开后，何千缘卸去伪装，总算是，将城中的形势完完全全探查清楚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她便打算回客栈，以免莫以尘起疑心。
途经一处牧场时，浓烈的血腥味，亮着灯的无人房，敞开门的牛羊圈。
何千缘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里肯定不对劲，便悄悄潜入农户。
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就算被当成小偷，她也能心甘情愿的，勉强认下来。
一进去，只见农场主躺在血泊中，身上还有几只血蝠，在啃食着他早已露骨的尸体。
情急之下，何千缘便随手抽了一件农户的衣裳，几下猛劈，赶走了蝙蝠。
顾不上处理农户的尸首，便急忙追着蝠群离去。
她了解血蝠的习性，它们必然有一处蝠洞，于是，打算直接捅了它们的老窝，灭了蝠王，以绝后患。
其实，她本来不想管的……
行吧，她自己就知道……自己还是心软了。
幽蓝的血蝠在黑夜中格外醒目，何千缘一直追赶着空中不断逃窜的血蝠，终于来到了他们的老巢。
在一处露天的地下洞穴中，这个洞穴足有千丈深，一眼根本望不到底。
虽说，何千缘在旧大陆常见血蝠的洞穴，但规模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见，心中不免有些发怵。
这么看的话，感觉这新大陆，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犹豫了半天，也没跳下去，手中紧攥着沾满农户血的衣裳，已经流了不少汗。
何千缘不断给自己洗脑，什么别人的死活与自己无关，什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什么瞑洲没发现哥哥的残魂，什么我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尽快回去，什么明早和莫以尘继续赶路……
能想到的利弊关系，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慢慢转过了身，打算挪脚离开。
正当她拿不定主意，在做着思想斗争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气息，是莫以尘？
他在下面？
他疯了！
单枪匹马，去灭这么庞大的血蝠群？！！
真是一点没变，总是逞英雄，笨蛋！
何千缘本还在犹豫，但心里想到他对自己还有用，万一他有来无回，死在里面……
自己的计划，不就，就被打乱了吗？
“……没啥大不了的！不过是小小的蝙蝠嘛！我可以的！”
跳之前，还给自己打了打气，嘴就算再硬，还是会怕的。
于是，一心软！
一咬牙！
一闭眼！
纵身跳入了，这万丈深渊。
……
不知落了多久，何千缘着了地，四周漆黑一片，好在何千缘能在黑暗中走动自如。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生怕惊动头顶熟睡的蓝色恶魔，仔细寻找着莫以尘的身影。
她发现这个蝠洞，是由许多涵洞相互连通，然后组成的巨大群体。
洞与洞之间是一个，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隧道。
潮湿，充满粪便和血腥味的空气，熏得何千缘忍不住，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裳，遮住了口鼻。
这比死尸味还上头，虽然自小和哥哥一起和尸体打交道，鼻子的忍耐度还有灵敏度异于常人。
但说实话，尸体的味道，真的比这味好闻多了。
能堵住鼻子的话，何千缘还是会堵住的，自己的忍耐度她还是清楚的。
没必要非得装什么大佬孙子的，何必为难自己。
在血臭味弥散的洞穴中，何千缘迷失了方向，突然，一阵打斗声吸引了她，她应声摸去。
说真的，她被惊呆了，这三年来她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但这次还真的是个例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妖外还有妖嘛！
成千上万的血蝠在洞顶盘旋，形成的巨型蓝色旋涡，好似狂暴的血肉龙卷风，肆虐着要把精疲力尽，满身鲜血的莫以尘生吞了。
在荧光的照耀下，他淡靛蓝色的衣裳被血染成了红色，握着风陨剑的白皙的手，还在止不住的流血，雨大的汗滴不停的滴打着地面。
丁大点的地方，挤满了荧光的光彩，窒息感溢上心头，加之臭味熏天，真的很难不窒息。
眼看血蝠群就要发起下一轮进攻，何千缘知道不能再等了，她赶忙冲到莫以尘的身前，施法挡住了蝠群的攻击。
又立刻利用障眼法，迷惑蝠王，使它暂时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对蝠群的控制。
蝙蝠虽然听觉发达，但视力极差，没有了蝠王的领导，很容易在这较为狭小的地方迷失方向。
见蝠群骚乱起来，何千缘便拖着受伤的莫以尘，逃到了另一处洞穴，并封住了洞口。
他们暂时安全了。
要不是为了救人，何千缘到底是要大杀四方一回，但无奈自己变弱了。
还是下次吧！
莫以尘无力地靠在穴壁上，鲜血还在流，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渐渐变成了惨白色，气息也变弱了，何千缘不断给他输送着内力。
刚才的无脑流攻击，也让何千缘受了不小的伤，她的手臂不停地颤抖着，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好在莫以尘内力雄厚，不久便止住血醒了过来。
他竭力将身子提了提，盘腿坐了起来，勉强着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朦胧眼帘，上下微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什么是汗，什么是泪了。
恍惚间，眼前人，就是她。
何千缘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伤口不深，但依旧疼的她不停颤抖。
‘’可恶的老鼠，一会我就把你们都烧了！再给你们超度，让你们下辈子没牙，看你还怎么咬我……嗯？你醒了，等你恢复的差不多，我们就杀出去……我说，你是不是傻？一个人就敢闯血蝠洞？！”
何千缘咬着布条，单手费力地扯了扯，兴师问罪的嘀咕着。
‘’我只是……要想彻底消灭它们，就必须有人冒险‘’，莫以尘此时的解释，可能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她不在意这些，他也从未想过，要在意其他的什么。
‘’那你就不顾自己了吗？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真是个傻子……遇事先顾自己，这个生存的道理我都懂！你……别告诉我，书上没教过这个……‘’
说到这，何千缘感觉怪怪的，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总觉得，好像又什么都说白了似的。
心里，慌慌的。
何千缘心虚，就闭了嘴，心里想着，要是现在就被认出来了，那作者真是厉害加人才，才第几章马甲就爆了。
唉，马甲是什么？
这东西，是怎么进脑子里来的？
看何千缘自己包扎不便，莫以尘捏了捏衣角，便提出想帮她。
何千缘肯定怕暴露，拒绝了。
正要起身躲一躲心脏的不受控制，随后莫以尘突然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千缘……！‘’
‘’......''
见自己已然暴露了，那还有什么好装的，自己还是低估莫以尘这家伙了。
何千缘便摘下了面罩，蹭了蹭脸上的灰，不带伪装的脸，就此展露在了光下。
在莫以尘面前坐下了，乖乖的，让他帮自己包扎伤口。
…………………………
…………
………………
一阵沉默后，何千缘不解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刚刚给你疗伤的时候？你难道是，察觉到了我的内力吗？怎么不说话了……‘’
何千缘盯着莫以尘渐渐温柔的眼眸看，莫以尘一边包扎，一边，却保持着沉默。
‘’不说算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你想怎样？是杀了我，还是把我押回昪洲，交给那群老头处置？‘’
莫以尘仔细打好结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自然的理了理衣服，说，‘’先出去’‘。
何千缘撇了撇嘴巴，心里不爽地嘟囔道，‘’假正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何千缘也拍了拍身上，想站起来，莫以尘本想扶她，何千缘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用……”
那双局促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多伸出那一尺的距离。
和以前一样。
可是，莫以尘总觉得，心里的冷风湾，算是温暖了起来。
两人商议好对策后，便解除结界，小心的探出头，察看蝠群的动向。
何千缘虽说不矮，但在这个灵气十足的时代，一米七几也算是矮子了，莫以尘更高，正好两人一上一下的观察，全面的很。
何千缘是不急，毕竟才十七八，说不定以后还会长的。
只见洞顶密密麻麻的，铺满了闪着蓝光的血蝠，蝠王被簇拥在正中间，周围都是比普通蝙蝠稍大一些的护卫。
它们安静的睡着，给人一种它们很温顺的假象，不了解他们的人，根本不会将他们与嗜血的魔鬼，联想到一起。
有时，的确不能，以貌取人。
两人都受了伤，身上的血腥味会激怒它们，莫以尘伤得更重，还是留在后方比较稳妥。
没办法，何千缘便抓起地上的烂泥，涂在了自己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匍匐前进，挪到了蝠王的正下方。
已经发臭的浓稠血液，不时从蝠王的嘴中，滴落在何千缘的埋藏地。
即使已经被熏得眼冒金星，她依然纹丝不动，等待莫以尘发出进攻的信号。
莫以尘割下自己带血的一块衣裳，将它扔在了蝠群的下方。
果然，蝠群骚动起来了，但并无一只蝙蝠落到血衣上。
显然，它们在等蝠王先行享用，蝠王不久就煽动着它的短黑飞翼，准备降落。
就在它即将降落的一瞬间，埋伏已久的何千缘，拿着风陨剑猛地刺了过去。
一剑穿心，蝠王惨叫着，墨蓝的血液不断地喷涌而出，溅了何千缘满身，不久就咽了气。
蝠群没了蝠王的操控，就四散飞去，惊慌地逃出了洞穴。
只剩下，满洞的腥臭，和惨死的蝠王。
行叭，还算简单粗暴，还能活着爬出去。
两人出了洞穴，天微微亮。
初阳升起，给在阴冷洞穴中冻了一夜的二人，送来了一丝温暖。
何千缘却转身，又向蝠穴走去，然后，微微恭敬地鞠了一躬。
莫以尘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好请教似的问道，‘’怎么了？还要做什么吗？‘’
何千缘不以为然，拍了拍手。
‘’我要烧了这里，超度一下，不然还会有危害的……而且这臭味，估计昪洲那群老头都能闻见，还是处理一下吧‘’。
莫以尘还是不知所以的样子，微微一愣，见何千缘这么一本正经地说。
就有些宠溺地抿抿嘴，‘’还是让巫马家收拾，走吧‘’。
‘’回客栈？‘’
‘’去巫马家‘’。
何千缘又故意问到，‘’那……妖女怎么办？‘’
莫以尘看着何千缘一高一低的眉眼，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说道，‘’如实告之，若他硬是纠缠，我们自行解决‘’。
‘’你早就想好了要自己解决，为何还要冒险闯血蝠洞？‘’
“为民除害，义不容辞’‘。
’‘嘁，真是闲的’‘。
何千缘嘴上这么说着，莫以尘却也不恼。
他低头微笑不语，何千缘便随地坐了下来，松了松累了一夜的肩膀，顺势瘫在了地上。
莫以尘看着她，无奈地挑了挑眉，也随意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渐升的初阳。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笑，放松的笑着。
两人一直静静的，待到了天亮。
纵使无言，却是两个人，都难得的轻松时刻......
何千缘似乎知道，他，一定不会杀自己，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躺着吧？